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未曾停止
2007-05-14米兰
米 兰
现代经典杂文小识(之二十三)
媒体曾多次报道——
有学生家长闻听某某本事很大,只要交其多少多少钱,即可帮你让孩子升入某某知名大学;
有升官心切的“公仆”,送上几十上百万“活动费”求某大人物,欲往上再爬一级官阶;
有被“双规”了的贪官污吏,托亲靠友可以傍上通天大员,便孤注一掷巨款求其说情;
有在网上自称什么经理什么处长,花言巧语觅美女,那急切欲嫁权钱集于一身者便主动送上门去;
还有自吹能为人安排什么什么工作的,有他卖的药能包治什么什么难言之隐疾病的,有看手相便可预知升官发财祸福命运的……
中国的江湖骗子薪火相传、人才辈出,无师自通、标新立异;而迷信骗子者也成群结队、络绎不绝,奔走相告,乐不可支。
八十年前,现代作家陈西滢先生创作的杂文《捏住鼻子说话》即为人们演绎了一出官吏和民众顶礼膜拜骗子的喜剧,辛辣而生动地戳穿了一场煞有介事的迷信骗局。
骗子(美少年)就那么简单——“捏住鼻子学女人说话”,信徒便如此迷信——“仙姑降坛的时候,全城的阔人,从厅长以下都上朝似的,听讲似的恭立在坛前”。
作品描绘:骗子(美少年)到霍邱,“全城若狂”;到蚌埠,大受“军政长官的欢迎”;到安庆,城里的“官绅也都拜倒在‘仙姑香案的底下”……你看,虔诚得多么令人惊愕,行动得多么统一迅速。奇怪吗?好笑吗?其实,这正是国人传承的信仰文化,不信科学而迷信鬼神,不实地调查而盲目从众,不靠自己而乞求他人,这样的文化心理,岂能不迷信、不受骗?
作品用一句话概括其根源:那些官绅似乎“没有出中古时期”,这再一次印证在千余年封建社会文化的戕害下,国人沉重的精神桎梏,铸就了其观念与意识的积淀:骗与受骗——迷信情结。
经典性文艺作品,总有启迪读者的艺术魅力,读罢,往往浮想联翩。或问,有没有现代“仙姑”?现代“仙姑”是否还用手“捏住鼻子说话”呢?人们看到的已经够多了——现代人迷信是什么样子?
影星歌星本是平常人一个,其艺术造诣也无超人之处,不过是被某些低级媒体和俗不可耐的娱记吹捧得神乎其神,于是赚得了众多粉丝的迷信;
某些大款特大款双手捧出巨金、别墅、香车美女献给实权人物,于是这些“公仆”便迷信得一呼百应,为其批地批贷款甚至把他们拉进权力机构,有的还成为黑社会头面人物的保护伞;
……
《捏住鼻子说话》全文约七百字左右,一个开头一个结尾,中间部分是“新从安徽回京的朋友谈起一件事”。开头是作品的缘起,几句社会背景(中国的智识阶级和老百姓非但隔了一道河,简直隔了一重洋)之介绍;接着便是“谈起一件事”,有鼻子有眼,像一个故事,有声有色;最后提示题旨,骗子如此笨拙,便弄得“举省若狂的两三年”,余味由读者自己品评罢。干净、利落,形象而新鲜,简洁而深刻。假如我们的杂文作家没有多少新发现、新观念,就不要去浪费笔墨讲些人云亦云的大道理;杂文之所以成为文学家族的一支,正是因为它要靠形象、靠艺术构思、靠生动鲜活的语言去启迪人们,加深认识,从情感上与读者沟通,以达到与之互动,如此,才能创作出精悍、深刻的好作品。
陈西滢(1896-1970)本名陈源,字通伯,江苏无锡人。1912年去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读中学,后入爱丁堡大学和伦敦大学,1922年获博士学位,回国后任北京大学外文系教授。1924年在胡适支持下,与徐志摩等人创办《现代评论》周刊,任文艺部主编,在该刊开辟“闲话”专栏,发表许多杂文。另外还翻译了屠格涅夫等人的小说。1927年与女作家凌叔华结婚,1929年到武汉大学任教授兼文学院院长。1943年到伦敦中英文化协会工作,1946年出任国民党政府驻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首任常驻代表。1966年退休侨居伦敦,1970年因病去世。主要著作有杂文集《西滢闲话》和《西滢后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