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侮辱的尊严
2007-05-14童树梅
童树梅
打工仔刘东近段日子过得晕晕乎乎的,像在做梦一样,原因是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叶子竟然主动和他好上了!她还常送给自己一些昂贵的东西,例如手机、摄像机什么的,看得出她对自己动了真感情了,只恨自己没本事挣不到大钱,否则一定风风光光地娶了她。这样的日子虽说有点儿提心吊胆的,但也更刺激,因为排遣了身在异乡的打工仔最害怕的一种流行病——寂寞。
可这几天把刘东难受死了,因为老板大马猴一直没出差,叶子就没空跟他幽会。就在他度日如年的这天下午,趁没人的时候叶子塞给他一把钥匙,说在外面找了一处房子,今晚大马猴有应酬,要到很晚才回来,刘东你等天黑下来后先进屋等我,我会抽空过去跟你幽会的,不见不散哟。叶子临走时不忘又叮嘱了一句:一定要趁天黑没人的时候进去,不然让人看见就麻烦了。
天黑下来后刘东满心欢畅地拿钥匙开了门等叶子,他还带了摄像机,最近他玩摄像机上了瘾。站在房子里刘东心里不免有点遗憾:要是这样的房子是自己的就好了,可自己哪里买得起哟,或许连房子的一角也买不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叶子一直没来,也不见电话,刘东想一定是大马猴在她身边,她抽不开身,再等等吧。又不知等了多久,刘东终于支撑不住,头一歪在床上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了他,他一个激灵,一看来电,是叶子!再一看时间,竟是夜里四点钟!刘东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连忙接听电话,却听到叶子在电话里紧张地说:“刘东,大马猴知道你在那里了,你赶快出来,记住,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你!”叶子急促地说完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刘东吓得睡意全无,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起身就走。此刻夜色正浓,没有人看见他这个年轻的打工仔孤独慌张的身影。
刘东回到工棚,惊魂稍定后带着一丝遗憾一头倒在床上继续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睡得正香,忽然被人从床上一把揪起来,那力道大极了,刘东费力地睁眼一看,顿时吓得睡意全无:揪他的竟是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
在公安局里刘东才知道揪他来的原因:昨天夜里大马猴被人杀死了,警方怀疑他与此事有牵连,因为案发后警方接到一个神秘电话,说刘东跟死者的妻子有暧昧关系,所以初步断定刘东有因情杀人的嫌疑。
刘东听了目瞪口呆,然后大呼冤枉。警察目光炯炯地问:“昨夜案发时你在什么地方?我们调查过了,有人亲眼看到你是凌晨四点多才回的工棚,那么在这之前你在哪儿?”
刘东至此没办法,只好承认了和叶子的关系,又说出昨夜和叶子约定在外面一所房子幽会扑空的事,警察听了二话不说,命令他立即带他们去看看那所房子。
刘东领着警察来到那所房子门口,然后拿出钥匙开锁,令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那把钥匙竟然怎么也打不开锁!可昨夜明明开得好好的啊!就在这时更让他吃惊的事发生了:门从里面打开了,一男一女穿着睡衣满脸睡意地问是谁啊一大早在外面鼓捣门?
刘东简直像是见了鬼,结结巴巴地问:“请问……昨夜你们住在哪?是住这房子里面吗?”
那对男女一听火了,扯起喉咙喊道:“你这个乡巴佬说什么呢?有毛病是不是?这是我们的房子我们的家啊,我们昨夜不睡在里面难道睡在大街上?莫名其妙!”
刘东完全晕了,一直在一旁冷眼观看的警察插话了:“刘东,你继续编啊!我看你还敢说鬼话不?”
刘东给关进了看守所,他头都要裂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在做一个噩梦啊?掐大腿,疼;又抽嘴巴,还是疼,再狠狠地抽,血都流了下来,这么说不是在做梦,那么肯定是自己疯了。
这时看守他的警察说有人来看他,他来到小小的会见室里一看,来人却是叶子!
叶子望着他久久不语,忽然低声说:“刘东,对不起!”
原本木然的刘东听了这话浑身一震,对不起?“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看叶子,发现叶子正不易觉察地轻笑着,那笑容就像成功偷了一只老母鸡的狐狸在笑一样,狡猾、得意,更多的却是隐藏着一丝残忍。
刘东愣了愣,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让我在今日凌晨四点离开那所房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那对男女,他们当然是你的帮凶啦,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住进房子,并立即换了门锁,从而成功地骗过邻居和警察。是不是?打电话给警察说出咱俩关系的也是你,对不对?你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警方怀疑我,对不对?”
叶子点点头,她有点不相信似的望着眼前这个大男孩似的人,这个看去十分憨厚老实的乡下人,这个对她一往情深的打工仔,他不像看上去那么笨嘛。
刘东看着她,又问:“那么,你费尽心思设下圈套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能说出来让我即使死了也能瞑目吗?”
叶子笑了,那是苦笑和一丝丝伤感的笑,说:“别人都认为我是个风光无限的老板娘,可只有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寂寞。我是有钱,可我从未尝过爱情和激情四溢的滋味!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没有一次真正的爱还有什么意思?可我不能离开他,离开他将意味着我失去一切,我已习惯了过有钱人的生活,于是我想到——杀掉他,这样做不仅仅因为他的全部家产将属于我,更重要的是我要他补偿我失去的一切。不过我要实施这样的计划还差一个关键的人,一个能在案件发生后为我担当罪名的人,不幸的是我看中了你。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所以我刚才跟你说声对不起。”
叶子一口气说完后站起来,又弯下腰,乌黑的长发飘洒下来,刘东又闻到了那种曾令他痴迷的味道,然后他听到叶子冷酷地轻声说:“你刚才分析的完全对,你是个聪明人,可你知道了又能怎样?那只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你没有丝毫证据的,再见!”
叶子转过身向外就走,刚走了两步,听到身后传来刘东梦幻般的带着一丝丝伤感的声音:“叶子,看在你我相好一场的分上,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然我还是死不瞑目——你曾真心爱过我吗?”
叶子浑身一震,说实话她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她很迷茫,现在还是很迷茫,她只能佯装无情地回过身说:“好,我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你只是我戏中一个必不可少的道具罢了,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一个乡巴佬,一个身无分文的打工仔也配得上我!”
叶子看到刘东的脸色刹那间雪白如纸,他的身子也轻轻摇晃起来,叶子的心里正百味齐涌,忽然她听到刘东口里似乎在喃喃自语:“说得好!你一番表白彻底打碎了我的梦想,现在我终于认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可笑我几个小时前还做着爱情的美梦哩,叶子,要是你说你真的爱我,即使是骗我,我也会心甘情愿地替你死的,绝不后悔……”
叶子失神地听着,刘东又说:“刚才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还记得你曾送给我一个摄像机吗?你真不该送这个东西给我——昨夜我前往那所房子时顺手把摄像机也带上了,因为我知道我们的事不会长久的,所以我想把我们在一起时的分分秒秒永远留下来做个纪念。到了那所房子后我就打开了摄像机等你来,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那摄像机也就一直工作着,把我在房子里睡着的几个小时全给真实地摄了下来。现在摄像机就在我工棚里,我想警察看了带子后会作出我无罪的判断的,是不是?”
这回轮到叶子突然间面无人色了,她神经质地一把抓住刘东,说:“刘东,你、你、你不是吓我吧?”
刘东坚决地点点头,他看到叶子抓他的手慢慢松了,然后整个人软软地滑了下去,只听她口中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东吸口气,嗓音伤感却又分外有力,说:“只因为从头开始你就忽略了一件事:打工仔虽然穷、卑贱,但他绝不是任人摆布的工具,他是人,是有生命,有尊严,不容许别人随意侮辱的人!”
(责编: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