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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姻缘

2007-12-29崔新三

上海故事 2007年3期

  清朝道光年间,山东登州知府的公子段云结婚那天,在迎娶新娘回来的路上,突然听到路旁的山林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
  这一带经常有歹徒活动,一定是有人被歹徒劫持了!段云是个非常有正义感的人,听到呼救声后,他不顾家人的反对,立刻就翻身下马冲入树林。树林里,几个丧尽天良的歹徒,正在企图污辱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段云自幼练过武术,见此情景他顿时火冒三丈,世上竟有这等没有人性的畜生?段云冲上前去,三拳两脚就把那几个歹徒打跑了。就在这时,那个孕妇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起来,原来她要分娩了!
  情况紧急,段云立刻喊来迎亲队伍中的一个年纪较大的女眷,就在树林里给这位孕妇接生……不大一会儿,随着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声,一个女婴诞生了。可是,因为出血过多,荒郊野外又没有抢救措施,那个孕妇却死了……就在人们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置这个女婴的时候,厄运再次降临了,一个名叫牛虎的山大王带领着一哨人马,又把这支迎亲的队伍包围了!牛虎是冲着新娘子玉翠来的,段云和家人奋力抵抗了一阵子,还是连同新娘子玉翠一起,双双被牛虎掠上了山寨。牛虎指使手下人把段云扔下大海边上几十丈深的悬崖,新娘子玉翠就做了牛虎的压寨夫人。
  人不该死总有救,段云被人扔下悬崖时候,恰巧有一条大船从海面上驶过,段云就落在苇席搭建的船舱上了。船舱被砸塌了,段云却因此捡了一条命,可是,因为大脑受到强烈地震动,在落在船上的那一瞬间,突然昏迷失去了知觉……
  这艘大船是登州有名的老中医黄先生家的,当时黄老先生正在送早逝的儿子从海上回镇江老家。黄老先生行医多年,却治不了儿子的病,他这个儿子先天性体质虚弱,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断了吃药,一直吃了二十年,最后还是撒手人寰,抛下年迈的父母,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黄老先生夫妇俩在船舱里,正悲悲切切守着儿子的棺材哭啼的时候,突然一阵狂风吹过,段云就“从天而降”了!
  当时,海上风大浪急,大船颠簸得非常厉害,再加上黄老先生夫妇二人只顾哭儿子了,天上掉下一个大活人,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第二天早上,大船行驶到东海海面上的时候,一个艄公才在后舱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段云。面对这个从天而降,又跟刚刚死去的儿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黄老先生悲喜交加地说:“莫非老天又送给我一个儿子?”
  黄夫人也抚摸着段云那张眉清目秀的脸,颤颤巍巍地说:“是我们的儿子回来了,你看看他这眉毛、这鼻子、还有这耳朵……多像刚死去的儿子呀!”
  黄夫人这么一说,黄老先生也惊讶地发现,从天而降的这个年轻人,果然跟他刚刚死去的儿子有几分相像!黄老先生是中医世家,船上各种草药一应俱全,他立刻亲手熬了一碗滋补还魂汤。这种滋补还魂汤,是黄老先生家的祖传秘方,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昏迷不醒的病人,只要喝下这碗汤,不出半个时辰,立刻就能恢复知觉。黄夫人亲自把这碗滋补还魂汤,一口一口地喂段云喝下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段云果然醒了过来,可是他却两眼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既不能动,也说不出话,他变成了一个植物人!黄老先生夫妇俩,带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在海上颠簸了数日,取道扬州,终于回到了镇江老家。
  黄老先生一家在镇江安顿下来之后,仍然继续行医。因为不知道段云到底是哪里人?他又是怎么来到船上的?心地善良的黄先生夫妇只好默认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黄天意。黄先生继续给这个从天而降的儿子治疗,指望他能尽快醒过来继承家业。谁知,黄先生把祖传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了,黄天意竟然没有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黄先生给天意做了无数次地检查,断定他内脏没有丝毫损坏,能吃、能喝、能拉、能睡,可就是醒不过来。眨眼之间,十七年过去了,黄天意不但没醒过来,而且一点也没见老,仍然跟十七年前一样年轻,看上去还像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似的!黄先生行医大半辈子,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奇怪的事情,他逢人就说:“天意,天意呀!”
  突然,有一天,天意终于开口说话了,只见他两眼射出无比愤怒的目光,嘴里就翻来覆去说着一句话:“杀了牛虎,报夺妻之仇……”
  黄天意终于醒过来了,可是由于他十七年来一直卧床不起,四肢已经不能活动了。黄先生想尽一切办法积极帮助天意恢复四肢的功能,渐渐地黄天意就行动自如了。黄天意的身体恢复一些后,黄先生夫妇就把当年如何在船上“拣”到他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希望能勾起他的一些记忆。谁知,黄天意只记得他当年在迎亲的路上,连同新婚的妻子玉翠被一个叫牛虎的山大王掳上山,以及他被抛下悬崖、玉翠被留在山上做了压寨夫人的事情,其他一概都回忆不起来了……
  黄天意不顾黄先生夫妇俩的劝阻,一定坚持要回登州,杀掉牛虎,报夺妻之仇!黄先生长叹一声说:“儿啊,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事情已经过去整整十七年了,牛虎是生是死,无人知晓,你即使回到登州,又能怎样呢?我看你还是跟我好好学医,我再帮你重新找一个良家女子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吧。”
  为了让黄天意彻底打消杀人的念头,黄先生就把他强行送进金山寺,当了一名俗家弟子,法名世空。这个天意和尚因为心里总惦记着仇人牛虎,六根不净,很难老老实实坐在寺院里吃斋念佛。他几次企图逃回山东,找牛虎报仇,都被住持派人捉了回来。住持对他看管的越来越严,天意和尚想离开金山寺,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个天意和尚本来就不是出家人,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遵守佛门法规,他渐渐地跟一个常来金山寺烧香的镇江知府家小姐小兰好上了。小兰这个十七岁的姑娘,长得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似的,她又是知府家的千金小姐,上门提亲的人不计其数,可是她一个也看不上,偏偏看中了天意这个半路出家的中年和尚!天意本来就六根不净,他从进到寺院那天起,也没正二八经地念过几天经。现在,又认识了小兰这个模样俊俏的年轻姑娘,他就更加不想当这个和尚了,两个人偷偷一商量,就决定私奔。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天意和小兰逃出了镇江城,两人乘一艘小船渡过长江,进入了瓜州地界,在一家小客栈暂时住了下来。小兰看着她亲自选中的如意郎君,忍不住羞答答地问道:“天意,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呀?”
  天意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要先回到山东登州,杀了我的仇人,然后就带着你云游四方。”
  小兰惊愕地问道:“你一个江南人,怎么会在山东登州有仇人呢?”
  天意就把他二十年前的遭遇对小兰说了。谁知小兰听了他的话,突然把脸一变,伤心地捂着脸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天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呀?我就是那个牛虎和玉翠的养女呀……”
  原来段云的妻子玉翠从小就跟牛虎相爱,就在二人准备结婚的时候,登州知府也派媒人到玉翠家提亲。玉翠的父母向媒人说明真情,希望段知府家能另寻淑女,成全女儿和牛虎的婚事。谁知,专横跋扈的登州知府觉得这是不给他面子,一怒之下,就把玉翠的父亲抓进大牢。玉翠的父亲斗不过登州知府,只得答应把女儿嫁给知府公子段云,这才结束了牢狱之苦。性情火爆的牛虎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成了知府大人的儿媳妇,他咽不下这口气,就拉了一伙人,上山当了土匪。在段云和玉翠成亲的那天,牛虎派人下山打探消息,准备把玉翠抢上山。谁知,那几个打探消息的土匪,在路上遇到了小兰的生母,也就是那个年轻的孕妇,常年见不到女人的土匪兽性大发,就企图侮辱那个孕妇。恰巧迎亲的段云及时赶到,小兰才平安降生到人间。玉翠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她被“抢”上山寨的时候,就一直把小兰带在身边……儿子被扔下大海、媳妇被抢上山,登州知府一怒之下,就派兵平了牛虎的山头。段知府处死了牛虎,“失节”的玉翠也被知府逼得上吊自尽了。段知府自然不肯收养小兰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婴,恰巧他的同窗好友镇江知府无儿无女,段知府做了个顺水人情就把小兰送给镇江知府做养女……
  这一段曲折离奇的经历,把天意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当年是他抢夺了牛虎的心上人在先,才惹出这个离奇的故事。事过十七年才真相大白,天意做梦也没想到,他阴差阳错地爱上的这个漂亮女孩,竟然就是十七年前他亲手从土匪手下救出的那个孕妇的女儿!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此时此刻,天意和小兰都觉得,他们俩的相识相爱,纯粹是一种天意!就在天意和小兰两人唏嘘不已的时候,镇江知府的追兵到了……
  按照大清的法律,天意犯了拐骗良家妇女罪,那是要杀头的!黄先生夫妇俩闻讯来到镇江知府衙门,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天意的父亲登州知府几年前因为贪赃枉法,被皇帝判了个灭九族,如果天意的真实身份暴露,后果更加严重。镇江知府权衡利弊,只得网开一面,悄悄把天意和小兰送往老家广西的一个名叫金田的小山村,隐姓埋名过上了安稳日子……
  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后,天意看透了清王朝的腐败,到了咸丰元年,洪秀全在广西金田领导太平军起义的时候,天意和小兰双双参加了太平军。天意在太平军又恢复了原来的姓名段云,小兰取名云娘,夫妻二人英勇杀敌,成了太平军中两员战功卓著的猛将……
  (责编/邓亦敏插图/魏忠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