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父亲的冤仇
2007-05-14尹全生
尹全生
父亲失踪了、打手追上门、自己成了通缉犯……一天之内,高中生兰大伟的生活天翻地覆。为了查明真相,他只身走上了寻找父亲的道路,这是一条遍布危险和艰辛的荆棘之路……
1. 闯王藏宝
这年初冬的一天下午,雾山县城发生了一桩大案,南郊派出所除留下两人值班外,其他人都被紧急抽调到案发现场了。留下的两个人中一个是正式警察,另一个是派出所临时找来帮忙的治安员,这治安员小名顾四,负责看管一个当天中午才被抓进来的嫌犯,这嫌犯名叫兰大伟。
下午四点钟光景,顾四去给兰大伟送开水,他从“号子”的小窗把开水递进去,兰大伟在里面却迟迟不接,说:“你要是真关心我,就给我一把刀吧!” 顾四隔着小窗问:“你要刀干什么?”
“我实在不想活了!”兰大伟打量了一番既没穿警服也未佩带警衔的顾四,说,“你就是不给我刀,待会儿我也要撞墙自杀的!”
顾四正梦想着转为正式警察,要是自己看管的嫌犯有个三长两短,“转正”梦想就彻底破灭了,因此顾四十分紧张,问兰大伟为何有轻生的念头。兰大伟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最后还是让顾四把一只耳朵伸进小窗内,说:“你可知道‘闯王藏宝符 ?”
顾四一愣:“‘闯王藏宝符?”
闯王李自成的归宿是历史上的一大悬案,几百年来,先后有“湖北九宫山遇害说”、“湖南夹山寺出家说”、“甘肃青城隐居说”……但史学界对此始终没有定论。前不久,有人又在媒体上发表考证文章,对李自成的归宿提出了新说,认为李自成当年兵败后,率余部来到雾山县深山老林中,隐姓埋名,后被内部叛军杀害;李自成撤离北京时,携带了大量金银珠宝,藏匿于雾山密林中。这一来,“闯王藏宝”的传闻不胫而走,有人说,闯王把金银珠宝的埋藏地点刻在竹板上,称为“闯王藏宝符”,收藏在罐子里。李自成被杀后,不知情的叛军就地掩埋了闯王,被一同掩埋的还有装着“闯王藏宝符”的罐子。现在谁能找到“闯王藏宝符”,谁转眼就会成为旷世巨富!
“闯王藏宝符”的传闻在雾山县被炒得沸沸扬扬,这一带谁不晓得?这时面对顾四的发问,兰大伟犹豫再三,最后终于咬着耳朵对顾四说:“‘闯王藏宝符在我手里!”
顾四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兰大伟却在一旁长吁短叹:“数不清的金银财宝等着我去拿,我却只能呆在这里受牢狱之苦——心里这个难受啊,真还不如死了的好!”
顾四好久才回过神来,从头到脚把兰大伟打量了几遍,问:“你、你哪来的‘闯王藏宝符?”
兰大伟说,那年秋天,上游山洪暴发,自己在县城外的大河边发现了一些已经腐朽的木头器物,看样子是上游的古墓被洪水冲毁、墓中之物随水漂流而下了。这些器物中有两个“漂流罐”,自己捞起其中一个,打开封口一看,发现里面有块竹板,上面赫然刻着“闯王藏宝符”!
兰大伟说着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有血案在身,谁知道要判多少年,这‘藏宝符多半没用了啊……”
县城外的大河,就是从雾山腹地流出来的,这正是新近流传的“雾山隐匿被杀说”中李自成的藏身之地!顾四两眼放出光来,他信誓旦旦、巧言令色,说从今往后就把兰大伟当亲弟弟相待,若是变卦,天打雷劈,最后终于取得了兰大伟的信任。两人说好,由顾四根据“闯王藏宝符”上的线索去找金银珠宝,找到后二一添作五,兰大伟的那一半由顾四代为保管,直到他刑满释放。
顾四大喜过望,赶紧探问“闯王藏宝符”的下落,兰大伟探头张望了一番,缩回脑袋后咬着耳朵告诉顾四:“闯王藏宝符”就藏在他家床下的一个“漂流罐”里!说完,他掏出自己家的房门钥匙,交给了顾四。
顾四问清了兰大伟的家庭住址,对另一个警察编了个借口,说要离开一下,便穿上棉大衣,骑摩托车绝尘而去。
顾四是个缺心眼的人吗?是个听见锣响就爬杆的猴子吗?不,他的心眼比蜂巢的窟窿眼还多,对兰大伟的话他也是将信将疑,不过,这就如同人们买彩票,尽管中彩的可能连“万一”都说不上,但人们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再说。
兰大伟的家在乡下,离县城二三十公里,骑摩托车来回不过个把小时。那会儿,西北风裹着雪粉儿吹得正紧,村道上不见人迹。顾四找到兰大伟家,将信将疑地掏钥匙试着开了门,又将信将疑地在床下寻找,嗨!床下还真的有一个上了釉的瓦罐!顾四仍然是将信将疑,伸手到罐子里面掏,这一掏果真就掏出一块竹板来,那竹板约30厘米长短,上面刻有文字,首先牵住顾四眼珠子的,是“闯王藏宝符”几个字!
到这时候,顾四对兰大伟的话可就再没丝毫疑心了,他在心里喊起来:发了、发了!我就要成旷世巨富了!可是接着再看,顾四就傻眼了:竹板上的文字是竖着刻写的,有一大半不认识,认识的只是“王土木金马”之类的偏旁。横看竖看,顾四死活弄不懂这行文字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丢弃了罐子,将竹板装进大衣口袋,马不停蹄地又回到了派出所。
这当儿正是下班时间,顾四趁另一个警察回家吃饭的时候,溜进“号子”,掏出“藏宝符”,问兰大伟是怎么回事。兰大伟解释道:当年李闯王为提防他人盗宝,刻“藏宝符”时,仿照秦、汉时期“虎符”的做法,分左右两部分,分别藏匿于两个罐子内;“藏宝符”上的文字骑于中缝刻写,因此,只有左右两部分合符之后方可通读,兰大伟说:“你拿到的‘藏宝符只是左半部分,上面都是半拉字,当然看不出子丑寅卯了!”
顾四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急眼了:“那右半部分在什么地方?”
兰大伟叫顾四不要急,接着又解释道:当时“漂流罐”有两个,另一个被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瘦老头捞去了。起初谁也不知道罐子的金贵,可当兰大伟打开罐子、发现写有“闯王藏宝符”的竹板后,瘦老头已经不知去向。为找寻“藏宝符”的右半部分,他奔波了几个月才打探到瘦老头的下落,不料正在这时,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找上门来,逼他交出“藏宝符”的左半部分,兰大伟料定对方是瘦老头的人,只得以死相拼,接连砍倒两人。“我就是因为这桩血案才被抓进来的呀!”
听到这里,顾四的眼睛又亮了:“这么说,你知道瘦老头的下落?”
兰大伟说:“我虽不知道他姓啥名谁,但他的住址我已经摸得一清二楚。”顾四乐得直拍大腿,要兰大伟快讲,兰大伟说,那瘦老头的家就在县城内,他说不清具体的街道、胡同、门牌号,但一路过去寻到家门不成问题……顾四不等话音落地,就让兰大伟陪他走一趟,指认瘦老头的家,兰大伟听了手摇得像电扇叶片:“我有罪在身,私自离开,一旦被人发现,要罪加一等呀!”
顾四说眼下派出所只有他一个人当班,两人骑一辆摩托车快去快回。如此好说歹说,兰大伟还是不愿意,顾四急了,他知道嫌犯在派出所留滞的时间不能超过24小时,之后一移交到看守所就“鞭长莫及”了。财迷心窍的顾四将“藏宝符”装进大衣口袋,一把拖住兰大伟出了派出所。他在前面驾驶摩托车,兰大伟坐在后座指引道路。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刺骨的西北风吹冰水似的往人身上泼。兰大伟穿着单薄,冻得直打哆嗦,他说坐在摩托车上活生生要冻死人,不愿再往前行了,顾四无奈,只好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他穿上。
根据兰大伟的指引,摩托车拐进了一个路灯稀少的小胡同。经过一个露天的公共厕所时,兰大伟要进去方便,顾四屁股没离摩托车,脚踮着地在厕所外面等待,他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便走进厕所察看,不料兰大伟早没了踪影……
2. “血栓”的形成过程
兰大伟摆脱顾四后,迅速扒上了一趟货运列车,远逃他乡躲了起来。
兰大伟为啥要逃?是想甩开顾四、独自去找瘦老头吗?不,并不是兰大伟背信弃义,他实在是不得不逃:他捞到一个“漂流罐”是真,而“瘦老头”和另一个“漂流罐”则子虚乌有,全是兰大伟顺口编出来的,他压根就不知道另半块“藏宝符”在什么地方。他之所以要这么挖空心思、施展手段逃跑,是因为他急着寻找父亲的下落。
兰大伟母亲早逝,他与父亲相依为命,这年,他在县高中读书,父亲为了多挣点钱,托熟人介绍,进了罗三手下的旅游公司干杂工。提起这个罗三来,在雾山县那可是赫赫有名,他是本地最大的“企业联合体”的老总,资产过亿,父亲去打工的这家旅游公司,就是罗三最近新开起来的。
一个星期天,兰大伟到旅游公司的施工点找父亲取生活费,不料父亲不见了,而且连铺盖衣物也没了踪影。兰大伟向其他农民工打听,可问谁,谁都闪烁其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兰大伟不得已找到罗三询问,得到的回答是:他父亲半个月前就辞掉工作离开了!
这怎么可能呢?一周前父子俩还见过面,父亲说公司拖欠工资,估计再等三五天才可能发薪……可罗三怎么说父亲半个月前就辞职了?
父亲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兰大伟与罗三争执过后,心里闷闷地回到家,刚进门就被两个打手堵在屋里。那两人照着兰大伟劈头盖脸便打,兰大伟以死相拼,抄起菜刀,将两个打手砍成重伤,逃出了屋子,藏匿半年后被抓获。
兰大伟估计那两个打手多半是罗三派来的,看来父亲的失踪不简单,如果就这么被判了刑,等自己从大牢里出来,黄花菜都凉了。为了找到父亲,查明真相,兰大伟才利用家里的半块“闯王藏宝符”,加上编出来的瘦老头的故事,真真假假,终于骗得顾四带自己跑出了“号子”……
兰大伟在外乡东躲西藏,一晃就是三年。这期间他四处打听父亲的下落,可是音信全无。兰大伟想,要想发现真正有价值的线索,还得回事发地:老家雾山县。他估计现在追捕的风头已过,几经辗转,扒上了一趟长途大卡车。车牌号码告诉他:这辆大卡车将要途经自己的家乡。
兰大伟不敢直接回家,他把落脚地点选在本县的一个旅游区,这个旅游区也就是所谓的李闯王当年的藏身地,位于县城南边。
太阳快落山时,蒙着雨布的大卡车接近了雾山县城。兰大伟估摸着绕过县城后天差不多就要黑了,司机也该停车吃饭了,那时他就可以悄悄溜下大卡车。不料大卡车偏偏在这时停了下来,兰大伟从雨布缝隙里往外一看,前面挤满了一望无际的汽车,国道上塞车了!
不过,兰大伟做梦也想不到,这次严重塞车的肇事者正是当年他父亲的老板、雾山县首富罗三!
当天中午,罗三开着自己新换的“宝马”绕县城兜风,驰过这个刚刚开张的收费站时被拦住了,一个叫小翠儿的收费员要罗三掏五元过卡费。
五元钱对罗三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是,他以前开车经过本县的其他收费站时,从来都是免收过卡费的。在雾山县这地方,国道上乱设卡、乱收费常遭人们置质疑,但罗三对此却颇有好感:其他车被拦阻收费,而罗三的车畅通无阻,这种感觉是千金难买的!
可是眼下,罗三的“宝马”也被拦阻了,因此他很不情愿出这五元小钱,他对小翠儿说:“这收费站是新设的,你这收费的妞儿也是个雏儿—不认识我的车,你也该知道我是谁吧?”
小翠儿是个农村姑娘,寒窗苦读到中专毕业,这是她第一天走上收费工作岗位,当然不认识罗三的车,更不晓得他是什么人物。小翠儿满脸是笑,态度十分和蔼:“收费站有明文规定……”
罗三乜斜着眼睛轻蔑地冷笑着:“王八的屁股——龟腚(规定),怀孕王八的肚子——内部应该还有其他龟腚(规定)吧?”他的意思是:收费规定是针对普通老百姓的,而对于特权人物、达官显贵,收费站应该还有内部规定—给予免费放行,可小翠儿听不懂他的“黑话”,迷惑地眨巴着眼睛问:“您是说……”
罗三仍然乜斜着眼睛轻蔑地冷笑:“你们领导难道没对你做其他交代?”
小翠儿这才算听明白了:“我们领导是有过交代,除军车、警车外,就是县领导的车……”
其实,这时候罗三原本已经掏出了一张五元的钞票,听了这话他又把钱拿了回来:“什么?县领导可以享受免费,为什么要我出钱?”
小翠儿又从收费窗口探出头来,看过车牌后说:“县领导的车牌号我都做有记录,记录里面没有您的车牌号。”
罗三火了:“你要知道,包括县长在内,这个县所有吃皇粮的,一年中有半年是靠我养活的!他们有资格享受免费,我为什么就没资格?”
罗三的“企业联合体”,麾下有旅游公司、房地产开发公司等十几个企业,每年上交的税金,几乎占这个国家级贫困县企业税金的一半,因此他才会说出这样牛气的话。在罗三眼里,那些靠自己“养活”的县领导过卡可以享受特权,而自己却要被拦阻交钱,那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坚持“原则”的小翠儿哪知道这么许多?她还是不放行,罗三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还是掏出了钱,但他递给小翠儿的已不是一张五元面值的钞票,而是一张百元大钞,同时恶狠狠地甩过去两个字:“找钱!”
找钱天经地义,找钱后应该说事情就算了结了,可罗三的心里却怄得难受。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靠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混日子的社会渣滓,大罪不犯小罪不断,但这家伙钻中小企业改制的空子,官商勾结,套贷巨款贱买了雾山县的几家企业,才吹气似的暴发起来。如今,罗三已是雾山县财政收入的“台柱子”,就是县里的头儿们和他称兄道弟,他有时也可以爱理不理了!因此,罗三认为过卡是否交费绝不是个钱的问题,而是个身份问题,是社会地位、社会层面上的问题!如果这时罗三打个电话给县里的头儿,免收过卡费肯定是不成问题的,但他没有这么做,对于他来说,张嘴求人早已成为历史,他要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显示自己呼风唤雨的能耐、翻江倒海的本事,来炫耀和强化自己的社会地位,来补偿自己巨大的“精神损失”!
罗三开车兜了一圈又来到收费站,还是乜斜着眼,冷笑着问小翠儿是不是还收费。小翠儿知道他这是找事儿,但脸上仍堆着笑:“还是五元—谢谢您的合作。”
罗三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阴阳怪气地回敬道:“丫头,我们会好好合作的!”
离开收费站后,罗三把车停到一个鱼塘旁边,拨通了自己办公室主任的电话,气呼呼地下达指令:下属企业的所有车辆立即停止正常运输,把车开到国道收费站;10分钟一个来回从收费站穿梭而过,过卡费由司机到企业财务部预借,过后一概报销……他还特地强调:“预借的过卡费,必须都是百元大钞;每一次过卡,必须付百元大钞,违者一律视作重大责任事故严肃追究!”
指令下达完毕,罗三又打电话招来一帮带着酒菜的手下和舞厅三陪小姐,在鱼塘边临风把酒、谈笑风生,开始钓鱼取乐了。
转眼间,罗三调遣来的近百台轿车、卡车,纷纷在国道收费站往返“穿梭”,司机都用百元大钞交过卡费;收费站的零钱很快“找”完,没有办法再找钱,不找钱车就堵在那里!
自从“李自成归宿新说”、“闯王藏宝在雾山”等文章见诸媒体后,几经炒作,到雾山旅游区猎奇、淘宝的人数剧增,这条国道上的车流量也随之加大,一塞车后果极其严重;而且,不少人开车有个共同的毛病:遭遇堵车后不是排队等候疏通,而是见缝插针往前挤,都想先走,结果是谁也动弹不得。罗三调遣来的车在收费站随便那么一堵,转眼间十几公里路面就完全塞死,一条坦坦荡荡的国道就这样陷入瘫痪,共和国的一条“血管”就这样形成了“血栓”……
3. “寄死窑”里的奇遇
天渐渐黑了,堵塞在国道上的车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兰大伟猫在车上寻思:恢复通车也许还要一两个小时,自己在这里待得久了容易露出蛛丝马迹,思来想去,兰大伟决定提前下车,先步行到一个叫蛤蟆湾的村子,而后抄小路潜至旅游区。他辨明了方向,悄悄溜下大卡车,窜上了一条田间土路。
明月把宁静的原野照得亮堂堂的,兰大伟走到蛤蟆湾已是拂晓时分,他累得实在走不动了,被迫改变计划,打算在蛤蟆湾一带歇息一天。蛤蟆湾紧靠绵延起伏的雾山,距县城五六十里路程,离兰大伟家也不太远。兰大伟小时候在蛤蟆湾读过书,因此对这一带情况相当熟悉。
打算归打算,可住宿地点却让兰大伟犯愁:村中没亲没故的,一个负罪在逃之人,当然不敢贸然到村民家借宿;眼下正是初春时节,寒气逼人,荒山野地怎能成眠?兰大伟灵机一动,想到了附近山脚下、土岗上随处可见的“寄死窑”。
所谓“寄死窑”,就是人在里面等死的土洞。远古时候,这一带有个奇特的民俗:凡是年满六十岁的老人, 就主动与儿女们“分居”,独自到自家专用的窑洞中去等待死期降临,儿女们平时送些吃喝过去就算是尽孝了。老人死后,儿女们便将其尸体移出安葬,“寄死窑”再留给后人使用。现在,这一民俗早就废了,但破败不堪、无人问津的“寄死窑”还残留不少,是藏身、避寒的好去处。
兰大伟绕过村落,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掩在荒草中的“寄死窑”。窑洞冬暖夏凉,里面相当暖和,他往地上铺了些杂草,倒头便睡。连续几天几夜的担惊受怕、颠簸跋涉,他身心疲惫到了极点,往地铺上一躺,醒来已经是日落西山、暮色深沉了。
兰大伟醒来后饿得头晕眼花,正准备出去寻找吃食,外面突然传来由远而近、的响动——好像是人在荒草中走近的脚步声!
该不是警察来了吧?兰大伟急忙又躲进了窑洞深处,警惕地往外张望。窑洞外夜幕初降,窑洞内已黑暗如夜。这时,一个女人的身影闪进了“寄死窑”,并且径直往窑内走来!毕竟是作案在逃的嫌犯,兰大伟心里发虚,想溜出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潜伏在窑内黑暗处观察动静,心想:一个女人,入夜后到这荒废的“寄死窑”来干什么?该不是路过找厕所、找进我的“卧室”里来了?
那女人走进“寄死窑”后并没有解手,而是在地上坐了下来。借着窑外微弱的光线,兰大伟看见那女人掏出了个矿泉水瓶似的东西,而后就听见“咕咚咕咚”的喝水声。他暗暗叫起苦来:坏了坏了!看样子这女人也是无家可归、准备在这里过夜呀!
过了一阵,那女人却呜呜咽咽地哭诉开了:“妈呀,哥哥呀,我不告而别离了家,这就要永远离开你们了,我是没脸活在人世上了……”
兰大伟听着听着,渐渐明白了:这个不速之客要走绝路!大概她是怕亲人接受不了自己死亡的打击,才选择悄无声息地在人间消失,选择了“寄死窑”作为自己的绝命之地,使亲人以为她不过是失踪了!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梦呓似的念念叨叨,说着说着就歪倒在地铺上了!兰大伟这才明白,这女人刚才喝下的一定是农药之类的东西,看样子她现在是生命垂危了!兰大伟顿时慌了手脚,情急之下他摸到了对方的身体,摇晃呼喊,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兰大伟一时竟忘了自身的安危,背起寻短见的女人跑出了“寄死窑”,他想把女人背到蛤蟆湾抢救,可跑了不到一半路程,兰大伟就栽倒了——他早饿得头晕眼花,实在背不动了。
兰大伟只好把寻短见的女人放到地上,自己继续往村子里跑,一路呼喊着:“有人自杀啦!”
寻短见者不是别人,正是国道收费站的小翠儿。
原来塞车事件最终惊动了县里的头儿,县领导亲自赶到现场处理,罗三接受了“赔礼道歉”,小翠儿被立即开除。
小翠儿中专毕业,找到这份体面工作不容易。然而上班才一天,她就在毫无过失的情况下被炒了鱿鱼。卷铺盖回家后,小翠儿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越想越感到自己冤枉委屈,一时想不开就选择了自尽这条路。
这时,小翠儿的哥哥正在满村子找人,听到兰大伟呼喊后,一把将其拉进家门,慌慌张张问了个大概,而后便带村民将小翠儿抬到了本村的医疗站。
小翠儿哥哥手忙脚乱的只顾救人,一时竟把兰大伟忘了。这倒正合兰大伟的心意:他最怕暴露了自己。小翠儿被救走后,兰大伟偷拔了几个萝卜充饥,随后又钻进“寄死窑”内睡觉。在逃期间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他打算在“寄死窑”中,把三年欠睡的觉补回来。这一睡下去他又睡成了一头“死猪”。
兰大伟一睡过去就开始做梦,梦见自己被警察围住无法逃脱,便向警察哭诉起自己只身寻父的冤情,可是哭诉了半天,警察说法大于情,还是要给他戴手铐;兰大伟自知反抗没用,老老实实地把手伸着。手铐上手后越铐越紧,就像要把手腕铐断似的……兰大伟被疼醒了,醒来迷迷糊糊一看,自己的双手并没戴手铐,却是被一根带子牢牢捆着!
难道是恶梦成真了?兰大伟大吃一惊,眨巴眨巴眼睛再看:窑洞内竟然一片光明,光明来自于一个手电筒;那电筒已卸了罩子,蜡烛似的竖在地上;“蜡烛”旁边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兰大伟惊出了一身冷汗,企图爬起来逃跑,却被身边那人一脚踹翻;随着这一脚,窑洞里响起了让人耳熟的声音:“想不到吧?你小子最终还是落到了老子手里!”
惊魂未定的兰大伟仰面倒在地上,定睛再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当年放走自己的治安员顾四!
当年,顾四进厕所后找不到兰大伟,口袋里装有“闯王藏宝符”的大衣也被穿走了,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肠子都要悔青了,牙齿都要咬碎了!人犯逃跑可不是小事,一旦被查出私放人犯,他是要蹲大狱的!顾四害怕受牢狱之苦,给派出所来了个不告而别,也远逃他乡,和兰大伟一样在外东躲西藏了三年才潜回故乡;到家后一看妻子跟别人跑了,房子被妻子卖了,顾四连个临时藏身的地方也难找,走投无路的他来到蛤蟆湾,打算找一处“寄死窑”躲藏几天,看看风声动静再做打算。
正所谓“冤家路窄”—这一带山脚下、土岗上的“寄死窑”比比皆是,可顾四偏偏就选中了兰大伟住的这个!他入夜后走进窑洞,打亮电筒一照,里面居然睡着一个人!再从头到脚一打量,这个人居然是兰大伟!
4. 情仇难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顾四摸出随身带的刀子,恨不得当时就把兰大伟给捅了!可是转念一想:这小子是带着半块“闯王藏宝符”逃走的,如今那物件在什么地方?他既然有“藏宝符”在手,为何也落魄到这般田地?
“闯王藏宝符”的传闻在雾山县已风行多年,至今越发盛行,说不清有多少人都在做着“藏宝符”的梦。尽管顾四成了丧家之犬,但三年来从未放弃过对“藏宝符”的幻想。眼下他已走投无路,若是能找到“藏宝符”,那可就绝处逢生了!
于是顾四打算先问个明白再说:如果能得到这小子的半块“藏宝符”,再把瘦老头的另一半也弄到手,自己这几年的罪也算没白受;如果这小子所谓的“藏宝符”只是一出骗局,再置他于死地、报仇雪恨不迟。
顾四怕兰大伟醒来后不好对付,就用刀割断了兰大伟的挂包带子,蹑手蹑脚地去捆他的双手。兰大伟缩作一团侧身睡着,两只手因寒冷握在一起,顾四先用带子套住他的双手,而后突然发力捆绑。那时,睡梦中的兰大伟还以为是警察在给他戴手铐呢……
此时顾四见兰大伟被自己踢翻在地,便冷笑开了:“你再忽悠啊?再跑啊?独吞了‘藏宝符,你小子怎么还落难在此呀?”
兰大伟一看,顾四穿着破烂、蓬头垢面,手里还拿着刀子,满脸杀气地站在面前,顿时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慢慢地说:“我既然落到这田地,也就和你实说吧:当年我之所以逃跑,确实是想单独找到瘦老头,独吞‘闯王藏宝符。可是如今,我心里的酸甜苦辣呀……”
顾四仍然在冷笑:“忽悠,接着忽悠!”
兰大伟一边挣扎着坐起来,一边大脑飞速地运转,想着怎么才能再编一套话哄住顾四,终于他有了主意,于是显出一脸诚恳的神情,平静地向顾四解释起来:当年,自己本想去找那瘦老头,不料瘦老头酒后失言泄漏了秘密,被几拨黑道上的家伙盯上了。为躲避杀身之祸,瘦老头以打工仔身份,躲到旅游区基建工地藏身。等自己前去寻找瘦老头时,他却已经从工地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铺盖衣物都不见了,“闯王藏宝符”就这样被他神秘地带走了。“要不然,我早成旷世巨富了!”
兰大伟说完,长叹了一声,他情急之下为了把谎话编圆,不自觉地把父亲的遭遇融合到了瘦老头的故事里。不料顾四听完,禁不住身子一抖,蹲下身子追问:“你说的那瘦老头,长得什么模样?”
兰大伟愣了一愣,答道:“他……瘦瘦高高,留着大胡子,脖子上还有一块青胎记……”兰大伟说的哪里是瘦老头,分明就是在形容父亲的容貌,三年来,父亲的笑脸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啊!
想不到,顾四听完后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他拍手笑道:“哈哈,老子知道瘦老头在哪,老子知道他的下落!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话使兰大伟心里猛然一震:瘦老头的事全是自己瞎编出来的,他的长相也是自己照着父亲的模样胡扯的,这顾四怎么可能真的见过瘦老头?莫非、莫非他见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
兰大伟的心跳一阵加快,暗自祷告:天可怜见,让顾四见到的就是我爹,让我父子团圆。他定了定神,问顾四:“那个瘦老头,他、他现在在哪里?”问话的时候,兰大伟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发颤了。
顾四看兰大伟一副紧张的样子,越发相信瘦老头手里的确有另一半“藏宝符”,他冷笑一声,说:“你先别管他在哪,只要你告诉我,眼下你的那一半“藏宝符”在哪里,我自会带你去找瘦老头,到那时,咱们双符合一,可就要发大财了……”
兰大伟听了,心里却一片冰凉,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出“藏宝符”的下落,心狠手辣的顾四一定会立刻杀了自己灭口,然后独自去找“瘦老头”。父亲的下落刚有了眉目,这个关键时刻,自己可不能死啊……怎么办?情急之下,兰大伟信口胡诌,说自己偷偷返乡后一直躲在这里,由蛤蟆湾的未婚妻悄悄送吃送喝,那半块“藏宝符”也藏在未婚妻家里:“你现在要是把我松绑,我立马就去把它取来。”
“我再信你这一次,不过,老子要和你一起去取!”吃过亏的顾四当然不会再轻易上当,他不但没有为兰大伟松绑,而且还以绳子作“脚镣”拴住了兰大伟的双脚,使其能走不能跑,然后,他把刀子在兰大伟脸前晃悠着说:“如果你敢玩花招,咱们的新账老账就用刀子‘噗嗤一声了断!”
兰大伟别无选择,只好答应了他的要求。顾四收起电筒,用刀子押着兰大伟向村子里走去。
三四里的乡间小路,兰大伟心里的小鼓也一直敲了三四里:村里唯一可以求助的是萍水相逢的小翠儿哥哥,进村后只有去敲他家的门了。可是进了他家该怎么办?对了,进门后我突然回身反抗,那时,身强力壮的小翠儿哥哥肯定会出手相助……
如意算盘拨着拨着就拨到了小翠儿家门外,兰大伟回身让顾四松绑,顾四却先冷笑着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当时就断了兰大伟死里逃生的路:“我不会上你的当—如果一同进了你未婚妻家,我独狼是斗不过群虎的!”
兰大伟试探着问:“那你说怎么办?”
顾四恶狠狠说道:“你自己进去,老子就在门外等着!”
兰大伟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自己进去后,先让小翠儿家人给自己松绑,而后一不做二不休,与小翠儿家人一道,返身出门共同对付顾四。心里这么想着,他就用被绑着的手敲响了小翠儿家的门。
这时,顾四却跨上了门口的一台推土机。那推土机是小翠儿哥哥傍晚从工地开回来的,当时寻找小翠儿匆忙,连钥匙都没来得及拔,就在自己家门口停着。
顾四跨上推土机后压低嗓门,说:“老子过去摆弄过这玩意儿,你小子进去后,20分钟内不拿‘藏宝符出来,我就一脚油门踩下去,铲个墙倒屋塌,不把你和未婚妻全家碾成肉酱,也要把你们全活埋在屋子里!”这话一说完,他便发动了推土机。
兰大伟怎么也想不到顾四还有这一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大马力的推土机对付一座普通民房,简直是摧枯拉朽!这家伙是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亡命徒,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呀!
这时已经接近夜里12点,小翠儿和哥哥却还在灯下说话,谈论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小翠儿服用了过量安眠药,因抢救及时很快脱离危险回了家。到家后小翠儿哥哥才想到救命恩人兰大伟,可找遍了村里村外也没找到人,兄妹俩正念叨着这事呢。
听到敲门声和发动推土机的轰响声,小翠儿哥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开了门正要查看究竟,兰大伟却先一头撞了进来。他不容小翠儿兄妹开口,先示意他们马上给自己松绑,而后压低嗓门,急匆匆道出了自己面临的险境:“我是万般无奈才求上门来的。眼下,咱们只有先从窗户逃出去再想办法了!”
可是,小翠儿家房子的窗户都装着防盗网,大门是唯一的出口!
很快,20分钟过去了大半,即使打电话报警,等警车赶来后,房毁人亡的惨剧只怕也已经发生了!
松了绑的兰大伟见状眼都急红了,要返回室外与顾四拼个鱼死网破,不料小翠儿却一把拖住兰大伟,同时叫哥哥赶紧到厨房里去。兰大伟以为小翠儿要哥哥到厨房里去拿菜刀,更是惊得满脸煞白:“硬拼使不得!推土机正堵着门,那家伙一脚油门踩下去……”
不等他把话说完,小翠儿哥哥已进了厨房。兰大伟悔恨得直拿拳头擂自己脑袋:“蠢蠢蠢!这不是让人家一家子陪我同归于尽吗?”
5. 漫山遍野的“勿忘我”
就在兰大伟痛心疾首的时候,推土机的轰鸣突然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顾四的惨叫!
原来,这一带屋里屋外都挖有红薯窖,小翠儿家屋子内外的红薯窖是相通的!小翠儿哥哥受妹妹启发,用“地道战”的办法来到室外,从顾四身后发动了突袭。小翠儿哥哥以前在部队当过侦察兵,收拾一个顾四简直是老鹰对付一只病鸡。
当兰大伟和小翠儿破门而出、打手电看时,顾四已被拖下了推土机,被小翠儿哥哥反剪了双手,狗吃屎趴在地上哀号。
三个人连推带搡将顾四揪进家门,在明亮的灯光下这么一打量,小翠儿哥哥先是疑惑地直眨巴眼睛,眨着眨着他的眼睛就瞪直了,他问顾四:“你、你可做过罗三的保镖?”
顾四打量着小翠儿哥哥,也是一愣:“你、你可在旅游公司干过保安?”
原来,顾四早年是推土机司机,不久成了罗三的保镖,后来因故被罗三开除,很快又混上了治安员的饭碗。而小翠儿哥哥刚从部队复员那会儿,难辨黑白,在罗三的公司里当过保安,这样,两人就曾有过一段“露水”交道。
一见意外遇到了熟人,顾四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又是鼻涕又是泪的,求小翠儿哥哥放他一马:“我是走投无路、财迷心窍才出此下策呀!”
这时,在兰大伟的眼里,顾四已经不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亡命徒,而是一把打开父亲下落的活钥匙:他曾是罗三的保镖,那么他所知道的瘦老头,多半就是自己的父亲!这家伙的肚里肯定有牛黄狗宝!如何把他的牛黄狗宝掏出来?还是得打“藏宝符”这张牌。因此兰大伟松开拳头,接着顾四的话说:“爱财不算过错,错的是你不带我去找瘦老头的‘藏宝符,却逼我交出另一半,你好吃独食儿!”
小翠儿哥哥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便敲起了边鼓:“你们两个拜把子的兄弟能劫后重逢,是前世缘分哪!眼下你们同病相怜,要是能把两半‘藏宝符合成一处,我们也能跟着沾些光啊!”
小翠儿也早看出了眉目,她假意冲哥哥发火道:“我反对你们同他瞎掺和!他一个在逃犯,又在窑洞里劫持绑架、胁迫勒索、夜闯民宅……我们还是明天到公安局告发的好!”
顾四一听就慌了神,兰大伟趁势对他说:“你还不快说,瘦老头到底在哪?不然我也保不了你啊!”
“要我说可以,不过……”顾四翻了一阵眼珠子,“拿到了瘦老头那一半‘藏宝符,金银珠宝咱们怎么分?”
兰大伟先是一怔,继而一拍胸脯道:“你我二一添作五!”
顾四的眼睛还在眨巴:“空口无凭,咱们是不是立个字据?”
小翠儿哥哥从地上跳起,拿出纸笔交给顾四,顾四撸起袖子便写字据,小翠儿兄妹算是旁证人,两个当事人各按上了朱红手印,字据一式三份,当事人和旁证人各持其一。
天亮之后,兰大伟迫不及待地催着顾四带自己去寻瘦老头,小翠儿兄妹俩不放心,也要求跟着一起去。
一行人走在路上,兰大伟想到或许马上就能见到父亲了,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慌,他问顾四:“瘦老头到底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吗?”顾四一摇脑袋,说:“不远,就在这了。”说着,他竟把兰大伟他们引进了山脚下的另一个“寄死窑”。
难道自己辛苦找了三年的父亲竟然在这?兰大伟愣了一下,抢先一步跨进窑洞,只见阴暗的窑洞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根本不像有人落脚的样子,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兰大伟的心头。这时,小翠儿兄妹也进了窑洞,小翠儿哥哥打量了一番四周,一把抓住了顾四的衣领:“好小子,你敢骗我们,这哪有人?”
顾四轻轻推开小翠儿哥哥的手,冷冷地道:“别急呀,人嘛,就在这下面……“他用手指了指地下,然后拿起随身带来的铁锹,挖了起来。
首先挖掘出来的是一些随身用具、铺盖衣物,兰大伟一看,果然是父亲之物,继续再挖,就看到了一具遗骨……兰大伟两眼一阵发黑,差点晕了过去:原来父亲已经不在了!
顾四却一点也没注意到兰大伟他们的异样,一边挖,一边嘴里还念叨着:“这死鬼就是瘦老头了,老实告诉你们,他的尸首、铺盖衣物,当年正是老子亲手埋的,谁叫他得罪了罗三罗大老板呢,那不是找死吗……唉,我要是早知道他身上有‘藏宝符就好了,呆会挖出了那半块,你们可要守江湖规矩,不能反悔啊……”
顾四这几句话一说,兰大伟心中如明镜一般,他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话还得扯回三年前:
李自成归宿是历史上的一大悬案,鬼精的罗三从这中间看到了商机,为拉动雾山县的旅游业,谋取暴利,他浑水摸鱼,先是组织人在山区伪造了闯王藏身地遗迹,之后又雇“枪手”杜撰所谓的考证文章,称雾山为闯王的遗宝埋藏地,向社会撒下弥天大谎。作为“制假”工程的一部分,他还让人刻写了“闯王藏宝符”,密封在罐子里埋藏。
兰大伟父亲当时在罗三的旅游公司打工,受指派四处埋藏破罐子烂碗,而埋藏这些物件的目的,以及罐子中装有何物,他却一无所知。当兰大伟捞到“漂流罐”,带回家报喜时,父亲发现,这罐子正是他前不久亲手埋的!再看罐子里面的“闯王藏宝符”,父子俩才恍然大悟。随后,兰大伟把罐子随手丢到了床铺下,父亲则向工友透露了罗三的秘密。
听到风声后,罗三气急败坏:自己精心策划的整套骗局,连老婆、二奶都没让知道,这“商业秘密”怎么被农民工给捅破了?他立刻以这个民工违规抗命为由,指派顾四害死兰大伟的父亲灭口,之后又移尸灭迹,连人带铺盖衣物一起埋掉……
当天下午,兰大伟和小翠儿兄妹押着顾四,向县城走去,他们此行的目的,一是投案自首,二是报案。有了顾四这个人证,还有字据、父亲遗物做物证,他们有信心让罗三之流得到法律的严惩。
去县城的路上,兰大伟对小翠儿说,自己有罪在身,蹲监狱肯定是免不了的:“我这一关进去说不定要多少年……”
尽管相处短暂,但同仇共恨已使两颗年轻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相互给予的帮助更使他们产生了终生相守的渴望。小翠儿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兰大伟,说:“我在监狱外等着你,等你一万年,勿忘我!”
正是初春时节,漫山遍野都是淡蓝色的“勿忘我”……
(题图、插图:杨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