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花瓣
2007-05-14素儿
素 儿
小时候,和许多胆小的孩子一样,非常害怕死人,总是把死人与鬼联系在一起。姐姐和她的同学经常讲《梅花党》、《绿色尸体》、《卫生间里的毛手》等故事。因为好奇,喜欢坐在一旁听,到了晚上,满脑子都是鬼故事。特别是《卫生间里的毛手》的情节记得最清楚:在一个荒芜的古堡里,住着几个女学生,晚上去卫生间时,墙壁出现一只带毛的大手,伴随着恐怖的声音“我给你纸”。每晚睡觉时,都会下意识地看着门,似乎故事里的鬼会突然闯进来。于是,便越看越怕,到后来,会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得严严的,不是捂得周身是汗,就是在噩梦中吓得满身冷汗。
做医学生时,寝室8个人,对床上铺是个胆大的女孩儿,学习《人体解剖学》时,她经常把教学用的不同年龄性别的头颅拿到自己床上研究。我每晚睡觉时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那个可恶的头颅。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是不自觉地把头颅与鬼联系在一起。夜里去卫生间成了最大的难题。每次准备去卫生间前,都不断地鼓励自己不要怕,不要怕,那不过是个死人的头颅,可每当下定决心走出寝室门的时候,仍然无法摆脱那个头颅如幽灵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感觉,于是就快走,可越快走心里越紧张,快走时,自己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令自己心惊肉跳。进入卫生间后便自然想起毛手与声音……每次从卫生间回来,都像被鬼抓了一样。后来,为了避免晚上去卫生间,干脆不喝水。而白天也经常在课堂上走神,担心那个头颅什么时候不小心掉下来,滚到自己床下面。
第一次上人体解剖实验课,想到近距离的看死人,担心同学笑话自己怕尸体,强装镇静地跟在同学后面,不敢看尸体的面部,心惊胆战地只看了看尸体的那双大脚。站在解剖台后面的同学看不清楚尸体,几个男同学偷偷把解剖室地上如棺材一样的铁箱子搬过来,有同学见我站在后面,不知道我是害怕,以为我没有抢到有利位置,于是让我和他们一起站铁箱子上。刚战战兢兢站到铁箱子上,只听哐啷一声,感觉自己突然踏空掉进了水里,小腿被铁东西打了一下,脚底下踩着一个软东西,低头一看,箱子里装的是一具女尸,自己踩着尸体的腹部,本能的一声大叫,窜了出去。原来实验室地上的铁箱子,是用药水泡着不同年龄与性别的尸体。事后,同学们说我的那声大叫,是原汁原味的惨叫。自从那次以后,老师每次再上实验课时,都先提醒大家注意地上的铁箱子。
曾经在一本书中看到这样一句话:“许多事情,当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才能对别人的痛苦有更深的理解与同情。”或许正是这个道理,后来,在临床工作久了,面对死亡,也就渐渐淡定了,也懂得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再后来,渐渐地,凡是自己身边胆小的同事与朋友,无论平时关系远近,在她们遇到恐惧的事情时,我都本能地给予深切的理解与同情,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予体贴与帮助。因为拥有不掺杂任何功利性的同情心,使自己在平淡的生活中收获了许多真诚的友情。每当被我帮助的同事或朋友们向我投来感动的目光时,内心总能感觉泛起暖暖的阳光。那束阳光让我感受到理解与同情在很多时候,是一种精神力量。
原来,那些被以为会成为自己心灵和成长阴影的刻骨铭心的胆小日子,非但没有成为心灵的负担,反而在无意之中培养了我的同情心。终于懂得,生活与人生中的所有经历,快慰的也好,苦痛的也罢,都是命运的花瓣,都蕴藏着芬芳我们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