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情炽爱：让我替你流泪，请你替我幸福

李　东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有机会让我和千蕊再次相遇，我會怎样呢？会选择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吧！并不是自卑，而是，大家都已回不去从前，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注定要成为一种美丽的回忆的。

2006年7月7日是我24岁生日，拒绝了一干好友要为我举办生日PARTTY的美意，独自一人买了几瓶白酒，几碟小菜，在卧室中对着千蕊的照片喝了个酩酊大醉。

遇见千蕊，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我还只是一名大一的新生。青涩的毛头小子。学业一塌糊涂。闲来无事便约三五好友在学校旁边的大排挡喝酒调侃，纵是开心的，但欢声笑语过后，心底总会有种莫名的失落。年轻的心，总是承载着无尽的烦忧，莫可名状。

那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夏日午后，寝室的其余三位兄弟都去上课了。因为前一夜喝了很多酒，直至下午我仍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床上实在热的紧，索性，我把凉席铺到了地上，舒服地又睡了去——直至沉重的叩门声将我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门没锁，进来……”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扰我清梦,我尽量提高声音懒洋洋地吆喝着。

门开了，一个娃娃脸的女孩子探进头来，先是环视四壁，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躺在地上的我身上。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顷刻，她的脸变得通红，恶狠狠地对我啐了一口：“流氓！”，随即转身就跑掉了。什么？流氓？我一头雾水！我只不过是看看来者何人？怎能轻易将我归入流氓之列？过了好一阵我才发现——原来我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难道睡觉也要西装革履？我不解。无缘无故地被人骂成是流氓，我心中固然不平！不过想起她鼻翼两旁的小粒雀斑在气愤之下似乎要跳出她那张娃娃脸的样子，我还是开心地大笑起来。

她就是千蕊，我寝室老三的湖北老乡。那天她来我寝室为的是拿回她在几日前借给老三的防晒霜。老三是不用防晒霜的，借来意在参照，为的是买来送给自己中意的女孩。一时忘了归还。

懵懂的年纪，对爱情是那样地嗤之以鼻，又是那样地渴望。甚至，还有些义无返顾。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了千蕊！也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依老三的口味叫了几道小菜，几杯酒下肚后，我终于从老三的嘴里“撬”出了千蕊的寝室的电话号码。找了附近的公用电话，拨通了记在手上的电话号。记不得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在我第N次打通电话时，千蕊终于答应第二天出来和我一起吃晚饭。

偶尔回忆起第一次和千蕊约会的情景，我仍会开心地微笑。那站在心仪女孩面前会羞红了脸和心跳不规则的浅葱岁月！

第二天，终于熬到了晚饭时间，在偷擦了老三买给中意女孩的防晒霜后，我如约来到了千蕊寝室楼下。而千蕊，似是早早地就等候在了那里。我们一起去吃了火锅。入座后，千蕊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流氓，你用的防晒霜是不是和我的一个牌子？淡淡的柠檬味，我最喜欢了！”“不过……”她头一歪，调皮地看着我：“晚上擦防晒霜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哦？”说完她就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当时真是糗到了极点，只好嘿嘿地傻笑着。不过“流氓”二字，那夜听起来突然觉得亲切。点菜时千蕊只点了几盘肉和几盘便宜的蔬菜。我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所以便想要点几盘千蕊没好意思“下手”的菜，可是被千蕊制止住了：“流氓，我之所以和你出来吃饭，是因为听老三说你这个人不错，菜够吃就行了，我们不讲排场，好吗？”我别别扭扭地答应了，千蕊笑了，我也笑了。

火锅店里人声嘈杂，我和千蕊这边却是出奇地安静，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默默地吃着，偶尔眼神的碰撞——看得清彼此笑意盎然的眼睛。

那夜，我和千蕊在校园里散步到很晚。那夜之后，千蕊成为了我的女朋友。那夜之后，我和千蕊都爱上了夏季里热气腾腾的火锅。那夜之后，千蕊一直叫我“流氓”。在千蕊的带动下，我开始正视自己的学业。图书馆的大木桌旁，我和千蕊借了大量的著作来读，晚饭后会在食堂坐到很晚，交流彼此的心得体会。我们都很喜欢高尔基的《海燕》。

年终期末考试，我因成绩优秀获得了奖学金，抱着千蕊，我感慨万千——如果不是遇到千蕊，我会不会继续堕落下去致使青春虚度呢？柜台里的那枚白金戒指标价是700元，望着手里那600元的奖学金，我犹豫了。但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这个月不抽烟了！于是便把那枚戒指买了下来。当我把戒指戴到千蕊手上时，千蕊幸福地哭了。

假日的时候，千蕊会央求我陪她去逛商场。都是年轻的学生，经济并不富足，千蕊也很懂事，从未有过过多的要求，我们只是买些生活的必需品。经常光顾的地方是商场的家居区，那里是我们憧憬未来的天堂，我们构思着属于我们的家，说着把这个桌子放在家里的什么位置，又把那个椅子放在家里的什么位置，千奇百怪的想法，说到兴奋处千蕊会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看着千蕊，我的心中满是怜爱，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千蕊一个幸福的家，让她一生衣食无忧！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千蕊一天天地成熟起来。我爱千蕊，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渴望得到她的身体。千蕊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但面对我的渴望，她还是羞涩地点了头。大三的时候，因为一次避孕的失败，千蕊怀孕了。这是一个注定无法面世的生命，堕胎后，千蕊趴在我怀里委屈地哭了。我轻轻地抚摩着她的长发，心中满是悔恨，是我让千蕊受了这么多的苦。千蕊看出了我在自责，看到了我强忍住的泪水。她轻声地说：“流氓，你不要自责，我哭，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我只是为这个属于我们的生命感到难过……”千蕊泣不成声。“乖，不哭，我们以后会有好多小孩子的。”千蕊趴在我的怀中，像一头受伤的小鹿，我轻声地安慰着她。那时那刻，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似乎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无论如何，这辈子，我是不能辜负了千蕊的。

那以后，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我更加努力地学习，也会抓住所有做兼职的机会，是的，我需要钱，要让我的千蕊吃得好一些，穿得好一些，她是我的女朋友，给予她这一切，是我的责任。我和千蕊互相勉励，相互支持，爱情一帆风顺，学业蒸蒸日上，以我们的成绩，毕业后拥有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是不成问题的。

若不是毕业前夕的那场大火，我和千蕊一定会相持终老的。毕业舞会结束后，我央着千蕊，让她那天晚上陪我。千蕊笑我是只馋嘴的猫，毕业在即，她想回寝室和姐妹们聊聊天，回忆一下往昔，以后天南海北，相聚的机会甚是渺茫了。我故作生气说她是重友轻色，她亲了我额头一下：“以后每天都和你在一起，还不够你美的？”我傻傻地笑着，送她回了寝室便回自己的寝室和兄弟们叙旧去了。那晚，我的脚步是那样的轻松。凌晨2点多的时候，大家都已沉浸在各自的梦境中，我在外面通天火光的映射下从睡梦中惊醒，放眼望去，我的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千蕊的寝室楼被大火和浓烟笼罩住了！几乎是什么都没想，我赤着脚就跑了出去，朝着千蕊的寝室楼飞奔着。千蕊寝室楼下站满了人，我大喊着千蕊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正当我心急如焚时，千蕊寝室的一个同学喊住了我：“李东！千蕊本来是和我们一起跑的，大家都很慌乱，可是下来后我们就找不到她了。”她急得哭了起来。这样的消息真的让我不寒而栗，我整个人定格般地僵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

终于，我还是冲出了众人阻拦的防线，疯了般冲进了火光笼罩下的寝室楼。在冲到二楼的时候，一截墙壁倒塌了，正好砸中了我的右腿，那撕心般的疼痛啊，几乎快要使我昏迷。但想到千蕊生死未卜，我还是强忍住了疼痛，继续寻找着千蕊的身影，终于，在四楼的楼梯上我找到了我的千蕊，一探鼻吸，还活着，只是晕了过去。她还活着！小脸上是一处处的灰尘。我心疼地哭着，又痴痴地笑着。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喜交加的心境啊！抱着千蕊冲出了火海的那一刹那，我也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在隔壁房间的窗外，我看见了千蕊。我的千蕊，安静地躺在洁白的床上不均匀地呼吸着，小鼻子一耸一耸的，还有鼻翼两旁那可爱的小粒雀斑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医生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过不了几天就会醒来了。她没事，真好！

我提前出院了，我不想让千蕊看到我一条腿的样子，而我，也无法以一个残缺的身体去面对千蕊——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我的右腿被截了去……痊愈后，我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就职于一家残疾人机构。

我时常会想起千蕊，思念由最初的疼痛变成现在的麻木。千蕊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呢？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有机会让我和千蕊再次相遇，我会怎样呢？会选择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吧！并不是自卑，而是，大家都已回不到从前，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注定要成为一种美丽的回忆的。

对于自己失去的那条右腿，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责编 程十六 airenfangche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