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高手,谁来充当荼靡情事中的最后胜者
2007-07-06丁香未央
丁香未央
后来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以怎样的姿态沉沉睡去的,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桌上一束美丽的马蹄莲,白色的花,翠绿的茎,圣洁又亭亭玉立。我闻到了床上留下的隐隐的他的气息,我不见了他的身影,不见了他的行李,什么都不见了。
我习惯了在故事结束很久之后开始漫无目的的回忆,直到回忆得花枝招展,直到自己变得混沌,不确定其中是否还有自己的影子。
有一天,刚从《时尚先生》上看到了一个人。照片清晰,言辞精彩。
第二天,毫无来由,如同突然来袭,就和这个人狭路相逢。
可是,故事就是这样开始。而我,忘记了是怎样结束。
就在我看了杂志的第二天,一早,我被通知去参加一瑞士名表的新款发布会。且被告知,这一品牌的中国区副总裁到场。
我是喜欢这个牌子的表的,品质非凡,价格不菲,看得我满心欢喜。
镁光灯忽闪扑朔,对准了出场的副总裁,我却在思考中异样安静了。是他吗?是他吗?
接下来的专访,平静优雅,可以絮絮地谈,没有了镁光灯,没有了过多好奇的提问。我突然被一种欲望推着,昨天排队走进脑海中的文字又排着队整齐有序地走了出来,都是关于他。
“我想我可以叫你吉普森。”我说出这句话时,我能感觉出他有些微的震撼,不易觉察。
吉普森是不适宜在这种场合称呼的,可意识中我却努力将感性认识拿出来与他验证。
整个谈话,像是两个寂寞高手的拔河游戏,我自信我的提问精彩独到,而他,讳莫如深。轻而易举,就将话題转引到他接受采访时的那套固定的表达。
我占尽先机,并渐渐从他难以招架的语言与表情中获得快感。
他干脆站起来,现身说法,摘下自己手腕上的新款表,让大家感受。
轮到我,他身体的余温还在。传到我手指,那么直接。
我料到吉普森会打电话给我。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那么聪明干什么,现在的我忽然很讨厌自己。女人还是傻一点好,像王熙凤那么聪明,最后还不是裹着一卷凉席了却此生。这样的例子说来太苛刻,原谅我只是急切地想形容某种心情而已。
于是,我们第三天又见面了。他安排别的随行人员都回去了,却为我退掉了自己当天的机票。
他站在酒店前,我差点认不出,原来褪去光环脱去华衣锦囊,所有的人都会归于普通。
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自然的男人,但通身的气质,睿智的眼神,还是让他有别于流转在我身边的其他人。
我们像初恋一样在广场上晒太阳,看老人和孩子放风筝,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然后,我们讲西装与休闲装如何把一个人区分在两个世界。他说他从瑞士买回来的鞋子,不起眼的上衣是新加坡的。
我说我穿的一切都是路边店里的便宜货,可能没有你一根鞋带儿值钱。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些,可是很开心。
他撩起了我的裤腿,说,还好,你没有穿短筒丝袜。
怎么?
台湾女人不穿短筒丝袜,认为那样很傻很土。她们都穿连裤袜,一年四季都这样穿。
我鄙夷。
北方男人从来不戴这样的粗黄金项链,很土很傻,只有暴发户才这样。
他又对我的英文名嘲笑,说在美国这个词几乎和色情联系到了一起。
两个人都笑。那天很无聊,可没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
我说,我在杂志上看过关于你的文字了。
他说,所有的人都没有你咄咄逼人。
我说,我太崇拜能量守恒定律了,它可以用在任何方面。一个人的表达能量是一定的,当表现在语言上的能量用多了,表现在文字上的就一定就少了。比如我,彼时,讲到眉飞色舞,此时,窘到理屈词穷。
他说……他好像什么都没说。
只是拥抱了我,拥抱的时候不够认真,这一点我清楚记得。
我们都明白,彼此只能是际遇的偶然碰撞,上天允许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可能就几天。到时候,一张机票就把他带离,把我留在原地。就像《人鬼情未了》的残酷结局。
然后,再不得见。
多年之后,可能连想念都没有。就如同现在,他在我的回忆里,可是,他的回忆里有没有我,不得知。
“我太太喜欢喊我吉普森。”
“我觉得你不用把你的幸福生活向我做任何表述。”这是我不想听到的话题,转而我又笑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我要了“玫瑰燕窝”,一整盘鲜艳欲滴的红和饱满欲流的金黄,绚烂在我们中间的精致木桌上。我们坐在甜蜜的两端,每一口咽下去的是什么味道,我的味蕾告诉我是苦涩,他呢?
两年之后,我明白了一些道理,经历让人丰富起来,我也没有拒绝地丰富了成长了。
其实,每个人都沿着自己的方向马不停蹄地走,突然有一天,两个人在两个方向的交界处遇上了,他问,你好。她说,好或者不好自己知道。而更多的人是走到了那个交界口,四处张望,并没有人过来,只有怅然前进了。
我劝自己知足吧,至少我们互问了你好。
那晚,我们在一个房间,清心寡欲,执手静坐,沉默得如此认真。他的手不止一次穿过我的直发,用他的话说,这是这个世纪里难得的黑直发。
他把随身带的新款表缠在我手腕上,他的体温又直接传来。同时,一种惧怕的感觉从手腕传来。我不想,我不要,我不能让这样的束缚缠绕我今后的一段时间,让我欲罢不能。我要我自己是自由的。
我拒绝了。我摘下来,戴回到他的手腕。我说明天早上八点我们一起用早餐。
后来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以怎样的姿态沉沉睡去的,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桌上一束美丽的马蹄莲,白色的花,翠绿的茎,圣洁又亭亭玉立。我闻到了床上留下的隐隐的他的气息,我不见了他的身影,不见了他的行李,什么都不见了。
八点已过,听说,他在七点的时候就离开了酒店去了机场。
一场没有道别的离别。
不再见,就是不要再见面了。
从那个清晨我背对那束马蹄莲愈行愈远的时候,我就这么想。
再接到他的消息的时候,他说他已经回到台湾了,然后他要去香港,然后去瑞士总部开会,然后……
我说,我想问一句,你爱我吗?
“抛除很多东西,从某个方面讲……”
“我知道了。”我不想听结果,爱与不爱,如果加在这么多客观现实的条件下,一切都是悲哀。
我开始疯狂地听《他不爱我》这首歌,无论是在电脑前,还是开着车,还是走着路,还是看着书。
他再发邮件来,说为我取了新的英文名,翻译的中文叫“佩吉”。我回复,吉普森,我们不要再见了。我的潜台词是,不这样决绝又如何?
可能,我们就在那个交界口遇见了,深深地遇见了。然后,继续赶路,再也没有下一个路口。
爱与不爱都已变得奢侈。
于是,我就忘记了这个故事怎么结束。
(责编 花掩月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