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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磨人在砚池上

2007-07-23陆镜清

新民周刊 2007年28期
关键词:砚池端砚西泠印社

陆镜清

似乎是一种恋母情结,中国的文化人对文房四宝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但是从收藏的角度来审视,毛笔和墨是易耗材料,纸张是一次性损耗物品,虽然它的寿命据说有一千年之久。只有砚台,以含蓄的面目承受着墨的研磨和锋颖的舔吻,随着使用时间的累积,散发出迷人的光泽。

一块深藏于山坳中的石头,经过匠人的鉴识和凿刻,来到文人的书案,成为可以赏玩的用具。砚台的历史与漫长的中国书写史同步,秦汉时就有早期的研磨器,在魏晋南北朝出现了原始青瓷的辟雍砚,而文人真正开始把玩砚台,据沪上书法家、收藏家、西泠印社副秘书长童衍方先生考证,大约始于宋人,他列举米芾的书法巨制《砚山铭》为证。正是宋代的文人直接参与到砚台的设计与制作,使这一文房用品的艺术价值得到大大提升。文人的参与主要体现在选料、形制设计、铭记、雕刻与藏玩。一方高品质的砚台,集中了造型、书法、绘画、雕刻、文学、考据等方面的历史文化信息,是今人探窥古人心路历程的一个窗口。于是,一方古朴的砚台,经某位艺术大家之手的反复摩挲,留下了温润的手泽,传到下一个朝代的又一位名家之手,其间要躲过一个个难料的天灾人祸,方能成为不可多得的古玩珍品。它的文化价值和经济价值,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被重视,这不能不说是中国文化史和收藏史的遗憾。

据童先生说,晚清、民国初年有一批吴昌硕铭的珍贵砚台流到日本去,并集中在河井荃朗、中村不折等收藏家手中,但后来在二战后期损毁大半。这二位收藏家拥有的一百多方吴昌硕铭砚也就所存无几了。

现在,我们有机会见识一批劫后余生的老砚台,它们是由西泠印社拍卖有限公司从海内外征集而来的,令人瞩目的是从日本回流的几方藏于静妙轩的老砚台。静妙轩是日籍华人浜田氏的斋名,这位浜田先生生长在杭州,深受中华文化的浸染,东渡日本三十余年,事业之余,广事收藏,在日本和我国的港澳台等地倾力搜求中国古砚和印章,终于集腋成裘,蔚成规模。据童衍方先生回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内地将砚台当作工艺品出口到海外赚外汇,按时价来说也不便宜,但那时内地的收藏家处于沉寂状态,或者以为昂贵。最后,这些砚台都汇集到浜田先生手中。此次静妙轩的一部分藏品辗转回到中国,与西泠印社征集的数十方砚台一起,构成中国、也是世界上第一个砚台收藏专场的珍贵资源。

静妙轩的藏品中,有清瑞兽牛首青玉砚、清陈书铭竹节形歙砚、清何焯铭云龙纹两面端砚、清金桂科铭葫芦形老坑端砚、清苍龙教子麻子坑端砚等值得一玩。但更为好玩的是几方难得一见的古砚,比如吴昌硕、铁保、翁大年铭端溪合同砚,质温而腻,细润坚致,砚池与砚堂各为一区,比例合宜。通体围绕"合"、"同"两字展开布局。砚池中阳刻一"合"字,砚底阳刻一"同"字,一大一小,对比鲜明而且与天地盖阴刻的"合"、"同"二字互为吻合,形象地诠释了"合同"的字义以及两字所蕴含的哲理。还有一方吴湖帆、潘静淑铭大西洞端砚,此为吴湖帆夫妇身前用砚。吴潘夫妇恩爱有加,当年刻有多方合名章,并钤于共同创作的画作上,但是两人合铭的砚台还是第一次面世。砚铭刻于1939年春天,三个月后潘静淑因患阑尾炎延误诊治而病故,这方砚台及其铭文成了吴潘夫恩爱一生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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