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词源学角度谈医学术语

吴　卫

任何一门学科的发展与进步往往伴随着相关专业术语的不断创造与积累，西方医学源远流长，众多独特的医学术语背后聚焦着一段段曲折坎坷的医学发展历程。因此，深入追溯医学英语术语的词源(etymology)往往可触摸到西方医学发展、进步的脉搏，更重要的是，从源头上细细品味这些在历史长河中经过不断沉淀、筛选而保留至今的词汇，依旧能发掘出重要的现实意义。

古希腊/罗马人面对神秘莫测的医学现象，常借助于丰富的神话传说来阐释，尤其在解剖、病象、药物等领域的命名上大量引用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人名、地名，即冠名术语(eponym)，如：atlas 寰椎(Atlas为希腊神话中肩扛天宇的巨神)，sirenomelus并腿畸形(Sirens是一群上身为人，下身为鱼的美貌女妖)，narcissism自恋症(Narcissus为希腊美少年，因爱恋水中自已的倒影，憔悴而死)，atropine阿托品、颠茄碱(Atropos，命运三女神之一，专司剪断生命之绳，a膊+trop沧动)，morphine吗啡(Morpheus为古希腊梦神，morph残翁)；希腊爱欲之神Aphrodite，在罗马神话中被称作Venus，因此分别就有aphrodisiacs(春药)及venereal(性病的)二词的存在[1-2]。即便当今的医学研究，也常运用经典神话来创造新术语，如：JAK睸TAT途径是新近发现的一条多种细胞因子共用的信号传导途径，其中JAK是一种非受体型酪氨酸蛋白激酶，因其既可以使膜受体酪氨酸残基磷酸化，又可以使胞质内STATs磷酸化而活化，故称之为Janus Kinase(两面神激酶；Janus为罗马神话中的天门神，头部前后各有一张面孔，司守护门户及万物的始末)。

但正是由于古希腊/罗马人对疾病本质认识的局限性，医、圣、巫不分，又产生了不少带有明显错误观念的医学词汇，如epilepsy癫(epi采厦妫瞝epsy抓住，古希腊人认为癫患者是被神灵附体，故又称之为“圣病”，alopecia脱发(秃头，alopex狐狸，传言脱发与看见狐狸有关)[3]。然而，如能换位思考、理解古人所描述的一些医学现象，重新审视一些貌似错误的经典术语，却常常会有意外的启示：如，从hysteria癔症(hyster沧庸，古希腊人认为癔病患者多为女性，是由于女性子宫功能紊乱所致)一词去反思个人精神状态的好坏对内分泌及生殖系统的影响，从古希腊体液学说(humoral theory)所遗留的大量词汇，例如rheumatism风湿病(源自希腊词rhein流动，据说风湿与黏液过多相关)、cholera霍乱(chole 胆汁，据说霍乱与黑胆汁过多有关)、hypochondria疑病症(hypo蚕旅妫琧hondr怖吖牵据说疑病症与季肋部黄胆汁过多有关)等，反思疾病发生中人体生物化学成分的变化；从malaria疟疾(源自意大利语，mal不档模琣r部掌，据说疟疾与污浊的空气有关)以及古代星象医学所遗留的诸如lunatic发疯的(lun苍铝粒据称满月与精神病发作有关)、influenza流感(原指流星现象)反思自然环境变化与疾病的密切关系，等等。

追溯医学词汇在语义、拼写、取舍等方面的演变，有助更全面、生动地了解西方医学科学的曲折发展史。如，现在非常普及的caesarian section(剖宫产术)这一英文术语，源自恺撒大帝(Julius Caesar)，他为扩大古罗马人口，积极推广剖宫术，不过受当时的麻醉水平所限，只严格限于刚刚死亡的孕妇；再如，希腊来源的词根phren玻一方面指解剖学上的“横膈膜”，如phrenic nerve膈神经，另一方面却还有(产生精神、情感、知觉、思想、智慧的部位的)“心，心胸”的意思以及“神志”含义，这源自解剖上心脏的位置非常接近横膈膜，而古希腊人基于对情绪激动与心跳加快等的直观认识，误以为横膈膜就是精神、才智的产生地，于是产生了诸如phrenology颅相学、schizophrenia精神分裂症及frenzy狂乱。再如语义的扩大，如vaccine疫苗(最初只指牛痘疫苗，L.vacca牛)、quarantine检疫(源自意大利语quarantèna 40天；鼠疫又称黑热病，14世纪在欧洲大流行期间，意大利威尼斯城规定凡来自流行区的船只必须隔离40日)；语义的缩小(narrow瞚ng)，如doctor 医生(原义为教育者)；语义的转变(shifting)，如autopsy尸检(auto沧约海琽ps惭郏原意为实地观察)。又如，维生素拼写从vitamine更正为vitamin(vita活，amine胺，因误解维生素为胺类物质)，结核由phthisis(痨病)这一描述性命名的废弃到tuberculosis(意为众多的小结节)这一病理特征性命名的创造与普及，等等[2]。

通过比较不同语言对同一疾病的不同命名也有诸多启示，如梅毒的中文源自患者皮肤症状，出现的暗红色斑疹似梅花，而在西方，因为这是一种名誉不好的性传播疾病，它的名称也曾经不一样，比如法国称其为意大利病或西班牙病，而在意大利又称它是法兰西病，最后人们公认这种病是在哥伦布发现美洲以后，由美洲土人传染给水手，又由水手带到了欧洲，最后才统一为syphilis这一冠名术语，syphilis源自一小说人物牧羊青年希费利Syphilis(syn惨黄穑琾hil舶)，此人拈花惹草，得了这种病，症状非常典型[2，4]；中文的锁骨，对应的英文为clavicle(拉丁语clavis为钥匙，瞔le指小后缀)，中文喻此骨为守护胸腔这一房间的锁，英语喻其为打开此"房间"的钥匙；疟疾的英文malaria源自意大利语，指不好的空气，而法语为paludisme (palus沼泽)，后来证实疟疾是通过蚊子传播的，而沼泽地等闷热、空气不流通的地方正是蚊子最为猖獗的地方；痛风的英文为podagra(pod沧悖琣gra痛)，德语则为zipperlein(字面义为小步跑)；从neuron(神经元)与aponeurosis(腱膜，apo怖肟，neur蚕宋)二词中我们可发现neur驳暮义有很大的差别，其原因需追溯到古希腊时期，那时解剖上并无区别神经与纤维组织，二者统称为neuron，后来是古希腊哲学家及科学家亚里士多德(Aristotle)首次将neuron的含义局限在神经元，而在现代希腊语中仍可见这一词源痕迹，希腊语νευρο(neuron)的含义为“腱、筋；神经、活力”，希腊语补鞋匠就被称为νευρορρα鸡息(neurorrhaphos，neuro蚕宋，rhaph卜旌)[4]。

医学科学是全人类共有的财富，这一点从医学英语丰富的外来语源词汇中能得到有力印证。如，罗马帝国崩溃后，西方医学研究步入低谷，而东方阿拉伯世界却掀起医学研究的高潮，反映为医学英语术语中有大量阿拉伯语源的术语[5]，如解剖学方面的nucha 颈背，piamater软脑膜、软脊膜(pia温柔的，mater母亲)，duramater硬脑膜、硬脊膜(dura严厉的)，化学、药物学方面，如alchemy炼金术、chemistry化学、alcohol乙醇、syrup糖浆、elixir酏剂、attar玫瑰油、naphtha石脑油、alembic蒸馏器、benzoin安息香、natrium钠、kalium钾、alkali碱，就连至今仍在使用的hospital医院(拉丁语host客人，hospitalia原意是旅馆、客栈，当时这种旅馆兼收留老人、孤儿、残疾人，后来演变为专供病人居住的地方)的设计理念据说也是十字军东征失败后从阿拉伯地区带回欧洲的。又如，法语语源的tourniquet止血带、culdoscopy后穹窿镜检术、bruit(听诊的)杂音、accoucheur男助产士、accoucheuse女助产士，意大利语源的belladonna颠茄(意语本义为美女fair lady，据说该植物有美容功能)，日语语源的tsutsugamushi disease恙虫病，以及大量为了纪念在医学科技发展中做出杰出贡献的人而以其姓氏命名的人名冠名术语，如roentgen rays X线(由德国物理学家R塶tgen WC首次发现)、cinchona金鸡纳(西班牙伯爵夫人Chinchon将此药材介绍入西班牙，在其树皮中提取的quinine奎宁为治疗疟疾的特效药)、nicotine尼古丁(法驻葡萄牙大使Jean Nicot于1423年将烟草带回法国)、rickettsia立克次体(是1909年美国病理学家Ricketts HT在研究落基山斑疹热时首先发现的，第二年，他不幸因感染斑疹伤寒而为科学献身)等[6]。

总之，从医学术语词源学这一独特的语言学研究角度入手，通过融合多种语言学研究手段，可深入挖掘到一些西方医学科学发展的规律，从而揭示历史经验的现实指导意义。这一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在国内少有报道，国外也主要是集中在单纯的历时性词源学研究方面，因此这一研究领域大有潜力，可望对医学英语及医学史等方面的研究有所突破与贡献。

参 考 文 献

[1]晏立农，马淑琴.希腊罗马神话鉴赏辞典.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

[2] 曾钰成.英语词源趣谈.北京：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1998.

[3] 薛公绰.世界医学史概要.北京：学苑出版社，1995.

[4] http：//www.emory.edu/ANATOMY/AnatomyManual/Etymology

[5] 程之范.中外医学史.北京：北京医科大学、中国协和医科大学联合出版社，1997.

[6] [英]皮尔素.牛津英语词典.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吴卫：广州医学院，510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