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犬记
2007-05-14彭霖山
彭霖山
一、临终赠犬
红松寨的贺昔德老倌中年丧妻,辛苦忙碌了一辈子,累得腰驼背曲头发白,可晚年终归还是落了个好结局。两个儿子都培养成了大学生,先后成家立业,并成了一方佼佼者,替祖宗争了光。
老大贺贵仁大学毕业后,回乡发展山区教育事业,在一所乡村中学任教多年,现在已是该校的校长。
老二贺贵福大学毕业后考取了公务员,分配在市城建局工作,由于善于钻营,没几年成了全局的一把手,还真是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两个儿子对父亲都挺有孝心,虽然因种种缘故未能将父亲接到身边尽孝。可逢年过节两兄弟都要携带妻儿回家与老父团聚,当然更少不了逐月供应各类物资和生活用品。兄弟俩本来想在村里请一位大嫂做保姆,长期关照老人的起居饮食,却被昔德老倌严词拒绝了。他说自己身板硬朗,还能弄弄茶饭,要什么保姆?再说身边还喂养了一条小牛犊似的狼犬,颇通人性,与老人亲密无间,正好搭伴,以解寂寞。这么一说,兄弟俩只好罢了,只是平时托本家人常常走动关照一下。
然而,“子欲养而父不在”。正当老人开始安享清福之际,一场大病将老人猝然击倒在病榻上,眼见得气息奄奄,本家人急忙打电话将他的两个儿子召回。兄弟俩望着辛苦忙碌一生的老父即将告别人世,不由悲从中来,心如刀绞,跪在病榻前失声痛哭,
昔德老倌喘息着,艰难地从嗓子深处咳出一口浓痰。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席话语:“孩子,爹苦了一辈子,没啥留给你们……倒是喂养的这头狼犬……挺讲义气……上个月又添了两只幼崽……乡里人说猪亲狗义,爹死后你们兄弟俩……各抱一头回去喂养,也算留个……纪念。这犬至少能……看家……守门……”
老人说这话的功夫,兄弟俩才发现小牛犊似的黑犬带着两只幼崽一直守在病榻旁边,不住地眨巴双眼,似乎也很伤感。兄弟俩心头一颤,暗自惊叹,这畜生通人性哩!
老人交待完自己的遗嘱后,头一歪,便咽了气。
“爹……”兄弟俩大放悲声,痛苦万分……
热热闹闹地办完父亲的丧事后,兄弟俩各自打点行装,准备踏上归程。临分手时,猛然记起父亲的遗嘱,这才四处寻找那两头幼犬。好不容易在屋后的那片竹林中寻着,却不见了那头母犬。这两头幼犬也许饿坏了,正嗷嗷地叫唤着,样子可怜极了。
老大贺贵仁见状,顿生伤感之情,兀自叹了一声:“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纪念,必须善待啊!”便弯腰抱起其中一只幼犬,装在一个纸箱中,安放在自己的摩托车上。
老二贺贵福也哈腰抱起另一头幼犬,放进小轿车,冲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嘻嘻一笑:“我们也带一头回城里去吧。说不定能培养成宠物哩!”
贺昔德老倌生前哪里想得到,自己留下的两头狼犬幼崽,后来竟影响了两个儿子的命运……
二、贪婪恶犬
父亲亡故后,贺贵仁和贺贵福兄弟极少回老家,也就难得见上一面了。贺贵仁在校执教,又是一校之长,里里外外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故而以校为家,极少出山。而贺贵福身居官位,混迹官场,同样有忙不完的事情。兄弟俩一个在大山深处,一个在繁华都市,一晃就是两年多没见面了,偶尔记起才打个电话问声好,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算是保持着兄弟的情分。
这天,贺贵仁突然想起了进城探亲的念头。不为别的,试着想去市里向弟弟求援。原来,他所在的丁庄中学校舍建成已久,现在都成了危房。他向县教育局和乡政府打了几个报告,上面也派人下来检查过,同意重建,就是资金到位困难。在这种窘境下,有位教师提醒他:“你弟弟不是市城建局的局长么?何不向他求助,也许能开个口子,增拨一笔款子,不就万事大吉了?”贺贵仁是个厚道人,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这会给同仁一点拨,猛然醒悟过来。可不,如今当官有权的大都会为乡梓造福,况且还是自己的嫡亲弟弟,难道会让自己吃“闭门羹”吗?不妨一试。
贺贵仁说走就走,当即向副校长交待有关事宜,便准备去山外搭上班车进城。才出校门,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着,扭头一看,竟是自家喂养的那头黑犬。只两年多时间,幼犬已长得膘肥体壮,像头小牛犊了。贺贵仁不由一愣,心中忽地想起了什么,暗自默念道:“莫不是这头畜生也在思念它的手足之亲,想随我一道进城去探望?”心念一动,便发了话:“‘大黑,你真的想随我进城去吗?”
“大黑”昂起头,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主人,似乎听懂了,呜呜地叫着。
贺贵仁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行,我怎么能够带你上班车呢?你还是回去吧!”说罢,转身朝前走了。走了几步,扭头一瞧,“大黑”还跟在后面,他便生气了,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后扔去,并厉声喝斥:“听话,回家去!”
“大黑”果真听话,站在那儿不敢再挪步了,瞧着主人越走越远……
贺贵仁进城后已是日近黄昏,他直奔弟弟住宅,然而扑了个空,邻居告诉他贺局长已乔迁新居了。
这些年,贺贵福大大地发迹了,住宅鸟枪换炮,一幢别墅式的小洋楼单家独院地矗立在公园旁边的竹林中,还真有点诗情画意,别具一格。也许是小洋楼太引人注目了,所以贺贵仁也无须多打听,很快便寻上了门。正门是一扇铁门,紧关着,另有侧门打开着。他正要抬脚进去,冷不防从里面窜出一个人来,与他撞了个满怀。贺贵仁以为是个窃贼,便伸手一把揪住他,厉声喝道:“干什么的?”
对方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似乎刚刚受了惊吓,脸色苍白,这会儿又被贺贵仁一惊,顿觉魂飞魄散。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仔细瞅了贺贵仁两眼,才抖索着问道:“你也是来找贺局长的?”
贺贵仁点点头,对方马上劝阻道:“我劝你别进去了!”
贺贵仁惊异了:“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对方心有余悸地吭哧道:“里面有……有一只厉害的……狼……狼犬……”
贺贵仁似乎明白怎么回事,便松了手大步地朝里面走去。
岂料,刚刚走进大院内,还没等他开口喊人,便听得一阵风响,随即被一头小牛犊似的狼犬撞翻在地上。这狼犬与他家喂养的那头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头狼犬的额头多了一撮引人注目的白毛。此刻这“白毛”正舔着血红的舌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这陌生人,似乎只要他一反抗,就会一口咬断他的喉管。
贺贵仁遭到这突然袭击,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就在这紧要关头。只听得身后一阵风响,从门外箭也似的“射”进一头狼犬,将“白毛”撞翻在地,然后嘶咬起来。贺贵仁这才趁机脱身从,地上爬起来细瞧,竟是自家的“大黑”。原来这畜生远远地跟着主人进了城,关键时刻搭救了主人。贺贵仁不由心头一热。暗自道声惭愧,急忙喝住已占优势的“大黑”。这时,正厅大门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位保姆模样的中年妇女,喝住“白毛”,然后问贺贵仁到此有何公干。听说是主人的兄长,保姆并未表示亲热,只是淡淡地解释说,主人全家旅游去了。并已留言,在此期间凡有客人拜访,均不接待。贺贵仁心头一凉,扭头转身便走。刚迈出大门,却发现那个中年人还站在门边,并冲着他笑:“怎么样,也受惊了吧?”
贺贵仁狠狠地道:“还真是狗仗人势!”
中年人冷笑:“你知道吗,大凡进了这院子的,如果拎着大包小包,恶犬便晓得是送礼的来了,就会悄悄放行;反之,如果两手空空进来,恶犬准会将你扑倒在地上,让你惊吓一场,然后驱赶出门。所以,熟悉内情的人都把‘白毛恶犬叫作贪官犬!我今天斗胆一试,果然如此。”
贺贵仁听罢不由大吃一惊,张着嘴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嫡亲弟弟,一个原本纯朴的农家子弟,步入官场没几年,竟然也蜕化变质了,成了名副其实的贪官!同样让他感到伤心的是,一头好好的狼犬也给驯化变质了。难怪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尚且如此,何况犬乎?贺贵仁顿觉胸口隐隐作痛……
三、救主的义犬
暮色苍茫,夜幕降临。贺贵仁决定立即赶回学校去,即使弟弟在家,他也不想见面了。
此刻,回家的班车停开了。贺贵仁为节约住宿费,便思忖走夜路赶回家去,反正皓月当空,恍如白昼,身边又有“大黑”做伴,运气好的话也许沿途还能搭上夜间的运货车。主意打定,便进了一家小店,与“大黑”填饱肚子,酒足饭饱之后这才上路。
出了城后,他便抄捷径走山路。走着走着,双脚便开始打晃,上下眼皮打架,顿觉困倦极了,接着身子像稀泥似的瘫软下去。昏昏沉沉地一头歪倒在坡顶的草地上,像扯风箱似地打起了响亮的鼾声。刚才他在小店里借酒消愁喝得实在太多了,这会酒劲发作,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黑”忠诚地守卫在主人身边,不时昂起头来像野狼似的嚎叫几声,也许是想唤醒主人,也许是在警告其他野兽不得靠近。
就在这时,一场意料不到的大祸从天而降。山坡东面的山沟里不知啥时燃起了野火,这时恰好起风了,这火便打着旋朝坡顶上蔓延过来。“大黑”见状吓得嗷嗷直嚎,拼命用嘴巴去拱主人,无奈贺贵仁已经烂醉如泥,什么知觉也没有了。“大黑”急得四处狂跳,冲着逐渐逼近的火焰发出悲哀的嚎叫。蓦地,“大黑”停住了嚎叫,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扬起四腿朝刚才上坡的方向奔去,不一会便奔到了坡下一条哗哗作响的溪边。只见它跳进溪水中打了几个滚,然后又跃上岸箭似的朝坡顶“射”去,来到主人身边连着打滾,让湿漉漉的身子将周围的枯草都打湿了。接着又朝坡下奔去,一会儿又冲上坡来,重复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如此反复数次,就像下了场大雨似的,周围的枯草都湿透了,这样宛如在主人身边筑起了一道“防火线”,从坡下蔓延上来的火苗在此停住了,并逐渐熄灭。
闻讯赶来救火的山民冲上了坡顶。当他们发现躺在地上依然鼾声大作的贺贵仁和他身边那湿漉漉的“防火线”时都惊讶极了,难道这人暗中有神灵相助?及至发现蹲在一旁浑身湿透了的“大黑”时,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条聪明的义犬救了自己的主人啊!
四、雇人盗犬
义犬救主的新闻刊登在市里的晚报上,吸引了不少读者的眼球,一时传为美谈。
市城建局局长贺贵福平日极少读书看报,这条新闻还是从他老婆口里听到的,当听说这桩奇闻就出在自己兄长贺贵仁身上时,不由瞠目结舌。
此刻,他才记起兄长身边喂养的这头狼犬就是父亲临终所赠的那一头。早知这是一头义犬,当初一块喂养就好了。虽说自己这头狼犬让自己训练得息息相通,心心相印,看家护院,忠于职守,尤其能够狗眼识人,欺贫爱富,还真是天下少有的神犬,却没想到自己兄长喂养的这条狼狗竟能在危急关头机智救主,比自己的“白毛”强多了,真个是让人眼馋又嫉妒哟!
贺贵福步入仕途以来,什么都贪得无厌,贪财、贪物、贪女人,只要他看中的东西,都要千方百计地去巧取豪夺。这会儿他又突发奇想:要是能将兄长的这头义犬弄到手凑成一双,让这狗兄狗弟团聚,岂不成了天上人间难寻的美事!主意打定,他便动起了脑筋。
明要,兄长肯定不给,一是老父临终所赠的纪念,二是义犬又有救主之情,岂肯轻易转让?看来只有暗盗了。贺贵福胸有成竹,当即唤来自己的一个心腹,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心腹很快便在社会渣滓中物色了一个专干偷盗营生、绰号“赛时迁”的混混儿,许以事成之后,奖金1000元。
“赛时迁”当即打点行装,直奔贺贵仁执教的丁庄中学。
且说贺贵仁那天晚上在山坡上露宿了许久,虽说在紧急关头让自己的狼犬大黑救下了一条命,可回家后便患上了重感冒,连着在病榻上躺了好几天。
这天晚上,贺贵仁服了一帖中药后,蒙头睡下了。蓦地,只听得窗外传来一声大黑的怒吠,随即又传出惨叫声:“救命啊!”贺贵仁打了个激灵,不知哪来的力量,一脚踹翻被子,披衣下床,开门一瞧,不由张大了嘴巴。
明晃晃的月光下,只见“大黑”张牙舞爪地将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扑倒在地上,年轻人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地大声呼救……
贺贵仁出门喝住了“大黑”,年轻人才从地上爬起来。这时,老师们全起床赶到了,一瞧这情形,明白盗贼进校了,当即将他擒住,并拨打了“110”报警。
这盗贼不是别人,正是前来盗犬的“赛时迁”。他白天踩好了点,晚上溜进校园后,便将拌有麻醉药的肉包扔到“大黑”的身边。“大黑”犹豫片刻便将这“美食”叼到屋角处,不一会它便慢慢地倒在地上,似乎给麻醉了。躲在暗处的“赛时迁”见状不由大喜,急忙疾步奔出来,掏出一个网袋,正扯着这犬朝袋里装时,冷不防“大黑”猛地一弹而起,将“赛时迁”扑倒在地……
根据“赛时迁”的坦白交代,贺贵仁和老师们在屋角处寻到了那原封未动的“美食”,于是全都恍然大悟了。原来“大黑”历来不吃陌生人的东西,当“赛时迁”扔出这诱饵时,它便已洞察其奸,于是叼走诱饵到暗处,接着躺下装死,引诱盗贼近身,趁机将其制服……当“赛时迁”了解到这真相后,懊悔得连声哀叹:“想不到我‘赛时迁愚蠢得还不如一条狗!”
五、施计得犬
贺贵福偷鸡不着蚀把米,义犬没偷到,自己这个幕后策划者反倒差点儿露出了原形。幸亏手下人及时疏通关系,警方也考虑到仅仅是偷一条狼犬,算不了什么案子,故而罚了点款便将“赛时迁”放了出来。
贺贵福没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于心不甘。特别是当他听说这条义犬略施小计便将一个惯偷生擒活捉了,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占有这条义犬的欲望更强烈了。但贺贵福挖空心思,想扁了脑壳,仍苦无良策。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见机行事,说不定能旗开得胜哩!
挑了个双休日,贺贵福亲自驾车来到了丁庄中学。
对于弟弟的突然造访,贺贵仁感到不胜惊讶。因为弟弟步入仕途以来,尤其是父亲去世后,极少主动与他这位兄长联系,更不用说来学校看望了。即使电话问好也是兄长先打过去的。他曾经几次邀请弟弟带着弟媳、侄女一块来玩,可弟弟推说公务繁忙难以抽身,而且绝不开口邀请兄长、嫂子和侄儿进城去做客。双方就这样日渐冷淡了,以至于后来弟弟乔迁新居,做哥哥的压根儿不知道。哥哥自然暗中生气,思忖弟弟飞黄腾达了,瞧不起当穷教师的哥哥,哥哥自然也不愿
去攀高枝。上次为公进城受了委屈后,贺贵仁至今心中还憋着一口恶气,想不到弟弟却破天荒地登门来访了。
弟弟还没进门就在外面嚷开了:“哥,上次进城为什么不预先给我通个电话呢?害得你空跑一趟。我旅游回家后,保姆将这事向我一汇报,我便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不,今天弟弟我特意登门赔礼道歉了!”
憨厚的兄长急忙摇手:“没关系,没关系!兄弟之间就不用讲客套话了。”
弟弟问:“哥,我知道你为学校的事忙得很,无事不登三宝殿,特意进城找我一定碰上了什么难事,是啵?”
“……”兄长顿觉面红耳赤,还真有点开口求人难的窘态。
弟弟察言观色,心中有底了,话越说越热乎:“哥,咱俩谁跟谁呀?打虎还要亲兄弟,上阵还要父子兵呢!兄长有了难处,弟弟不能为其分忧,岂不成了畜生?”
弟弟这番關还真将哥哥打动了,当下便将上次进城的目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弟弟听罢哈哈大笑:“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哥,你也太老实了,这么一桩小事,你给小弟打个电话就行嘐,何必亲自跑来跑去的。回城后我立即划拨100万给你们学校怎么样?”
“啊……”哥哥又惊又喜,感动得热泪盈眶,半晌才吐出一句:“那就太感谢你了!”
弟弟双眉一扬,生气道:“哥,你别说这酸溜溜的话,兄弟之间不言谢!”
哥哥隆重款待了弟弟,趁着酒酣耳热之际。弟弟频频向哥哥敬酒套近乎,左一声“哥”,右一声“哥”,喊得贺贵仁心房直打颤,暗自埋怨自己,过去还真错怪他了。这样的好弟弟,怎么会是薄情人?也不像是贪官呀!他的心肠软了,喉咙哽咽了,眼泪也掉到酒盅里了。
弟弟心里暗暗喊了声“好”,故作沉吟道:“哥,小弟这次来,还有点小事想求你哩,只是羞于出口。”
哥哥不由一愣,随即爽朗应道:“小弟,什么事只管说出来,就是要脑袋哥也会给你拧下来!”
弟弟“嘿嘿”一笑,终于摊牌了:“哥,小弟看上了你那头狼犬,不知能否割爱?”哥哥又是一愣,诧异道:“小弟,这是父亲临终留下的纪念,你不是也有一头吗?”弟弟故作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那头狼犬额头的那撮‘白毛像‘丧门星,让我好生厌烦。而且它凶狠异常,常把客人吓跑。我想把它放走,让‘大黑这条义犬跟着我。”
弟弟这番貌似情真意切的话语还真打动了忠厚老实的哥哥,想到弟弟那条狼犬被人唤作贪官犬,心里真不是滋味,“大黑”去了,肯定能改变别人的印象,于是毅然点头:“行,小弟,哥哥刚才说了,你要脑袋我都能拧下来,难道还舍不得一条犬吗?”
弟弟顿时喜得眉开眼笑。他怕夜长梦多,担心兄长变卦,当即托辞不胜酒力,提前下席。稍候片刻,便称下午还有要事,必须赶紧回城里去。
贺贵仁几次将“大黑”抱进弟弟的小轿车,它都挣扎着跳下车来,双目垂泪,呆呆地呜咽着。这依依不舍的情景旁人见了都于心不忍,暗叹:都说猪亲狗义,这话真是不假啊!
小轿车终于载着“大黑”走了,贺贵仁呆呆地望着轿车远去的方向,双眼红通通的,鼻子一阵阵发酸,实在忍不住了,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六、仗势的祸犬
贺贵福心想事成,略施小计便骗来兄长的义犬。虽然花了100万元的代价,可那是国家的钱,自己毫发无损。人家还要欠自己的情哩!想到这些,贺贵福得意地笑了。可不,只要有权有势,还有办不到的事吗?
“大黑”进了贺贵福的豪宅后,成天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贺贵福知道这义犬还在恋着旧主人,担心它逃跑,便成天紧锁大门。过了一段时间,大黑似乎慢慢习惯了新环境,贺贵福便逐渐放松了戒备,开始像当初训练“白毛”那样训练“大黑”。可没想到,“大黑”对他教唆的恶招压根儿不予理睬,相反还经常与“白毛”争斗撕咬,尤其是当“白毛”欺负来访者时,“大黑”总是及时跳出来阻挡“白毛”施威。
这天晚上,贺贵仁上次碰见的那位中年人又在贺府大院里出现了。他是一个姓曾的包工头,因为想承包一项工程,给这位市城建局局长送了20万元的礼。可贺贵福却将工程给了另一个向他行贿50万元的包工头。曾包工头咽不下这口气,便向这贪官索回自己行贿的20万元。可贺贵福不认账,反而叱骂对方敲诈勒索。曾包工头上一次上门催讨,被贺宅“白毛”恶犬惊吓挡驾,今晚他准备了一把匕首,喝了半斤白酒壮胆。再次找上门来。双脚一踏进院门,那头“白毛”便气势汹汹地迎面扑来,曾包工头刚掏出匕首,便被这狼犬扑倒在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要咬他。就在这时,斜刺里冲出一头黑犬,猛地将“白毛”撞翻,双方撕咬起来。曾包工头趁机爬起身来,只见城建局局长抡着一根铁棍从屋里飞奔而来,朝黑犬扫去。黑犬挺机灵,打个滚躲过这一击,窜出了大院,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城建局局长一眼瞥见曾包工头手中明晃晃的刀子,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吼一声:“‘白毛给我咬!”
“白毛”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听了主人的呼唤,“嗖”的一声扑上去狠狠咬住了曾包工头的一条手臂。曾包工头一声惨叫,匕首“当啷”一声落了地。城建局局长趁机挥棍上前,一棍击在对方的头顶。曾包工头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地上,“白毛”随即狠狠咬住了他的喉管。
七、丧家之犬
凌晨,一辆小轿车在通往丁庄中学的一条机耕道上停了下来。从车里下来一位神情沮丧、满脸倦色、狼狈不堪的中年人。你道是谁?正是市城建局局长贺贵福。
昨晚,曾包工头被贺贵福一棍击倒,又被“白毛”咬断喉管,当场咽了气。一见出了人命,城建局局长这才着了慌。曾包工头已经告上了市纪委,市纪委领导昨天刚刚找他谈过话,今晚曾包工头就死在自家的大院里,这不是癞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一桩杀人灭口案吗?他纵然浑身是嘴也难以解释清楚啊!于是,他只好将曾包工头的尸体装进小轿车的后备箱,悄悄地开出城去,扔在一座废矿井里。他做贼心虚,左思右想不敢回城,便驱车直奔丁庄中学而来。他划拨给这个学校的100万基建款早已到位,这会儿准备找个借口从中“借”20万元,以方便自己在外潜逃避祸。因为一时想不出什么借口,所以停下车来调整思路,顺便修整片刻。
才下车,他猛地发现路边有座土地庙,庙前一副触目惊心的对联映入眼帘:
莫嫌我庙小神小,不来烧香试试。
休仗你权大势大,如要做恶瞧瞧。
贺贵福不由大吃一惊,呆呆地坐在庙前,嘴里喃喃自语:“天哪!这对联莫不是冲着我贺贵福来的?”他赶紧双手合掌,闭眼祈祷:“土地公公,请恕小民之罪,如能躲过这场大难,贺贵福定来重修庙宇,重塑金身!”忽觉身边有人来了,急忙睁眼一瞧,竟是自己那头“白毛”不知啥时跟来了。他心念一动,悄悄搬起路边一块大石头,猛地朝“白毛”头顶砸去,一下、二下、三下……直至“白毛”血流满地,一动也动不了,才扔了石头,重新向土地公公祈祷:“神灵啊神灵,贺贵福今日杀了这恶犬祭庙谢罪,还望保佑小民逢凶化吉,遇难呈样!”
祈祷完毕,正要转身上车,冷不防听到一声狼犬的嚎叫,回头一看立即瘫软在地。只见“大黑”出现在土地庙的一侧,双目怒视着他,一步步逼近。这时。警车的警笛声也由远而近……
(责编: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