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我感受痛苦之身

刘西鸿

如果问街上一个人，你愿意无痛苦地生活吗?大概百分之九十的人会答当然愿意。无痛苦地生活?如同每晚预订美梦，怎么会不愿意?

有一个人，现在正生活在预订美梦之中。

法周男人阿兰·巴斯田，骑摩托出了事故，情形严重。被紧急送进医院，经历大小复杂手术，几度休克，经过漫长的料理，他终于康复出院。

这个47岁的壮硕男人，从医院出来后的生活过得好极了，眉目舒展，笑口常开，身体健强。一天又一天，日子变得棉絮般轻飘写意。直到一个早晨上班，同事面对面看着他，像看着突然变了形的怪物：阿兰，你牙床怎么肿啦?已经灰色了，不痛吗?阿兰·巴斯田照看镜子之后急忙赶赴牙医诊所。于是，巴斯田棉絮般轻逸的生命神秘渊源，第一次遭遇警觉。

之后不久，巴斯田再一次像令人屏息透气的气功师舒展其技艺：在郊外野餐烧烤，地下坐久了巴斯田站起来松动腿脚。旁边家人惊恐大叫：你的裤子被烧没了!巴斯田长时间坐在一块燃烧的木炭上，已经皮开肉裂，他依然谈笑风生，对屁股焚烧毫无知觉。

于是巴斯田又一次被送入医院。神经学科教授，巴黎疼痛专家州吉格医生对阿兰·巴斯田进行彻底会诊。

这样，我们目睹了这个近乎不可思议的故事。

在摩托车祸出院后，巴斯田丧失了身体对疼痛的全部感觉，包括口腔感染，重器撞击，皮肤烧灼，利器切割肌肉等等。

神经专家对巴斯田的大脑做了IRM扫描，把大脑神经分成11个区域。检查结果，10个区域反应活跃，只有一个区域神经熄灭。即是说人所感受的全部痛感只归大脑极少部分神经分管。

专家继续对这个奇特的人进行连续测验，继而发现，这个感觉不到自身痛苦的人，同样感觉不到别人的痛苦：巴斯田在自家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的闲杂少年打斗，直到流血。丹吉格医生的录像显示，巴斯田看着殴斗场面不会出现正常人的反应：胸肌强健的巴斯田在所有饥饿、疾病、暴力、战争、死亡的画面前，像面对一匹匹色淡味枯的棉布，麻木无睹。他在回答“你看到了吗?你有何感受?”时，温和低声答：“我看到了，我没有任何感受。”

巴斯田被推到电视屏幕上，他对着一个万众好奇的问题：现在您到了无痛境界。如果能够，您愿意回复可以感受痛苦的身体和生活吗?

留着小黑胡子，平头，身体健壮匀称的巴斯田毫不犹豫地答道：“我愿意立刻恢复感受痛苦的身体。”明知绝无半点儿希望，他憨厚的笑里，包含极大的恳求。

奇人巴斯田，被摩托车一撞，准确撞毁分管疼痛的1/11的大脑神经，老天以为他会生活得更好，没料到他无痛之外难以想象的无奈。

崇高的坚持

余秋雨

前些年。云南边境的战争中，一位排长以身体滚爆山坡上的一个地雷阵，上级决定授予他特等英雄的称号。但是，他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那次不是有意滚雷，而是不小心摔下去的。”记者说：“特等英雄的称号立即就要批下来了，提拔任命的一切准备工作也做完了，你还是顺着‘主动滚雷的说法说吧，这样彼此省力。”但是，这位排长始终坚持，他是不小心摔下去的。

结果，那次获得英雄称号的是另外两个军人，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了省军区副司令员。那位排长很快复员了，仍然是农民，在农村种地。有人问他是否后悔，他说：“我本是种地的，如果一跤摔成了大官，那才后悔呢!”

(石景琼摘自《演讲与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