寒夜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2008-03-27孙轶
孙 轶
三月初还是春寒料峭,尤其是晚上,寒气袭人,但在茫茫寒夜看到一盏白炽灯,心里会涌起阵阵暖流。理解是盏白炽灯,它会让同学之间、孩子与父母之间、陌生人之间变得温暖;而没有这盏灯,有些人会因寒冷而无法走完理想的路。当当从你们的自由来稿里挑出三篇,拟了一个主题:理解是盏白炽灯。因为室友们不理解寒月三读初三背后的辛酸和苦楚,在晚上12点把他拒之门外,于是,冬夜里那个扶着栏杆瑟瑟发抖的少年,再也没有来上学;而《爸爸的山芋课》中的爸爸,理解成绩不好的儿子内心的痛苦迷茫,不仅没有打骂,更用挖山芋这件事启发儿子学习要找到方法;在肯德基店洋相百出的爸爸并没有让作者感到脸面扫地,因为他理解爸爸奖励自己的那份爱心。
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个丰富的世界,表面平静的我们心里也经常波涛汹涌。这里还有一组主题为“心底波澜”的文章。拿不拿假钱去冒险时内心的挣扎、故作镇定地在小卖部花假钱时的七上八下,这些体验让当当笑了,原来也有人跟那个年龄的当当一样有过这种“卑劣”的行径,一模一样的心理啊。每次抽签都没好运的扫帚星的确会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但当你走进王通抽签时诚惶诚恐、被众人责怪时可怜委屈的内心世界,就应该默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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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班主任把复读生寒月介绍给我们时,寒月黑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像饱经风霜的小老头,我们“轰”的一声笑了起来,他手足无措。慌乱间,他提的网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从里面滚出只咬了一半的馒头。我们笑得更厉害了。班主任边笑边指着第一排中间的一张桌子对他说:“你就坐这儿吧!”寒月捡起馒头从教室后面绕到第一排坐下。真奇怪。
初三的学习很忙,难得有一点空闲,所以我们都抓紧课间的宝贵时间小憩,寒月连课间十分钟也要埋在书堆里。听说他这是第三次上初三了,第一次中考发挥失常没考上,第二次考了个自费,没钱上,今年是第三次了。我怀疑他的学习方法有问题,要不,为什么成绩总没有起色呢?一天晚自修,我对他说:“你能不能稍微休息一会儿?这样下去会把你累坏的。”谁知他竟对我的话很感激,第一次从书“山”里抬起头,和我谈了许多学习以外的事,什么复读的艰辛、朋友的难交等。说着竟哭了起来,全然不顾周围惊异的目光。
从此,我成了寒月在学校唯一的“朋友”。
我并没有把他当真正的朋友,之所以和他在一起,除了同情外,更多的是猎奇的心理。对于一个不了解的人,我们总是怀着浓厚的兴趣,何况寒月还有许多令人费解的行为。比如,他的课本、作业本上总是有牙齿撕咬过的痕迹,有时会独自在月光下站很久。这一切都让我好奇,而从他那里获取信息是我向同学炫耀的资本。每当寒月需要帮助时,我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但他从不在意,反而劝我不要放在心上,只要有那份心意就行了;对于我的困难,他总是尽力帮助,为了我无意中说的一本参考书,他曾在寒风中跑遍了整个县城的书店。
寒月每晚都要学到12点多才回宿舍,这时大家刚进入梦乡,因此对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很讨厌。开始,还有人起来为他开门,包括我。但随着天气转冷,被窝的诱惑远比同室的友谊大得多,寒月等在外边的时间也长了。情急之下,寒月不免会说出一些过激的话,矛盾便激化了。
终于,一天中午,趁寒月在教室攻读,寝室长召集我们开会,命令我们晚上集体早睡,任何人不许给寒月开门,好好地给他一个教训。寝室长把“任何人”这三个字说得很重,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晚自习后,我们早早地睡下了。由于第一次睡这么早,根本睡不着,便无聊地说些闲话。不久,通风报信的同学跑进来说“寒月回来了”,整个宿舍顿时进入了黑暗。隔了一会儿,楼道上响起了脚步声,我不安地闭上了眼睛。
敲门声。
沉默。
敲门声急促起来,仍没有人应答。寒月开始逐个叫宿舍成员的名字,当他叫到我时,我的手条件反射般按着床要起来,但很快被旁边的寝室长制止了。
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身上,突然感觉很冷。我也有过被他们关在门外的体验,虽然那只是一个玩笑,也仅仅5分钟,但我却仿佛挨了漫长的冬天。当我在暴怒中破门而入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那次玩笑给我留下了痛苦的回忆。
终于,寒月再也抑制不住愤怒,疯狂地将满腔怒火发泄在紧闭的门上。但一阵暴风骤雨般的进攻后,门岿然不动。一切努力都宣告失败,寒月愤愤地抛下几句很重的话,走了。
半夜,一阵刺骨的寒冷把我冻醒,淡淡的月光下,一件棉衣赫然躺在下铺的被子上——寒月的棉衣!我一惊: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他不穿棉衣在教室里睡觉怎么受得了?我连忙穿上衣服,走出寝室。门外的一幕把我惊呆了:寒冷的月光里,一个少年斜倚在栏杆上瑟瑟发抖。我含着泪把手已冰凉的寒月拉回了宿舍。
第二天,他因发高烧请假回家了,之后,再也没有在班上见到过他,这件事也渐渐地被大家淡忘了。
但偶然想起,我都会深深地自责,责怪自己对他的友情不纯洁,责怪自己在那个夜晚的怯懦。寒月现在哪里呢?他有没有继续上学?我不得而知,但愿他有一个如意的前程。
这篇文章和本刊2007年第10期杂志上刊登的《我们对周丽的集体伤害》的主题是一样的:一个群体对一个弱者在心灵上造成的严重创伤。这样的事肯定还在我们的身边上演着,杂志只是前后登了两篇文章,但我希望它们能唤醒一些人偶尔沉睡的善良和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