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生存的世界并没有标准答案

刘县书

美国人在“严重”反思他们的教育。

最近，由教育界、商界领袖共同组成的“美国新劳动力技能委员会”。公布了一份美国学校改革的新蓝图。尽管仍存争议，但大家至少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美国需推动教育的內容及方式进入二十一世纪，教育要帮助美国孩子适应新世纪的全球竞争。(12月11日《新华网》)

美国人反思道：如今，美国孩子每天所做的事情，和他们的曾祖父母们小时候所做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整齐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记笔记，读內容已经过时的课本。这种教育体制，在美国学校及其外部世界中制造了一个极大的鸿沟。在过去五年里，美国人热烈检讨教育问题，反思主要集中在评分制度、数学测验以及不同社会阶层的孩子平等接受教育的问题。美国《时代》周刊报道说，如今，美国教育的问题，不仅是某些孩子是否“被拉下”的问题，更是关于这一代孩子是否能适应全球经济发展新形势的问题。

这些话在我们听来多么耳熟!“整齐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记笔记，读內容已经过时的课本”，“评分制度”，“不同社会阶层的孩子平等接受教育的问题”……这些现象和问题在中国教育领域，是比美国轻，还是更严重呢?从来自各种渠道的信息来看，在我们的印象中，美国教育一向比较注重培养学生独立思考、质疑权威和自己动手解决问题的习惯与能力，美国公立中小学不存在择校问题，不存在民工子女上学难问题，他们的“高考”未让举国疯狂，他们的大学教授治校、学术当道，有充分的招生、办学自主权，却很少传出招生腐败、学术丑闻……看来，我们是把异邦美化了。你看，他们对自己很不满意。他们反思教育“上纲上线”到了美国人是否将被世界拉下的高度，却又具体和“现实”到为社会提供什么样的劳动力，这样的“生活层面”。

当美国教育界工商界全面深入反思和规划教育改革时，我们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有没有人在做宏观和长远思考，有没有触及根本、大刀阔斧、洗心革面的方案在调研策划中?由美国孩子的未来想到中国孩子的未来，一个问题始终盘旋在我的脑海：考试、做题能引领什么样的民族前途?一个把所有学生驱赶入题海和标准答案库的教育，能许给我们国家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近年来，中国教育当然也有成绩，在某些教育官员那里甚至能找到许多理由感到自豪。但普通老百姓和教育界良心对此的感受截然不同，毫不客气地说，在他们看来中国教育积弊深重、水深火热，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已非解决之道，中国教育需要洗心革面，需要各方尤其是掌握核心权力和主要资源的官员们，拿出非凡的勇气，广纳民间智慧，制定全套方案和时间表，付诸持之以恒的行动。可现实呢?

同样在12月11日，因山西蒲县蒲城镇南曜村教学点六名小学生一氧化碳中毒事件，该县教育局一副局长和教办主任被停职。教育部就此发出通报，要求切实加强学校安全工作。

出了极端事件，马上高度重视、发文通报，或严厉要求，或坚决禁止，应急功夫看来是做到了，但为何往往禁而不止，年年如此?似乎我们总是在做修修补补的表面文章，总是在扬汤止沸。学校乱收费了，我们是这样；有人违规组织补课了，我们是这样；特长加分大面积舞弊，我们是这样；择校闹得太不像话了，我们是这样；民工为孩子上学问题请愿到报社了，我们是这样；大学的各种行政评估泛滥成灾，我们是这样……

而这些积弊的根源和真正的解决之道，真的没有人知道吗?比如择校问题，根本要害是大力推进公立基础教育的均衡化，为什么却始终没有一个时间表?比如，中国大学严重的行政化倾向，也是一个根本问题。温总理也为学术大师难产而焦虑，但靠政治家、靠教育行政官员或任何从上而下的工程，就能生产出大师来吗?还有民办教育的发展问题，我们的民办教育为什么不能蓬勃健康发展?为民办教育的健康发展，我们提供了一个怎样的政策环境呢?

公立基础教育的均衡化，大学的自主权，民办教育的健康发展，等等，这些基础问题，又是与真正推动中国教育向素质教育转变这一重大命题紧密相关的。若不正本清源，不切实展开系统改革，那么，所谓素质教育无疑将永远是一句空话、官话。中国现行教育中普遍缺失的乡土教育、公民教育、法治教育、终身学习能力培养、创造性培养等重要元素．又何时能进入我们孩子的课程表?

也许，有些人觉得我们的孩子只能接受应试教育的宿命——而且是世界上最严酷最变态的那一种，甚至有的人觉得现在的教育没什么不好。那么，还请他们听听美国人的自我批评，放眼看看世界，想想未来，我们的孩子将要生存的世界，存在标准答案吗?逼迫他们将十几年二十年的生命投入到背诵和做题中，培养的是什么样的“二十一世纪的技能”?

我们的学生，有的已考试成癖，有的已考试成“霸”，有的已经用上了兴奋剂，而中国教育洗心革面的整体解决方案还要等到何时?

【原载2006年12月14日《中国青年报·青年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