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足换帅不如换脑

子　夫

"土帅失败换洋帅，洋帅失败换土帅，土帅再败再换洋帅"，似乎是中国足协解决问题的模式。

2007年第14届亚洲杯足球赛尚在激战，国足因迈不出小组赛提前打道回府。

亚洲杯、世界杯、奥运会……国足(国奥)的每一次惨败，任何一位主教练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而且最终都难改下课、成为替罪羊的悲惨命运，这一次朱广沪也未能例外。

确实，国足惨败，作为主教练的朱广沪固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中国足球在几十年里所形成的根本性痼疾并不是他主帅一个人所能成就的错。因此，在朱广沪下课、洋帅入主国足进入"读秒"阶段时，我们听到了很多有识之士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国足换帅不如换脑"，中国足协如果不换一种思维方式，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是机械地重复"土帅失败换洋帅，洋帅失败换土帅，土帅再败再换洋帅"的模式，那中国足球注定要在失败的轨道上重复运转。

朱广沪的悲哀

8年前，霍顿失败的时候，朱广沪作为助手经历了一切，那时候他就暗下决心，一旦自己成为主帅，一定会想办法避免这种结局，一定要让中国足球在亚洲吐气扬眉。6年后，朱广沪终从另一位洋帅阿里汉的手中接过了国足主教练的教鞭，当时他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可是，最终朱广沪还是失败了，而且惨败的过程与历任国足主帅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有人说，中国足协以"人际关系"任命主教练，中国队主教练以"人际关系"任命队员。可是国足失败的结局证明，以人际关系发家的朱广沪最终还是"死"在了"人际关系"上。

球员时代的朱广沪并没有在绿茵场上取得什么辉煌的战绩，他果断地走向了教练工作岗位，然后就是带领健力宝队留学巴西，在中超联赛中创造短暂的健力宝王朝，在勇夺中超冠军之前，他甚至一年没有拿工资。这一系列的战绩为他走上国足主教练位置铺平了道路。

成为国足主教练后，朱广沪以自己强大的"凝聚力"，首先夺得了在韩国进行的东亚四强赛冠军，随后又再度在东亚运动会上率领以奥运适龄球员为主的球队夺得冠军，这两个冠军不仅仅改变了中国足球以往"阴盛阳衰"的格局，也让中国男足的形象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观，同时也让人们对中国男足再现米卢时代的辉煌抱有了一线希望。不过在这一连串的良好战绩背后，关于朱广沪重用嫡系部队的流言也不胫而走，尤其是目前国足的很多关键位置，朱广沪都留给了自己执教两个健力宝队时的队员。

作为一名足球教练员，有自己的用人习惯是非常正常的，可是朱广沪重用自己嫡系部队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也注定了他的失败。当年，最典型的表现就是，无论李铁在英超多长时间不打比赛，回到国足阵中后都是绝对主力；李玮峰无论多少次不参加赛前的集训，朱广沪依然会很信任地将队长袖标交到他手里。

知名足球评论员李承鹏在博客中撰文尖锐地指出："当李金羽说'我不相信跟了两年半的我还不如才跟了朱导两周半的队员'时，当李玮峰说'我为什么要在场上呼喊，那么多队长为什么不呼喊'时，当国内队员暗中不满被朱广沪重用的海归'出工不出力'甚至不想入选国家队时，这支曾经号称'父子兵'的球队实质上已解体了，它根本不像正局级的主席们所说的'朱指导一个轻松的表情就可以影响全队的良好心态'，他们个个心怀叵测，各自暗渡陈仓。"说到底，这就是朱广沪在执教国足短暂的主教练生涯中最大的败笔。

在亚洲杯上惨败后，此前早已与足协签订了"生死状"的朱广沪却没有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到辞职，反而坚定地说"不会离开足球"，他的执著有些令人吃惊，与此同时，他也在不经意间重演了十年前戚务生悲哀的一幕---"我的去留问题，服从组织安排!"

此时此刻，无数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朱广沪。可是仔细想想，所有人都心里明白，这个国家队主教练并不好当，朱广沪不容易啊!在中国足球这么一个大染缸里，一个利益是非错综复杂的行业里，朱广沪的人格和敬业精神还是值得称道的。他失败了，他也付出他的代价：没有机会带领国家队打世界杯，他一生的理想和追求已完全破灭了。这对于他的打击有多大，他内心的痛苦又有谁能体会到?

乍看上去，朱广沪的败笔更多地似乎是因为他个人原因造成的，但实质上这正是整个中国足球的悲哀，大打"人际关系"牌的中国足协喜欢"听话"的教练，听话的教练照样大打"人际关系"牌，喜欢"听话的"嫡系弟子，刚开始教练还能控制住局面，可是一旦矛盾产生，便危机四伏，这也注定了多年来中国足球只能在失败的轨道上运行。

足协在复制失败

有业内人士指出："换教练，不如换一下中国足协，改掉以行政手段代替足球规律!"

在亚洲杯惨败后，当人们看到朱广沪无助的眼神和充满悲情色彩的道歉时，很多人心想：刚刚还在大声朗读"就义诗"的足协主席跑到哪里去了，我们为什么听不到足协道歉的声音。退一步讲，足协或许出于官方的自尊、碍于面子无法道歉，那么他们至少应该在私下的总结会上好好反省一下工作失误吧。然而让人失望的是，中国足协再一次机械着重复两年前所做过的事儿。

回顾中国足球实行职业化的13年里，足协在国足主帅换届工作上的"决策"，几乎每一次都是在重复做着机械运动---

1995年戚务生被扶正，1996年亚洲杯惨败，中国足协把他保了下来，结果戚务生又经历了一次1997年-1998年"世界杯外围赛"的凄苦，最后走人；

土帅失败后，足协再次想到了"西方救世主"，1998年霍顿接手中国队后，同样是高调开场，不幸的是，1999年10月中国国奥队在亚洲区小组出线失败，执教不到两年的他不得不挂印而去；

在土帅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国足继续聘请洋帅，2000年接手的米卢实在是中国足球历史上最幸运的家伙，但是用业内人士的话说"不惜血本，做好了'外交工作'的中国足协是'抽'进世界杯的"，事实也证明米卢在中国风光了两年后，给中国足球所留下的几乎是一片空白；

从洋帅身上得到甜头的中国足协，2003年年初再次选择了洋帅，当时的阿里汉似乎也的确给足协长脸，他上任不久借着中国是东道主的东风，在亚洲杯上让中国足球重温了一下亚洲杯亚军的"虚假繁荣"，紧接着2005年11月因世界杯预选赛小组赛未能出线，阿里汉又不得不灰溜溜地结束了自己的东方之行；

接连聘任洋帅失败后，中国足协恍然大悟：唱了一辈子《国际歌》，应该明白了'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于是2005年3月被认为是中国足球历史上最成功的土帅朱广沪走到了台前，毅然接过了国家队主帅的帅印，可是两年后在亚洲杯四强的军令状面前，朱广沪还是悲哀地倒下了……

7月20日清晨，朱广沪和他的"朱家军"在足协官员杨一民的带领下低调返京。据说，国足下飞机时，杨一民宣布：本期国家队就地解散。当时的北京格外闷热，可是首都机场却热闹非凡，几十家媒体的记者守候在大厅出口，朱广沪和杨一民避开了媒体的视线，从贵宾通道快速离去。在机场守候了数小时的众记者得知消息后，十分气愤，其中的一位同行说出了无数人的心里话："在庆功时，足协官员们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如今，中国足球惨败、需要足协官方说法，那些官员却连影儿也不见了。说心里话，我们本来是对国家足球队的队员和教练有信心的，教练不好可以换，队员不好可以精心培养，可是足协领导层决策的失误却让人感到绝望。"

球队的战绩不佳，主教练当然要下课。当中国足球一次又一次地遭遇失败时，却从来不见哪位足协领导站出来负责，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悲哀。当亚洲杯关键战役失利后，中国足协主要领导谢亚龙倒是抛头露面过，当时他诗性大发，以一首抗日名将吉鸿昌的诗作为开场白："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球队在守平即可出线的情况下还是遗憾告别了亚洲杯赛，多少让人觉得难以接受。但我想，教练、队员都尽力了。请不要过多责怪他们。"显然，谢亚龙还在为教练和队员开脱责任，其实也在为自己开脱。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谢主席大声诵诗时，像越南这样的"鱼腩"球队都进入了八强。

急需一场革命

据悉，中国足协官员从亚洲杯赛场上返京后，马上开始了紧张的总结工作，其态度认真得让人钦佩，可是，在总结工作会上人们听不到太多有建设性的意见，听到的只是换帅、选帅的一些细节问题，而对于怎样从根本上改变中国足球现状的问题却没有人耐心研究。

日前，笔者与2001年中国足球"打假扫黑"先锋、时任浙江省体育局局长的陈培德谈起中国足球的现状，他说："对于中国足球，如果不改变现有体制，那么永远都没有希望。足球的腐败是全时空的，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假球、黑哨、赌博、金钱成了中国足球转动的动力；毫无疑问，中国足球水平最低、收入最高、问题最多，国人甚至用'想劳累，去旅游；想生气，看足球'来表达对足球的痛恨。看看现在的赛场，还有多少人在看我们的足球?这些根本性的问题不解决，那么长此以往，中国足球只能走向更黑暗的深渊，只能豢养更多的足球流氓、富翁，葬送更多的年轻人。"陈培德的话道出了中国足球的"劣根"所在，可是这些年来中国足协为什么对这些问题熟视无睹，为什么都把眼睛盯在眼前利益上呢?

当年，日本联赛模式的成功使中国足协开始效仿，后来韩国足球因聘请希丁克带来成功，中国足协也盲目地聘请了荷兰人，可是如今中国足球早已被日韩远远地甩在身后。尤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已经实现职业化整整13年的中国足球队直到现在还赢不了半职业化的韩国队，直到今天还耻辱地延续着几十年的"恐韩症"。说到底，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不是中国选手比韩国差，而是中国足协的管理层工作效率过于低下，工作能力、方法都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前国足翻译谢强在中国足球队惨败后也毫不客气地写下这样的话："十年来，中国足球历史唯一传承的就是主教练下课不止，司局级干部平级调动的'规律'。袁伟民早就说过，"要动真格的"，可是真正大一点的，一个也没有动过。更重要的是，一次次失败的教训就随着蒸发一个个主教练被幻化于无形，直到复制出下一次失败。为了改变中国足球的现状，离开的不该是朱广沪一个人。如果只顾眼前利益的当权者不离开，中国足球就永远没有未来，还会制造出一批失败者。十年了，任何一个充满了理想的人在国家队都是朱广沪的下场，说明领导都该走人了，朱广沪下课掩盖不了自私的领导是中国足球改革倒退、出现滑坡的罪魁祸首。"谢强的话语虽然非常犀利，但却道出了中国足球问题的根源，中国足球已经到了需要一场二次革命的时刻了，中国足协也到需要改革的时候了，如果仅仅是机械地重复"土帅失败-换洋帅-洋帅失败-换土帅-土帅再败-再换洋帅"的模式，那么中国足球或许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