ＧＤＰ警钟

贾怀东

按照渣打银行上海总裁斯蒂芬·格林则的说法，中国国家统计局对中国实际GDP低估了10%到20%，事实是，中国可能“几个月前就已经超过了德国”—

中国经济GDP 站在前三强的门槛上。

虽然这是一个不在人们意料之外的结果，但仍然还是引来全世界关注的目光。因为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最新报告，2007 年中国经济增长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经达到25%，首次超过美国成为促进世界经济增长最大的经济引擎，如果美国经济出现滑坡，中国经济将成为左右世界经济增长的一个关键因素。世界经济论坛创始人之一兼执行主席克劳斯·施瓦布不久前指出，中国已经从一个落后的经济体发展成为“处于引领地位”的国家。此前，美国财政部长保尔森更是把中国称作“全球经济的领袖”。

中国经济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吗?在这样一个充满变数的时代里，崛起中的中国经济能够顺利实现处境、地位和角色的转换吗？面对世界经济变局的种种诱惑与挑战，我们能够保持足够的警惕和清醒吗？

应该说，GDP 总值的快速增长，真实反映了我国经济建设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为进一步搞好其他各项工作，提供了强有力的经济支撑。国家雄厚的经济家底和综合实力得以凸显，世界排位缘此攀升。但是，骄人的业绩掩饰不住繁荣背后的杂音，面对资源枯竭、环境污染、生态破坏、失业增加、贫富差距拉大等日益逼近的种种危机，如不能及时转换发展方式，现实的机遇就可能丧失，领袖之说更无从谈起。

众所周知，健康的、清洁的经济增长应该是以消费的增长做支撑的。实践证明，只有这样的经济增长才能实现良性循环，保持经济可持续发展。但我国长期受传统重商主义发展模式影响，鼓励出口，限制进口，低价抢占国际市场，结果虽然实现了GDP 以及外汇储备的增长，但自然资本损失惨重，脆弱的生态环境遭受破坏，经济效益严重下滑。我国GDP 约占世界的5％多一些，但消耗的原煤、铁矿石、钢材、氧化铝、水泥等，却占世界消费总量的15％。另据计算，我国每千克标准煤能源产生的国内生产总值仅为0.36 美元，世界平均值为1.86 美元，而日本为5.58 美元，也就是说日本是中国的15.5 倍。毫无疑问，这种增长方式导致了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据测算，我国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造成的经济损失，占GDP 总量的15%。

盲目追逐GDP 不仅严重破坏了我国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同时还由于劳动者权益保护缺位，使劳动者福利蒙受了巨大牺牲。如果说，近年来我国日益凸显的经济活力推动了中国乃至世界经济的增长，繁荣了世界市场，使全球物价处于历史最低水平，那么，这种旺盛的经济活力与我国广大农民工的辛勤劳动是密不可分的。他们长年累月高负荷地工作在恶劣的环境下，所得报酬十分低廉。他们没有养老保险，没有医疗保险，没有失业保险，没有住房公积金，他们的身心健康受到严重威胁，但是，由于社会改革的迟滞和不配套，农民工的权益长期得不到保障。为了降低成本，少数企业主可以对劳动者的人身安全和工资福利不做任何考虑，可以让工人在有毒有害的劳动环境下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而没有任何补偿，可以在十几年里让工人的工资长期徘徊在五六百元而不增加一分钱，可以在没有足够劳动保护的条件下让工人深入几百米深的井下挖煤，而一旦发生矿难，却逃之夭夭。

毋庸置疑，GDP 总值的增加，对于中国经济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面对统计数据的蛊惑，丧失对经济增长的理性认识，甚至退回到对GDP 盲目崇拜的从前，我国经济建设将要为此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改革开放的最终目标将会发生偏离。我们必须清楚，GDP增加是经济发展的重要条件但不是全部，如果经济增长不能坚持以人为本，不能给老百姓的生活带来真正的实惠，甚至还要以破坏他们的生存条件为代价，愈益将经济增长带来的“有限财富”( 扣除高损耗、掠夺式和环境代价三大因素)进一步向少数人集中，那么，这样的增长，无论数据多么光鲜照人，无论可以带给我们怎样的虚荣和满足，都是“吃子孙饭，断子孙路”，不足以让我们感到骄傲和荣耀。对于老百姓而言，真正体现民众个人权利诉求的，是GDP 的增长何时能直接惠及他们的生活。只有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生态环境改善了，中国人才能在世界上扬眉吐气，才真正值得欢庆。GDP 的高速增长和社会财富的增加在某种程度上并不一定成正比，不是GDP 高了，可支配的财富就跟着增加了，也不是GDP 总量增加了，人们的幸福感就增强了。应及时把对GDP 的关注，调整到对老百姓的生活关心上来。民众的幸福感，是凝聚国家力量的坚实纽带，是社会的安全阀，它可以生长出对周围环境的认同感以及同心协力的责任心，并迸发出无穷的创造力，这是国家真正的实力所在。

种种迹象表明，我国依靠拼资源、拼环境、拼体力、拼消耗实现经济增长的战略已经走到尽头。改变目前处境，提升综合竞争能力，当务之急最紧迫的工作是，深入挖掘技术与品牌等深层次竞争资源，提高GDP 技术进步含量，通过有效的宏观调控和准确预测国际市场需求数量，寻找最佳的产品出口均衡点，避免国内资源的浪费和低效流失；严格禁止各种资源的掠夺式开发，加大企业环保成本和安全成本，合理利用国际资源，剔除赔本赚吆喝的出口产品，建立包括劳动力、能源在内的生产要素价格体系，依靠技术、品牌和发展不可替代的产业部门提升产业科技含量，占领海外市场；加强政府监督，倡导企业社会责任意识，用社会良知来约束资本权力。通过提高工人福利待遇，改善劳动保护条件，提升企业社会形象，缓解劳资矛盾，使企业步入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