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李燕杰比李连杰火
2008-03-20安库雷
安库雷
李燕杰说,30年来自己的使命不曾改变,那便是“铸魂育才系统工程”
那时候,李燕杰比李连杰火。
外地偶有李连杰的仰慕者,不知偶像地址,信封上写着“北京李连杰收”就往首都寄。邮局的同志看到“李连杰”仨字:不认识!敢情是李燕杰吧?啪啪啪,转寄北京师范学院(首师大前身)。
李燕杰当然是付诸一笑——1980年代著名的青年导师、教育家、演讲家、哲学家、经济学家(最新统计,他的社会头衔已经超过720个)……寄给他的信太多太多了。“最多的时候一天125封!”他回忆。
事实上,回忆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以至于描述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用的是现在完成时。你需要不断地提问:这是什么时候?有时是1980年代,有时是1990年代初。
他穿白衬衣,戴黑框眼镜,对着成千上万的大学生,挥舞左臂,“不管母亲多贫穷困苦——儿女们对她的爱——绝不含糊!”
高举双臂,掌声响起,顿了顿,“我们只喊一声:祖国万岁!强烈的爱——在那感情的深处啊!”
“那几千人群情激昂的,要是有个汉奸在那儿,得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忆到兴起,他说。
与时俱进的演讲主题
刚解放时,李燕杰曾在北大露天广场看过郭沫若的演讲,这给他的印象很深。“郭沫若先生一上台就说:‘今天我沐浴在金黄色的党的阳光下,沉浸在轻怡的海洋当中,我也变得年轻了许多。立刻吸引了很多人。”
他自己的第一次公开演讲是1977年1月25日。当时他是北京师范学院讲师,北京市运输局请他做一个批判江青的报告,他创造性地从“江青女士为什么喜欢《红与黑》、《简爱》、《飘》、《基督山恩仇记》、《红字》这五本书”出发,进行了演讲,引发一时轰动,并由此——按他自己的话说——走出象牙塔外,奔向十字街头。
1980年3月25日,新华社的一篇通讯在探讨“政治性很强的大道理,怎样才能让青年学生乐于接受”时总结了李燕杰的经验:在讲理论时,有点哲理;在授知识时,有点新意;在语言表达上,有点趣味。
李燕杰自己则说,自己的报告老受欢迎,不出大错,是因为抓住了这三条:坚持原则不僵化、坚持改革与开放绝不搞自由化、宣传教育绝不简单化。
李善于把握时代特征。媒体报道,他每隔几年就提出一个新的演讲专题。譬如1976至1980年“粉碎旧的枷锁”;1990至1992年“迎接新时代的挑战”;1992至1995年“投身改革大潮”……
最新思考的题目则是“大爱大智大美”,“这到哪儿都受欢迎,你说这谁会反对?……每天生活都得向高标准看齐,胡锦涛想什么我得注意,普京、布什想什么,我也得注意……”他研究了十七大报告,认为“大爱”在现阶段就是“以人为本”,而报告精神则可归纳为“根、变、度、效”四字。
2007年10月25日,李燕杰在北大百年大讲堂完成了自己的第4078场演讲,同时度过了自己的78岁生日。“三天前党的十七大闭幕,一天前嫦娥一号上天,”他笑着说,“开好十七大的同时,让嫦娥一号顺利上月球,两者互为作用,这说明他脑子里有宇宙全息论,也有大成智慧论……”
在德国讲贝多芬把他们讲哭了
他总结自己的优势,第一,学问是基础,第二,走的地方多,“每到一个城市,准写诗,准写哲理性散文”。
他拿出最新出版的散文集《生命在高处》,逐字念目录:“那题目,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伊尔库茨克之鹰》《从红河谷到感恩节》《伊甸园中的散步》《西雅图怀想》……”
李燕杰去过全球680个城市,“小小的美国,本人去了48个城,83所大学”。1980年代,一位负责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曾多次鼓励他:“做青年工作,不仅要靠党、团组织,还要靠一批专家学者,要有一批志士仁人关心这件大事。”
李在1982年当上了“巡回大使”,连续三年出国作报告。当时的 “中央慰问留学生代表团”,他是首席团员,“每年11月集中在中南海,圣诞节前出国,在国外过新年,一直讲到农历正月十六七左右才回国。”
“中央当然希望我们讲爱国主义,讲改革开放,但我会用自己的语言表述出来,”他每到一地便会研究当地文化,找贴近性,“在德国我就讲贝多芬,一讲完外国人都哭了,他们说,那一瞬间,李燕杰就是贝多芬……”
1982年,慰问团到美国,美国人问他们为什么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要联合起来,“团里没人敢回答,我说,我来回答!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都变成有产阶级!”他哈哈大笑。
李燕杰没有去过台湾。记者问他,若有机会,他希望在台湾讲什么?“我不说你陈水扁。我说中国的历史上,南宋以后中国人给人起名字爱叫岳飞王飞刘飞孙飞,没人愿意起名叫秦桧是不是?我不说陈水扁,下面就知道我说什么呢,对不对?”
现在的李燕杰太少了
上海一位文化学者曾说,于丹就是21世纪的李燕杰。李燕杰听罢点头,“全国叫XX李燕杰的太多了,演讲不错的,马上就叫‘李燕杰,还有人说呢,易中天走的路,就是李燕杰的路。”
他们的共同点?还是那句话:走出象牙塔,奔向十字街头。李燕杰觉得,现在的“李燕杰”,不是太多,是太少了,社会上那么多人自杀,“要是有‘李燕杰给他们做报告,他们至于吗?”
他忆起当年,杭州一女孩因失恋自杀。“都跳了西湖了,被人救起来。我说了三句话,她不死了。第一句,给她一个宏观的,成得大事业者往往不是幸福中的宠儿,而是遭受诸多困难的人,”他语速极快,极流利,“再给她一个中观的,失恋不能失智,有失必有所得,得到的往往比失去的多。最后给她一个微观的,男孩不爱你,你去告诉他,我还不爱你呢!”
“这算不算救苦救难啊?”他反问。
他给记者看他的另一本书,里面多是语录体的短句,他翻着:“任何事情啊,这里边都有一个哲理的思辨,关于爱情,关于婚姻,关于理想,关于命运,也就是说,你查什么,我这里都有。你研究与时俱进,我这里也有一大段。”
“一般中文系教授都不买”的《于丹<论语>心得》,他买来看,觉得很好,因为敢于联系实际,把孔夫子的话说活了;“一般教授都不看”的《读者》《青年文摘》,他看得很早,“刚一出现就注意了”,他承认受到这类杂志的启发,新近的《智慧》,“也和我思路一样”,“还有那一本,对对对!《格言》!也很好。”
李燕杰说“我也关爱于丹,也关爱方永刚”,眼里充满慈祥;他的口中偶尔会蹦出一些时下流行的词汇,比如“粉丝”,他也关心超女的命运,强调“现在的社会不是一元化,是多元化,有些小女孩就是喜欢李宇春,喜欢周笔畅,有什么不可以?现在跟她们讲思想教育,她们能听得进吗?”
我是思想政治工作的改革派
整整20年前,1988年1月13日,李燕杰、曲啸、彭清一,作为中国青年思想教育研究中心的报告员,曾在改革开放前沿蛇口与当地青年有过一场辩论,并引发了一场“蛇口风波”。
辩论的导火索是“淘金者”。曲啸将“淘金者”与“创业者”对立,认为淘金者“为了个人利益,特区不欢迎”,引发青年反感乃至当场反驳。其后,一封以北京师范学院青年教育研究所名义起草的《“蛇口座谈会”始末》,被报送中央和有关单位,一位起草者说“我有责任把个别青年的错误言论实事求是地反映出来”,而蛇口方面则认为,这是一个不光彩的“小报告”。事后有人投书《人民日报》评论这场“风波”:“新时期在纠正了思想政治工作只讲‘义不讲‘利,只讲‘天理无视‘人欲,要人人都做圣人的‘左的倾向之后,整个思想政治工作跟不上改革的步伐,一时间瞻前顾后无所措手足……”
那场辩论,李燕杰并非主角,他也否认对《始末》一文的发表知情,“就算我是所长,这必定是我的意图吗?”
他说,这件事过去太久了,你们了解到的都是盲人摸象。他强调:“从中央到地方,都一贯认为我是思想政治工作的改革派,我要是保守派,能走到今天吗?”
我们是李向阳
改革开放30年,李燕杰是亲历者,他说,三十年来自己的使命不曾改变,那便是“铸魂育才系统工程”。
他说自己不想上电视,也拒绝过凤凰卫视的邀请,“精力不够”,而上电视影响太大,“到时候(社会反响)波涛汹涌形成了以后,挡也挡不住。”
所以他“最近有一个转向,从演讲转向著书立说”。
现在,他所编所著的书,有50种。
40岁以下的人,知道他的不多。他说,这是事实。他自己分析,一是“时代大背景使然”,“你琢磨琢磨,现在人想的是什么?钱,当企业家。八十年代有‘下海的么?”二是新闻媒体“成天忽悠”恋爱凶杀琼瑶金庸,“我不是说这个不好,琼瑶要是找我,我也跟她聊,但应该适当研究一下人的教育,思想道德教育是永恒的教育……”三是演说家都老了,后继乏人。
有人问他,现在社会上这么多伪劣产品,为什么?他回答:因为社会上存在着一帮伪劣人!继续问:为什么有伪劣人呢?他答:因为我们存在着伪劣教育!
在一次演讲中,他打开一幅写有“鸡”字的书法条幅,教育大家:“公鸡报晓不误时,搞市场经济,履行合同要守时。鸡会自己寻食,我们自己得去找市场。老母鸡下蛋孵小鸡,搞公司应像下蛋那样发展起来一大群,形成集团公司。养鸡投入少,产出多,做生意也应该如此。另外鸡就是鸡,实事求是,从不说自己是凤凰,办公司、做买卖,也要做到实事求是……”
“我一场报告下来,可能很多人就不干坏事了。”他说。
“打个比方,我们就是雨伞,下雨时才想起来,不下雨就扔犄角旮旯里了……关键是领导的思路和水平,当然,我也体谅他们,日理万机,容易顾此失彼。”
“我们啊,也是李向阳,不支持我们也照样干革命,但对事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