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出走

吕锡成

再過几天，就是“八一”建军节了。槐花想，县里的领导又要来慰问了。前些年，县里的领导来的时候，槐花还很激动，觉得有些荣耀，也愿意向那些记者谈她丈夫生前的一些感人的事迹。可是这两年每当这时候，她想起丈夫虽然还有些伤心，但也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怕见到那些领导，也怕那些记者来采访她。

她的丈夫陈亮牺牲已经八年了。望着墙上挂着黑纱的陈亮的放大照片，槐花心里酸酸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当初陈亮从部队转业到县公安局当刑警，经人介绍和槐花见面了。槐花很漂亮，长发飘飘，肤色白皙，大大的眼睛乌亮乌亮的，中等个头，不胖不瘦，身材匀称好看。一见面，槐花就给陈亮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处了一段时间以后，槐花觉得他为人挺老实，又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便答应了这门亲事。结婚才一年多，陈亮就在一次执行抓捕犯罪嫌疑人的时候牺牲了。当时追悼会开得很隆重，许多人都为英雄流下了眼泪。后来报纸上发表了许多悼念英雄的文章，槐花也成了人们关注的人物。许多记者采访她，她还上了电视。再后来便成了规矩，每当“八一”建军节来临之际，县里的领导便到家里来看望她，给她送些慰问品。

槐花虽然结婚一年多，但没有孩子。她和公公婆婆不住在一起，公公婆婆跟小叔子过日子。陈亮牺牲以后，她就很少去公婆家，几乎失去了联系。自己的娘家又远，回去一趟很不容易。白天还好，有地里的活，还有家务，忙忙碌碌的，倒不觉得寂寞。可是到了晚上，没有什么事情做，又没有电视看，她便觉得时间没法打发，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想心事。想得最多的是和陈亮一起生活的情景，许多生活细节让她感到美好甜蜜。想到陈亮的牺牲，她便伤心地啜泣起来。想到今后的生活，她觉得很渺茫，像一只小船漂浮在茫茫的大海里，不知停在何处。她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很空，没有个依傍。

桂花和槐花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就像亲姐妹一样。结婚以后，彼此来往虽然少了，但桂花仍然很关心槐花。陈亮牺牲以后，桂花常常去看槐花，陪她说说话。开始的时候是怕槐花伤心，说些安慰她的话，劝她想开些。后来便说些体己的话，她问槐花以后有什么打算？还对槐花说，你不能老一个人过一辈子，陈亮牺牲都八年了，你也该再成个家了。虽然这话说到了槐花的心里，但槐花却很为难地说，像我这样的情况怎么好再找人，别人怎么看我！桂花却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怕什么！你总不能为他守一辈子吧！八年了，也够难为你的了。她知道槐花上学时喜欢过村里的立春，两人好过一段时间。后来立春出外打工，很少回家，渐渐两人便失去了联系。槐花以为立春在外面有了女朋友，把她忘了。再后来有人给槐花介绍了陈亮，她看陈亮的人品不错，他也不嫌弃槐花是农村户口，槐花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其实立春一直想着槐花，并没有在外面找女人。听说槐花结婚了，他伤心得大哭了一场，到现在都没有成家，为此槐花很是内疚。

桂花便向槐花提起了立春，槐花红着脸不说话。桂花看出槐花心里也想着立春，但又有许多顾虑，不好意思谈这事。桂花追问得急了，槐花便对桂花说：这么多年了，谁知人家是怎么想的。我是结过婚的人，人家还能看得上我？桂花高兴地说，你没有生过孩子，才三十出头，还像做姑娘时一样好看，谁见了都会看上你的。正好前几天立春回来了，只要你愿意，我这就去说，我想立春这么多年不结婚，心里一定还在想着你，我一说保证成。可是槐花却说，我现在的情况不同，等我和村里的干部商量商量再说吧。

槐花找到村长，很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没想到村长却说，这样的事，我不好表态，你到乡里问问吧！槐花找到乡长，乡长也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不敢明确表态，还说要请示县里。槐花有些伤心，有些落寞，只好抑郁地回去了。没想到桂花找立春也谈得很不顺利，立春也有许多顾虑，他说，虽然我现在还爱着槐花，可如今槐花是烈士家属，如果和我结婚了，别人怎么看我，也会影响她的名声。第二天立春就离开了村子，打工去了。听了桂花的述说，槐花像被人当头猛击了一棒，非常痛苦。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槐花也从村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责编：非本 图：张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