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普利策奖面对网络时代
2007-05-14黄艾禾
黄艾禾
当世界进入到“人人都可报道新闻”的网络时代,新闻业传统中引以为豪的基本原则和职业操守并没有变。
10月17日,在香港太古广场的一间巨大的会议厅,“第一届普利策新闻奖得主工作坊”正式启动仪式上,一位学生向普利策奖得主们发问道:在今天网络如此发达,人们都在谈论个人博客、人人都可以成为新闻的“公民报道者”的时代,传统的报纸记者价值何在?
主席台上,一字排开坐着六位普利策奖得主:
彼得,阿内特(Peter Arnett),前美联社记者,1966年普利策国际报道奖获得者;
约翰·卡普兰(John Kaplan),现为佛罗里达大学研究基金会教授,1992年普利策特写摄影奖获得者;
迈克尔·维兹(Michael Vitez),《费城问询报》记者,1997年普利策解释性新闻奖获得者;
艾米·戈斯汀(Amy Goldstein),《华盛顿邮报》记者,2002年普利策国内报道奖获得者;
史蒂夫·斯特克洛(SteveStecklow),《华尔街日报》资深记者、新闻编辑;2007年普利策公众服务奖获得者;
方凤美(Mei Fong),《华尔街日报》驻中国记者,2007年普利策国际报道奖获得者。
阿内特,这位经历过越战、资格最老的获奖者答道:“‘公民报道者们写新闻,没有人发工资,而我们是拿工资的。”会场一片笑声。
把全球新闻界中驰名的普利策奖的得主们请到大学校园来讲课,这在亚洲地区还属首次。香港浸会大学为此已经筹备了几年。提出此创意的初衷,用校长吴清辉的话说,是为推动学校在新闻教育方面“迈向卓越,以世界级专业水平为典范”。今后,这个王作坊将每年一届,继续办下去,
而首届工作坊讨论的热点之一,就是已年届91岁的普利策奖怎样面对新的技术潮流所带来的挑战。
在首届普利策奖得主工作坊的一次名为“香港、中国大陆和美国之社会转变与新闻界面对之挑战”的论坛上,一位普利策奖得主问在场的学生们,你们有多少人现在还以报纸作为主要的新闻来源?现场的听众有一半以上举起了手。这位发问者笑道,不错啊,我在美国问这个问题时,有百分之七十的人说,他们已经不看报纸了。
新技术革命带来的新闻形式——从内容到传播方式的变化,会在多大程度上构成对传统新闻业的挑战?这个一百年来让新闻记者们一向深以为自豪的职业,前景会走向暗淡吗?面对这一问题,这些普利策奖得主们都显得信心十足。“新技术只能给你带来形式的变化,并不能帮助你有创造性思维。”这是卡普兰的回答。而阿内特说得很直截了当:个人报道者,虽然他们的消息源会更广泛,但他们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他们很难做到公正、客观,容易造成误导,这就是到了网络时代,这个世界仍然需要我们的原因。
或许,我们可以以艾米,戈斯汀的获奖作品,来体会这群以自己的记者职业为自豪的人们,他们的职业价值观念和职业精神究竟是什么。
戈斯汀是因对9·11事件的两次报道而获奖的。当然,这是一个8人组成的报道团队,戈斯汀是里面的主要执笔者。当9·11事件发生时,戈斯汀正在华盛顿的家里,她一路飞奔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报社,此刻,她也和所有的市民一样,对这一恐怖事件的来龙去脉一片茫然。
记者们迅速组成了报道小组,他们要尽一切努力来回答:是谁干的,为什么,是怎么干的。消息一天比一天多,来自官方,也来自各种大小媒体,但全是纷繁的信息碎片。比如,官方公布了劫机嫌疑犯的名单,那是为号召公众提供更多线索,而记者们会根据这些名单,找到这些人在美国居住的地方,采访他们的邻居,努力复原出他们进入美国的路线图和音容笑貌……这种努力如大海捞针,但是在9·11发生40天后,他们做出来了:种种的碎片被拼成了一个完整故事:恐怖分子是如何进入美国,如何拿到飞机驾照直到实施爆炸的整个过程,
接着,2001年的11月4日,戈斯汀的第二篇报道出炉。这一篇讲的是被美国政府大举拘禁的恐怖分子嫌疑人的故事,他们被捕的理由,法律上的根据,这些人们的命运。这两篇报道,实际贯穿着的是一种新闻理念和人文關怀:关心最重大的最核心的东西。当一场空前灾难突然降临时,你可以报道苦难的惨烈或是救援的英雄主义等等,但戈斯汀和她的同事们盯住的是最根本的东西:这灾难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它对美国意味着什么,它对人的命运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这些,正是读者们最想知道的。正因为如此,这两篇报道使《华盛顿邮报》赢得了2002年的普利策国内报道奖。
同样,面对奥运会这样的大题目,你选择报道什么?方凤美在讲座中谈到,关于奥运会的资料和数据真是浩如烟海,关于它的建筑工程,它的历史,它的污染问题,它的交通,甚至它的天气控制。而方凤美的选择也独具特色:姚明和刘翔成为中国最耀眼也最富有的奧运明星,奥运精神的“更快、更高、更强”在这里还体现着另一层“更富”的意思?在另一篇关于奥运会的报道中,工地上一位建筑工人魏忠文成了主角,讲述的是他的艰辛劳作生活。而写这些,并不仅仅是为了讲述苦难,而是让读者们理解:中国的经济高速增长,给这个国家带来的是怎样的影响和压力。
虽然时代不同,釆写新闻的方法不同了,新的时代也要求今天的媒体更加注重图像,更加轻松有趣更容易阅读,但是这一职业的基本价值观和职业道德并没有变。正如卡普兰在回答一位学生“怎样才能拍出好照片”的提问时所说:“进入到你要拍摄的画面里面,用心去理解,去高的地方、低的地方、湿的地方、脏的地方……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