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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浪:地图是用线条描绘的历史

2007-08-29

商界·时尚 2007年8期
关键词:历史

赵 丹

对地理的关注,是一种大尺度的对事物存在的空间形态的关注,作地图的人是从‘天上看人间的,能读懂地图的人站在地上,胸怀却必须在‘天上。站在地上的杨浪醉心于发现地图所蕴涵的文化价值,甚至寻觅到诗意。

藏家档案:杨浪, Seec集团副总裁,中国证券研究设计中心媒体管理部副总经理。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当过记者,无缘指挥千军万马作战,有缘喜欢上地图收藏,在他眼中,“地图是用线条描绘的历史,用符号勾勒的现实,用版本积累的震撼,用技术制作的文化。”

杨浪是一个经历丰富的人,介绍他会有各种名词接踵而来:财讯传媒副总裁、前军人、摄影评论家、藏家……解读以收藏地图而享誉藏界的杨浪就像解读地图一样:要用立体的思维去考量。

和一些人选择藏品前经过精细的策划不同,杨浪和地图之间的缘分来得极为单纯。

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他就非常喜欢历史地理——他把对历史地理的爱好称作是“根”上的,进而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地图。大学毕业后,尤其是当兵以后,他对军用地图很感兴趣。那时他喜欢研究军事地形学。在部队,他接触到大量的军事地图,好奇心开始萌发。杨浪说他收藏最多的是与战争有关的地图。他的手里有八路军、新四军、志愿军地图,也有各个解放区、根据地的地图,都是原件,此外还有北洋舰队、日本、国民党军队的地图。而且他成套收藏了民国时期好几个省的地图和整个国境线周边的地图。

不经意撞进一个收藏冷门

上世纪80年代初,做记者的杨浪,常去外地采访。因为当兵长期养成的习惯,每到一处总先买张地图熟悉方位,回到北京又舍不得丢,就这么一直留下来。后来父亲在世界银行工作,来来往往不少地方,自然也带回了不少花花绿绿的外国地图。“于是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管国内,父亲管天下,把足迹所到之处的各种地图尽收囊中。”杨浪地图收藏之路就这样开始了。

有时候,在旧货市场上发现一些地图很有意思,就随手买下。一开始完全是一种爱好,手上图也不多,觉得意义不是很大,后来随着读书渐多眼界开阔起来,发现地图是一种非常好玩的东西,就开始花力气下工夫集中收图。

杨浪“淘”地图最常去的地方是北京的报国寺和潘家园,每个开放日几乎都泡在那里,所以这个圈里谁可能有地图,他都清楚。在他看来,全北京不过有五六家经常有老地图的摊点,而且都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除此之外,杨浪还常参加拍卖会,有点捡漏的心态。几年前,一张1894年的《中日行军要隘图》无底价拍卖,他举牌100元,结果无人竞争。谈到这儿,杨浪得意地笑了,因为这张图,他写出了《一张老图拽出的新闻史》,收在他的书里。

2004年年底,受博客风潮影响的杨浪也“赶时髦”,开通了一个“地图的发现”的博客。在博客中,杨浪依图说史,讲得既有新闻性又有历史纵深感,有网友感叹:什么事你都有图对应,怎么像机器猫?杨浪说,其实我在收藏中始终报着一种游戏心理,平时的工作很忙,要想不被业务泡成一个枯燥、乏味的人,一定得有一点业余爱好。骨子里又争强好胜,想把业余爱好也搞得不同凡响,于是使劲钻进了这个冷门。

地图能读史,亦能读人

“一只脚踏上去,也就是香山到八大处的距离。”这是杨浪在讲解大比例尺地图时说的话,却也流露出了他在地图中享受到的纵横捭阖的气魄。

杨浪很较真儿,一张纪念长征胜利70周年的地图摆在眼前,有多少人能看出其中某一小段的路线竟然是走不通的?他用2000多字的篇幅详尽指出了某出版社出版的《长征沿线交通图》的多处“粗疏和错讹”。杨浪说,不少错误都是常识性的错误,如图例上的“红二、六方面军长征路线”,而历史上根本没有红六方面军的编制。杨浪说,中国在地图制作方面曾经领先全世界,而现在的出版的地图甚至还不如几十年前的老地图。

“我们是把地图当辞书看,特别是今年在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的时候,这种错误实在是不可容忍。我们对红军长征应当怀有敬畏之心,所以对别的地图可以不管,但是这张红军地图例外,读者是不能欺骗的。”杨浪作为一个读者去见出版社领导,请他们认错。

他甚至发现著名的元代大画家赵孟頫的名画《鹊华秋色图》的题跋里把一座山峰的方位搞错了!杨浪将其还原成平面地图,再与今日的济南地图对比一番。

这种兴趣牵出了杨浪笔下的众多故事:比如荆轲献给秦王的那张地图上究竟画了些什么?林彪在指挥平型关战役中使用的是什么地图?黄继光究竟牺牲在上甘岭的哪个山头上?对于这样的问题或许99%的人都不知道,但只有1%的人会站出来探问。而杨浪,不但是那1%的杰出代表,还是能将这些问题说清楚的更少数。

发现地图所蕴涵的文化价值,这正是杨浪醉心收藏的乐趣所在。“我之所以钟爱地图,就因为它是我们理解历史的一个端点。纵使岁月荏苒,纵有千军万马,总不过在人们面前这些布满了线条的纸张上掠过。地图收藏的意义就在发现这些纸张上曾经发生过的历史;或者寻找到发生过历史的纸张。”面对薄薄的地图,杨浪拿出抽丝剥茧的功夫,从中发现历史的隐情、疑情。

地图是用符号勾勒的现实

一张近年出版的鼓浪屿图,杨浪在里面觅到了诗意。图上对居住在鼓浪屿的诗人舒婷的介绍,让他欣喜莫名,赞赏说:“这真是一段地图中的奇文!我们没有见过哪一幅上海地图中说到巴金,哪一幅北京中关村的地图说到冰心……但厦门人、鼓浪屿人给了他们的诗人在地图中的地位。这给地图带来了诗意。”

同样,两张先后出版的哈尔滨城市地图,又让他写出《果戈里大街的故事》,把中俄之间的文化联系追溯到100年前;位于西四北四条里面的那所学校,也能使杨浪抚今追昔,从胡同名称的今昔,说到北京小学教育的历史;而一首脍炙人口的《绿岛小夜曲》,杨浪从台湾绿岛地图上标记的监狱遗址,直说到歌曲的词曲作者和两岸关系。

他尤其提倡一种读图的方法是“互校”。“比如咱们天天见到的北京城,读一张图不过是一个城市的展开,可如果把这些年的北京图顺序排起,由远及近一张张读过来,就会读出一部鲜活的北京发展史。”杨浪指着墙上一张1970年版的北京地图解释说,“要是再把北京图与其他世界大都市的地图比较,又会生出别样的心得,比如北京城为什么没有河流穿过。”

在他的地图研究中,互校法无处不在。就连一个小小的元氏县,他都能找出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二月缩编十月制版的老图与当今出版的地图做个比对,顺带考证一下当地的古迹与沿革。

虽然他如此要求自己,杨浪也感觉到现在地图收藏界的研究深度还不够。“包括我自己在内。因为地图和其他藏品相比,更吃研究的功夫。虽说收藏字画瓷杂的也要懂得历史文化,但地图还涉及到科技,知识领域更为宽泛。”所谓的地图的收藏与研究,就是能把地图丰富的历史和文化信息重新解读出来,在地图里读历史,读人的命运。

享受发现的乐趣

地图的收藏是没有穷尽的,并非大款的杨浪清楚自己的实力。他手中最贵的地图是3万元收得的一套24张清同治年间的分省地图,这套图反映了中俄《爱辉条约》签订以前中国东北行政归属,有资料记载仅在美国国会图书馆有珍藏。所以它今天的价值早已超越了3万元的现金价值。

现在,几千张新老地图安稳地躺在杨浪家的立柜里,每一张都自有身价,但并无高贵卑贱之分。无论是面对几万元购得的同治年间的分省地图,还是一百元意外拍来的1894年《中日行军要隘图》,杨浪的态度都是一视同仁,他称:图到我这儿就算到头了,甭想转出去。杨浪的玩,在于享受发现的乐趣,和赚钱无关。

在见识过不少国宝级地图,对满屋子数千件藏品细细地摩挲把玩无数遍后,杨浪凭自己的火眼金睛断言,一个人不管曾经拥有什么,他最终拥有的只能是文化,而不是其他什么。

在这方面,杨浪表现得不只是一位藏家,而更像一名学者。一张地图是什么人制作的?又用于什么目的?当时的使用者是如何利用它的?它又是如何保存下来的?

一连串疑问之后,杨浪总结说,收藏地图就是逼着你读书,而且使你在读书时建立起一种思维方式。不但思考历史在时间轴线上的纵向演进,还要注意它们在空间上的横向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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