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迷雾中的时尚风潮

ｓｉｓｓｉ

“我决不会忘掉第一次见到玛丽·卡文迪什的情景。她，高高的苗条身材，在明朗的阳光下线条优美，那种欲露还藏的活泼表情，似乎只有在那对神奇的褐色媚眼中才能找到。”

——《斯泰尔斯庄园奇案》

是什么因素能使服装的样式发生巨大的改变？这个问题涉及到政治、风俗、经济以及其他很多因素。但有一种事情的发生会涉及到以上的所有因素，那就是战争。纵观人类服装历史的演变，让服饰从结构到样式发生根本巨变的，就是两次世界大战。

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18世纪90年代末至19世纪40年代之间的服装样式会如此经典，以至于几乎现代服装业的所有样式都从这个时代而来？

这个时期，正是大英帝国在战争中逐渐失去其在工业革命中所积攒起来的巨额财富和国际地位的时期；也是其价值观扩散到全世界殖民地并逐渐与当地文化融合的时期。在这个时期，弗洛伊德创立了他对精神世界的新分析方法，毕加索和达利挑战了旧的艺术观念，香奈儿在战争中确立了自己的不败风格，保罗·波烈让东方的柔媚风格充分融入了传统的欧洲服饰。也正是这一时期，柯南·道尔爵士创造了他迷人的罪案世界——这个世界映射出大英帝国内部的几乎所有政治问题，而阿加莎·克里斯蒂则用她女性的智慧和视角勾勒了英国乡间的风俗和闺房中的细节。

于是，这个充满迷雾的罪案世界几乎与时尚就此结下了不解之缘。想要了解什么是华丽和充满创意，什么是真正的典雅和上流，只要去回顾一下有关大侦探波罗的所有电影就知道了。《东方快车谋杀案》、《阳光下的罪恶》、《尼罗河上的惨案》……这些电影中流光溢彩的服饰不仅仅穿在上流社会的名媛身上，即使那些住校女教师和秘书、女侍，她们的服装也是如此经典，以至于你几乎可以在二十一世纪的Louis Vuitton秀台上找到这些样式的影子。

Anthony Powell 不愧是一个极能把握那个时代脉搏的设计师，他为电影设计的服装再现了那个时代迷人的风采——高级定制服装和现代服装产业正是从这个时代成长为一种重要的经济体的。所以这个时代才会被不断重复和强调，并永远标志着一种High Class的品味。

“她穿一身料子很薄的深色旅行服，这特别适合列车上加热了的空气。……她是这样一种年轻女人，她无论去到哪里，都能照料自己，过得十分悠闲自在。”

——《东方快车谋杀案》

阿加莎笔下的波罗是一个比利时人，他常常用混杂着大量法语单词的英文和人交谈——并且，经常旅行去东方。在这个角色身上，阿加莎本人勾勒出了一种时尚范本：首先是国际身份，仅仅拥有一国的身份被视为局限在当地的保守主义。其次是语言，这里的语言还包括了知识面，即你必须拥有不仅一个领域的学识；再次，有格调的人旅行不是去那些庸俗的度假圣地，而是去古老的东方，类似两河流域和埃及这种文化起源地。在她的小说里，有闲阶级的生活主题往往是讨论旅行、天气、股票以及遗产。确实，正如罗兰·巴赫说的那样，有钱无需太多，有权也无需太多，重要的是要有时间。这些时间用来行走世界，观察人生以及无所事事。所以当你在2007年秋冬的秀台上看到充满异国味道并且适宜四处行走的旅行服大行其道的时候，千万不要惊异——因为能够无所事事地到处旅行正是新一季“深度旅游”概念的体现。

那些精致的塔夫绸和粗花呢、点缀上奢华的皮毛——穿上这种带有异国情调的服装去旅行的人并不急着赶时间。他们在一个地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然后才悠然自得地从熟悉的朋友那里打听到下一个落脚点。这些衣服不仅仅是为了方便看风景而设计，反而更多地是为了让自己成为风景。

尤其是Louis Vuitton，原本这个品牌的创立就是为了旅行，那些结构合理、外观奢华的箱包正是随着主人环游世界而从不令主人失望的必须物件。那些经典的样式正如阿加莎笔下的英国女人：无论在世界何地，下午茶的习惯都不会改变，坐在叙利亚的酒店阳台上喝下午茶对她们来说只是变换了窗外的风景和人文，而并不会改变她们固执的文化观念。

“其实，玛波小姐觉得她本人穿得也挺不错：一件白色晚礼服，肩上搭着一条浅绿绣花的披肩。”

——《加勒比海岛谋杀案》

穿着晚礼服去参加酒店为游客组织的夜间游乐，这种情景现在似乎已经很难遇到了。人们似乎更愿意享受棉质短衫和防水海滩裤带来的轻松随意。但是在二战之前，“度假”这个词汇还没有演变到专门形容那些享受被雇佣生活的短暂休息假日，却无法摆脱被雇佣身份的人一年一度的行为上时，“度假”几乎只意味着在气候变化时移居到名下的另一份产业上，或者干脆常年住到某个气候宜人的地区来避开北欧寒冷潮湿的空气。这些住到热带豪华酒店的欧洲人在度假地彼此相识，并在夜间无所事事的时候穿上华丽的衣服不断饮酒，享受着殖民地上生产出的优质烟草。因此晚间的鸡尾酒服和深夜的长礼服几乎就成为了旅行不可缺少的装备。

这一季各大品牌不约而同地都让自己的礼服带有了一种战后风格，Dior的几款礼服甚至带有了往日YSL的格调。不过为了区别于以往的设计，这一次的回归稍微混合了60至80年代的一些特征，比如对于肩部的强调，或者依旧保持了一些糖果风格。Louis Vuitton更强调了一种战时的法国样式——华丽的方式和色彩风格倾向于Marie-Antoinette（《绝代艳后》），但是更为简洁和凝练，在裁剪和用料上则更倾向于浪漫主义时期的格调。至于Dior则对于东方元素更为迷恋，也许是因为东方元素更容易凸显一种装饰性和形式上的美感。Gucci对于侦探风格的演绎则完全带有一种影视风格——那些带有战时风格的印花布和厚重的呢子大衣烘托出一种嘉宝式的冷漠，大块黑色的面料上点缀着些微红色的穗花纹样，隐隐有一种杀戮的气氛，更不用说与之相配的宽阔腰带和金属袢扣，戏剧效果十分突出。

“女人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人爱她。”

——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

人们之所以迷恋侦探风格，是因为在战争的时代，一切都会不同，尤其是人类的情感。以往那些累赘的花边和衬裙被利落的裁剪取代，战时物质的缺乏使得每一种妩媚的花布都成为人们头脑里深刻的表示：那种文雅的碎花图案与某一场轰炸中与你躲在一起的姑娘相互联系；那条柔媚的丝巾与一个失散多年的女校同学相互交织；那只贴满标签的旅行箱记录着从锡兰到尼罗河的全部经历……这些动荡年代的记忆要远远深于和平年代的回忆，人们总会在头脑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它们，总会在嘴边不停地提到它们，总会在视觉图谱上不自觉地寻找与它们重合的影像。战时的爱恐怕是最为刻心铭骨却带给你最多遗憾的情感，却也是最具有美感的体验。那些与历险、杀戮、逃亡相联系的情节，正是设计师们永久不衰的灵感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