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妈妈
2008-01-09王辉
王 辉
母亲的关爱,永远是我们生命中的护身符……
1. 路上
这是一个冬天的晚上,民警苏雷
正在派出所值班,九点左右,忽然接到110指挥中心转来的一个报警电话—实际上是一个群众打的求助电话,经简单了解,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有一个姓刘的青年男子,是一个中学教师,这天傍晚他坐末班车送年迈的母亲回郊县老家,没想到半路上母亲晕车,就陪她下了车,后来,他本想拦一辆出租车再走,可母亲一直闹着不肯走。据这位刘老师说,几个月前,他母亲患上了轻微的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人们俗称的老年痴呆症,近来做事总是反复无常,眼看现在天色将晚,他们在外面已经冻了很长时间,也再没发现有出租车经过,他怕母亲冻出个好歹来,就想让警察同志过来帮帮忙,看能不能把他们母子再送回市区的家里。
得知这个情况,苏雷向一同值班的所长作了简单汇报,带上一个治安员,开着警车就出发了。他们刚上路,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花,苏雷又根据那位教师留下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详细问了他所处的位置,根据刘老师的叙述,他们现在正在从市区去郊县的半途中,在离309国道不远的一条岔道上,刘老师一说,苏雷知道了,这儿正属于他们辖区的地界,那条路比一般的马路要窄一些,早年是条沙石路,修成柏油路也没几年。
苏雷他们在路上走了十几分钟,刘老师又来电话了,声音很焦急,他说母亲快支持不住了,要晕过去了,苏雷一听也有些着急,忙安慰他:“等我挂机后,你赶紧再打个120急救电话,和急救人员详细说明你的位置……我们这就过来!”说完,苏雷关了手机,汽车一路鸣响警笛,以最快速度向事发地点驶去!
不到二十分钟,苏雷他们赶到了那对母子那里,因为是警车,刘老师很容易就发现了他们,在路边不停地挥着手。苏雷的车子靠近他,停在了路边。
走出车外,苏雷这才注意到雪已经大了,那位刘老师正半抱着母亲,母亲不肯听话,一直在他怀里挣扎着。刘老师有些歉意地说:“其实我母亲刚才没事,我也才看出来,她就是不想走,说非要在这儿等我哥……”苏雷有些惊讶:“你哥怎么了,怎么又冒出个哥来?”刘老师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有个哥,可他到外地去打工,前不久失踪了,自从母亲得上这病,就一直嘟囔着我哥要来看她……”
苏雷听了有些心酸,脱下身上的防寒服披到那位母亲身上,说:“大妈,这外面冷,要不咱先到车里等行不行?”苏雷怕老人长时间在室外冻坏了,想骗她到车里来,那位母亲却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叫道:“同志,你是警察吧,快救救我儿子,他快不行啦!”说着,她就使劲地往路边的沙地里拽苏雷,一边拽一边说:“就那儿,就那儿,我儿子在那儿被人害了,你们快救救他吧!”听老人这话说完,苏雷脊背上却猛地掠过了一道凉气。
路边不远的荒滩上,两星期以前确实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当时就被掩埋在沙土里,经勘查,是一名三十七八岁的男子,死者身份不详,初步断定是被谋财害命,因为命案就发生在他们辖区,苏雷也曾和刑警队的同事一同来到现场,发现尸体的地方正是这位大妈要拽他去的方向!
苏雷问刘老师:“大妈怎么知道这儿死过人?”
刘老师苦笑一声,说:“那天中午你们一帮警察在这儿查看现场,碰巧当时我们就在回老家的车上,车子经过这里,车上的人都在议论,我妈可能也看到了……我妈自从得了这病后,一个星期得回三次老家,非说我哥哥要去找她了,怕家里没人找不着她,可回去呆不了一会儿,她又会嚷嚷着回来……”
苏雷明白了,也看出来了,这位刘老师是个很孝顺的人,事事由着患病的母亲。
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忽听到一阵警笛声,苏雷他们的警车上虽还亮着警灯,但警笛早关了,抬头一看,是一辆急救车赶过来了。苏雷暗暗松了一口气,医生们来了就好啦,他们可能有办法把老人劝走。
那位治安员走过去,引导急救车停下,可就在这时,却发生了一件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
2. 事变
此时,不远处,一辆摩托车正朝他们这儿迎面驶来。摩托车上坐了两个人,前面开车的戴着头盔,这人也不知在想什么,可能因为下着大雪没看好前面,他开近警车和急救车时一下子慌了,本来这段路就有些窄,路上又有雪,这时该减速慢行,可他却突然加速,车身一滑,摩托车“砰”地一下撞到了路边的树上,车上的两人顿时飞出去了!
事发突然,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位大妈却飞快地拨开她儿子刘老师和苏雷,朝着摔倒的人冲去,她一边跑一边喊:“快救人啊!救救我儿子啊!”救儿子?谁是大妈的儿子?这时,那个戴头盔的“摩的”驾驶员被甩在了路沟里,正坐在那儿呻吟着,另一个乘客被摔在急救车前,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昏迷了,老人跑过去把乘客抱在怀里,急切地叫着:“狗娃,狗娃!醒醒啊狗娃!”老人一边喊,一边用袖子擦他脸上的血迹……刘老师在一边对着苏雷苦笑了一下,说:“我哥的小名叫狗娃,我妈又想他了……”
这时,医生们也下了车,好像被眼前的一切弄糊涂了,怔了一怔,这才醒悟过来:先抢救伤员。
众人七手八脚把伤者弄进了急救车里,刘老师和他母亲也随着上了救护车——因为老人死活抱着那个受伤的“狗娃”不松手!看到急救车上医护人员不多,苏雷也让治安员上去了。他捡起地上被大妈甩下的防寒服钻进警车,一路跟着来到了医院。
路上,苏雷向交警队打电话报了案,又向所里汇报了这里发生的意外情况。
到了医院,苏雷向“摩的”驾驶员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这人头脑还算清醒,只是被摔伤了腿,摩托车上的另一个人是他拉的客人,正当他们行驶到急救车这儿时,可能因为下雪路滑,才冷不防出现了意外事故。
两个伤者很快被送进了急救室,刘老师陪着焦急的母亲等在外面。苏雷走到楼梯口,定了定神,点上了一支烟,不一会儿,刘老师过来了:“你能不能先帮我照看一下我妈,我得回去取钱……”刘老师说,是他妈让他回去取钱的,他妈一定要给那个“狗娃”垫上医疗费。苏雷问刘老师,那个被摔伤的“摩的”乘客到底是不是大妈的儿子?刘老师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没说话,苏雷这才想起大妈是患了老年痴呆症的。
苏雷又问:“家里……”刘老师仿佛看出了苏雷的担心:“没事的,家里平时一直留着钱,我爱人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她不会说什么的。”说完,刘老师向苏雷挥手示意,告别而去。
苏雷走到那位大妈身边,看着她,此时大妈正踮起脚,不时地往急诊室里望着。其实,从这里到急诊室有两道门,在这儿根本什么也看不见……苏雷也不知道该怎么照料这位大妈,只好随口安慰她:“大妈,您别急,您儿子会醒过来的……”老人头也不回地答应着。
不到一个小时,刘老师回来了,过不多久,那个昏迷的病人也被推出了手术室,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跌破了头,摔昏了,现在已醒了过来。大妈跑过去,趴在那人耳边喊了起来:“狗娃—狗娃—”
奇怪的是,那人居然随口答应了一声,睁开眼叫了一声“妈”,然后,那人就愣住了。
原来,那人的乳名竟然也叫狗娃,这正应了一句俗话“无巧不成书”,当然,这是人们事后才知道的。
两个伤者都已脱离危险,苏雷在外面的走廊上目送他们被送进病房,正要转身离开,他身边的治安员却扯了扯他的袖子,苏雷回头一看,治安员悄悄递给他一把匕首,压低了声音说:“这是那个‘摩的驾驶员下急救车时掉在车上的,我捡起来了……”
苏雷接过来看了看,匕首有刀鞘,刀鞘上镶着蛇皮,制作相当精美,这也许正是匕首的主人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通常,苏雷他们在处理携带这种管制刀具的人时,最轻微的是教育一下,然后没收刀具,可就在这时,苏雷脑子里猛地一闪,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是关于不久前那起谋财害命的凶杀案的一个细节,就在昨天上午,他遇到了负责这起凶杀案的刑警队长,从他那里,苏雷知道了案件最新的进展情况:死者的尸体被挖掘出来后,技术科根据他的外貌整理出了一组照片,贴在各处征求线索,后来真的有人向他们提供了一个线索,说死者出事那天,有人在郊县车站附近见过他,目击者见他乘上了一辆“摩的”,后来就不知道了……现在,苏雷一方面知道死者那晚上了一辆“摩的”,然后就被锐器刺杀,身负八处创口;另一方面,此刻却又在这个“摩的”驾驶员身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把匕首,他本能地在这二者之间作出了某种联想。
3. 惊蛇
苏雷改变了马上去找那个“摩的”驾驶员的决定,他示意治安员先不要声张,然后,他走到僻静处,悄悄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刑警队长的,这两天刑警队的人也正对郊县车站周边的“摩的”展开摸排工作,两下一碰头,觉得这个身带匕首的摩托车车主很可疑,如果直接从他身上展开调查,也许又是一条侦破线索。刑警队长会同苏雷的老所长很快赶过来了,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先由苏雷出面,正面接触一下这个可疑的摩托车车主。
苏雷再次走进病房,来到那个“狗娃”的病床前,想先和他聊几句。这时,“狗娃”头上缠着绷带,人已经完全清醒了,刘老师还陪着母亲守在床边,可能刘老师刚向这位“狗娃”解释了母亲的事,“狗娃”显得有些惊异和激动,他和“母亲”互相拉着手在说话,一会儿叫妈,一会儿叫大妈,场面滑稽而感人。
苏雷看了看,没有再打扰他们。
一边病床上的那个摩托车车主,也正看着“狗娃”和他“母亲”这边发呆,苏雷来到他床前,那人这才回过神来。苏雷问他:“要不要喝点水或上厕所?”他先是摆了摆手,说“不用”,然后又很快挣扎着要下地,说得去方便一下。他的腿受了伤,脚也有点肿,病床下的拖鞋穿了很久没穿上,苏雷俯身帮他套在了脚上。苏雷一边扶他往外走,一边说:“这床位的拖鞋有点小了,你穿多大的?等会儿我找护士帮你换一双。”那人随口说:“44的。”苏雷心里一跳:鞋码与现场留下的嫌疑犯脚印也对上了!
在厕所里,苏雷点上了一支烟,也给那个摩托车车主点了一支,又和他聊了几句家常,还要他和坐车的客人协商好,在赔偿人家损失时,不要再发生争执,那人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回到病房,苏雷给摩托车车主倒了杯水放到床头柜上,做出要走的样子,又提醒他:“以后开车要小心点,尤其天气不好的时候;天黑后更得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你一个人晚上出来拉客,最好也随手准备点防身用的东西。”
说完,苏雷向他点点头,向病房门口走去,那人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浑身乱摸起来,就在这时,苏雷突然站住,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你在找什么?”
那人哆嗦了一下:“没……没找什么。”
很显然,这人是猛然想起了那把匕首,却又下意识地回避它!
苏雷盯着这人,看了足有半分多钟,这人的眼神一直在躲闪着。这时,苏雷笑了一下,拿出了那把匕首,说:“是在找它吧?这是你刚才掉在救护车上的,这属于管制刀具,按规定,我们得没收……”说着,苏雷叫进了那位治安员,拿来有关材料,又询问了摩托车车主几句,按程序让他在上面签了字。
当晚,刑警队的人对摩托车车主实施了秘密监视。
第二天,进行外围调查的消息很快反馈过来了:这个人刚刚刑满释放不久,借钱买了辆摩托车,干起了“摩的”生意,因为有关部门不允许“摩的”营运,查得紧,所以他大多是晚上出来拉客。他的社会关系比较简单:父母早亡,本人还没有成家,他还有两个哥哥,但都不是很亲近,很少来往;还有一条重要线索是:案发那晚,村里人曾看到他骑着摩托车出去了,而且他出车的时间与案发的时间正相吻合!
4. 抓捕
这个摩托车车主越来越可疑了,但现在仅有几份证人证言,还有就是主观上的推测,没有直接证据,显然是不行的,警察可不能随便抓人,专案组的人一时发了愁。
苏雷他们几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商讨案情,大家面前的桌面上,就静静地躺着那把匕首,如果它就是杀害死者的凶器,它会开口说话吗?刀子显然已被洗得干干净净,除了主人的几枚指纹,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刑警队长两手握着一支签字笔,不停地把笔帽推进拔出,发出轻微的响声。突然,苏雷指着刑警队长的左手叫道:“别动!”刑警队长猛然停住,左手正捏着刚拔下来的笔帽,那笔帽是透明的,从外面可以看到,它内侧沾了许多碳素的墨渍,大家见到了笔帽里的墨渍,突然眼睛一亮!
可以做出如下推测:如果凶手是用这把匕首作案,在杀完人后,刀上粘满鲜血,凶手胡乱一抹,又匆匆装进刀鞘收了起来……凶手回去后,会仔细地清洗刀子,这时,他能完全洗去刀上的血迹,但是,他却洗不去刀锋插进刀鞘时粘在鞘里的血渍!
刑警队长马上让技术科把匕首拿去仔细检验,结果很快就有了,他们真的在刀鞘里面发现了血迹,经初步检验,可以确定血渍的血型和命案死者的相同,关于DNA的检验,已送去相关部门,要两天后才能拿到结果……
随即,刑警队长暗中安排人员对嫌犯的住处进行了搜查,但收获不是很大。这时,负责在医院布控的人员说,嫌犯好像已经察觉到什么,有明显的焦躁情绪,随时可能会逃匿。差不多也就在这时,DNA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正与死者的相同!刑警队长立即下了抓捕的命令。
当抓捕的警察走进病房时,“狗娃”和那个摩托车车主正一边一个躺在床上,警察快步走过去,突然出手摁住嫌犯,给他戴上了手铐。那人来不及动弹,只是“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狗娃”爬了起来,拖鞋也没来得及穿,慌忙跑过来阻拦:“你们这是干什么!交通事故的事我又没打算追究,你们也用不着抓人吧?”
一边的苏雷拍了拍他的肩,悄声说:“抓他和撞车的事没关系,这人是个杀人嫌疑犯!”
“狗娃”目瞪口呆,傻傻地呆在病房里……
嫌犯被直接带到了苏雷他们的派出所,突审开始了,可这家伙却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负责审讯的警察对他说:“我们知道你有前科,对付审讯有一套,可你别忘了,你犯的是什么罪!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能抓你吗?现在我们有证据,就是你不说,也照样能定你罪,零口供的说法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人翻翻眼皮,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从中午到下午,整整几个小时,嫌犯就是不开口。傍晚,派出所大部分民警都下班了,审讯室里的两个警察还在和嫌犯干熬着。过了一会儿,留下值班的苏雷过去敲了敲门,负责审讯的老李出来了,苏雷问:“吐口了?”老李道:“还没呢,看样子这小子是想和咱熬夜,那咱就和他熬熬。”苏雷说:“那好,我到小食堂让师傅给弄点吃的,晚上我们继续。”说完,苏雷就来到了旁边的伙房。
做饭的师傅没在,苏雷刚要往外走,突然,伙房的角落里猛地窜出一只老鼠来,苏雷“哎”地一声大叫,老鼠一下跑到走廊上去了。苏雷在后边跺脚,那老鼠又窜到了走廊尽头,苏雷急中生智,朝审讯室大叫:“老李开门!”审讯室的门一开,老鼠“霍”地跑了进去,苏雷提着拖把杆紧接着追到了屋里。
屋门一关,苏雷就挥着拖把杆折腾开了,撵得老鼠四处乱窜,老李哭笑不得:“你这是干吗?”苏雷悄悄指指旁边的嫌犯,老李偷偷瞟了一眼,只见那人坐在审讯椅上直打哆嗦,苏雷附在老李耳边道:“这人怕老鼠!”老李一听,乐了。
5. 突破
老鼠在屋里没处跑,很快被打死了,尸体就放在一边的墙角落里,苏雷故意没往外拿,这时,老李再看那嫌犯,还在那儿哆嗦,老李偷偷笑了,他慢悠悠地点上了一支烟,笑着对嫌犯开了腔:“哎呀伙计,真没想到啊,你还怕老鼠?哈哈哈!”接着,他又吸了两口烟,“案子的事咱先不说啦,就闲聊几句吧。看你这个熊样,我就奇了怪了,你上回进去是犯的故意伤害罪,和人打架,对吧?可我怎么就看不明白,你说像你这样的,连个老鼠都怕,怎么和人打架?噢,对了,那回是你们一伙打一个,你也就是个垫背的吧?就你这德行,能干出点阳刚的事吗?说出来谁信?”说完,老李又偷偷看嫌犯,嫌犯的脸色慢慢有了变化。
老李见此,就耍起了嘴皮子,又是讽刺,又是挖苦,嫌犯这时又是害怕又是烦躁,老李继续乘胜追击:“……要我看,你这熊样的,也就小偷小摸欺负妇女行,是不是还隔三差五打人家小孩啊?”
说到这儿,嫌犯的情绪出乎意料地激动起来,他干嚎一声:“你这是在侮辱我!你这是在侮辱我!”
老李厉声道:“侮辱你什么了?你不开口,无非就是怕死,你像是不怕死的吗?连自己做的事都不敢承认,你就是连老鼠都不如!”老李说到这里,抬起脚来,对着墙角落里的那只老鼠狠狠踢了一脚。嫌犯这时浑身发抖,发疯一般地嚎叫起来:“那人就是我杀的!我捅了他八刀!”
老李一拍桌子:“好,是好汉就全撂下!”
嫌犯的口气立刻又软了下来:“先把老鼠弄走吧……”
其实,罪犯有各种各样,有的人杀人越货,可以操着刀子对着无辜的老人、孩子、妇女残忍地剁上一刀又一刀,但他却不敢去杀一只缚着的鸡,什么道理?这留着让犯罪心理学家去研究,眼前的这个杀人嫌疑犯,就有这样的特点。这次审讯,老李倒也不是存心要使“激将法”,只是在当时的情势之下,老李一激动说了这么几句,想不到正是这几句看似无意的话突破了嫌犯的心理防线。
嫌犯很快招了供:案发那天晚上,他看到坐车的客人有钱,便起了歹心,走到半路用匕首把人杀害了,又移尸埋进了沙土里,可他没料到,因为掩埋匆忙,死者露出了一只脚,第二天就被人发现了……
那人供完,被暂时关押起来。众人吃了饭,苏雷又奉命到医院找“狗娃”了解情况。路上,同去的警察问他:“你怎么知道那小子怕老鼠?”苏雷说:“那晚上在病房,我曾陪他去过厕所,在那儿我隐约看到一只老鼠,就说了句:‘这医院怎么还有老鼠啊?这时他明显打了个哆嗦,当时我就猜到了他怕老鼠,还想笑话他呢。后来,咱们到他家搜查,他屋里养了一只猫。你想,哪有他这样的还养猫的?所以依我看,这人肯定很怕老鼠,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怕!”
两人说着话,不多时就到了医院,进了病房,苏雷看到那位大妈还在,正倚在床边打盹,刘老师也陪在一边。听说自己和母亲无意中帮助警方发现了杀人凶手,刘老师十分惊讶。
苏雷递过死者的照片,刘老师看了一眼,差点昏了过去:这位死者竟然就是自己失踪的哥哥“狗娃”!哥哥竟然已在回家的路上遇害了,而自己和母亲还曾经路过哥哥的遇害现场,只是当时自己和母亲都不知道……当然,这一切眼下还不能对母亲说,怕她经受不住。
苏雷又向搭乘“摩的”的“狗娃”简单说了来意,要他讲讲搭乘的经过。“狗娃”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他问:“怎么,那家伙杀人的事还牵扯到我了?”
苏雷点点头,说:“那犯人最后交代,其实那天,你乘他的‘摩的,走在那条路上,他本来也想害你,可就在他四处打量下手的地方时,突然在大雪中发现了警车,接着,他把那辆迎面开来的急救车也当成警车了,当时心一慌,也忘了是要加速还是想拐弯,结果一下子就撞到了树上……”
说到这儿,苏雷看着旁边正酣睡着的老人叹了气:“那天晚上,这位大妈把对儿子的惦记,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你要是没遇上这位大妈,怕又是一起血案啊!”
“狗娃”听完,早沁出了一身冷汗,眼眶里一下就湿漉漉的了,随即,“滴答滴答”涌出了大滴的泪珠,苏雷料到他听了这事会有感触,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
“狗娃”抹了抹眼窝,说:“知道我这次来是干啥吗?是来看我妈!我妈在我四岁时就带着我妹妹改嫁了,我恨了她一辈子!一年前,父亲去世了,临终他要我别再恨我妈了,以后去看看妈。我想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去看我妈!快四十年没见了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谁知,我妈已经在半年前没了……”
说到这里,“狗娃”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哭,旁边的大妈被惊醒了,她慌慌张张地问:“娃,你怎么啦?娃?”一边说,一边伸手心疼地想给他擦眼泪。
“狗娃”霍地掀开被子,“扑通”跪在老人脚下,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妈—”
这声“妈”叫得两个警察心头酸酸的,他们悄悄退了出来。走到门口,苏雷悄声问身边的同事:“知道人生下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啥吗?”
那位同事小声说道:“是叫‘妈。”
(题图、插图:杨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