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假期

阿　亮

工厂坐落在山里，正在建设中。作为技术骨干，他和一些同事从城市来到这里。一切都那样不便：交通、语言、饮食、生活习惯……好在他们只需要在这里待上一年，一年以后，便会有别人来接替他们。

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几个月以后工厂初具规模。他们的工作也不再那么紧张了，晚上还可以去山上的林子里走一走。可是他并不轻闲，甚至干得更加辛苦。他告诉别人，他想多干一些，以便攒够三天假期。

他的工作有些特殊，最多可以离开岗位三天。有人问，“你攒三天假期干什么?”他说。“回家看看。”

回家，需要先从这里去镇上，再从镇上坐车去县里，然后从县里坐车到市里。最后从市里坐车回到他所居住的城市。之后，再按照完全相同的路线返回。三天，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也许还没有回到家，就得踏上返程的路了。

可是他说，如果一切顺利，比如到镇上即刻就能坐上去县里的车，到县里马上就能乘上去市里的车。那么，完全可以在他所居住城市的车站与家人团聚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同事们大吃一惊，“半个小时能干什么呢?”

“看看妻子，看看女儿，说几句话。如果抓紧时间，还能一起去饭馆吃碗馄饨吧……”

“这样千里迢迢地赶回去再火烧火燎地赶回来，就为了看看她们，再吃碗馄饨?万一路上耽搁了呢?”

“那就在半路返回来。”男人说，“总之我想试试。”

男人果真有了三天假期。东西头一天已经收拾好，为此他半夜才睡。天刚刚亮，他便直奔镇上的车站。途中非常顺利。他在一天半以后回到了他所生活的那座城市。妻子和女儿早知道他会回来，他们在电话里已经多次设计过这趟行程。终于见面了，一家三口就坐在候车室里聊天，他们轻轻地说着话，等待着返程汽车的检票时间。

男人中途跑出去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三个烤红薯，那是他们的午饭。似乎也只有这小小的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吃完。

然后，男人跟妻子和女儿告别，走向检票口。下一次回来，该是半年以后了。

男人按时返回了山林里的工厂。

他的同事们仍然很不解，认为他这样做不值得。在他们看来，男人的举动，似乎形式大过内容了。“心里挂念着不就是了，”他们问。“还用得着这么拼了命地赶路?”

男人笑笑说，“的确。这次回去，我不能为她们母女做任何事情，甚至都不能回趟家。可是我觉得，这短暂的相聚。能带给她们快乐。这种快乐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在等待我回去的时间里，在与我相聚的时间里，在我们一起啃红薯的时间里，她们是那么快乐。而且我想，因了这一次团聚，在我下次回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她们对我的思念也许会减轻许多吧……”

(紫遥摘自《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