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钞票

王　玮　改编

嘉吉的工作就是到各处跑业务，所以经常出差在外。这天，他来到一个滨海旅游城市，办完事早已过了午餐时间，肚子饿得咕咕叫。他随手从裤袋里摸出一把零钱，想在街边的自动售货机上买点吃的。谁知掏出钱来一看，三张一千元的钞票，中间夹着的一张竟是破的！这张钞票被撕成了两半，破口处用透明胶带胡乱粘连着。

嘉吉想起来，这些零钱是早上下火车后，在车站广场上买点心时找回来的。唉，当时怎么没仔细看一看呢，这粘钞票的人也真是奇怪，怎么不对齐了再粘，这样歪歪扭扭的，看了真是难受。嘉吉心里一阵懊恼，这样的钞票在售货机上是肯定不能用了；去银行倒是可以兑换成新的，可是为这一张小钞，专门跑一趟银行，太不值得了。

嘉吉的脑子快速转动起来：得想个法子，把这张破钞票处理掉。

此刻，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嘉吉四下里一瞧，发现马路对面有家餐馆。本来他只想在自动售货机上解决午餐的，现在既然要想办法处理掉这张该死的钞票，那么就去餐馆吃一顿吧。

嘉吉的工资不高，所以平时过日子很节俭，今天偶尔进一次餐馆，也尽量挑便宜的点，吃完饭一结账，1200元。付账的时候，嘉吉特意将一张崭新的一千元放在上面，把那张破钞票放在下面，两张一齐递给收款员。

嘉吉真担心收款员会发现这张破钞，如果她发现的话，那脸色肯定不好看，说不定还会拒收，想到这里嘉吉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可那个收款员似乎全然没有留意，结完账，还微笑着朝嘉吉点点头，嘴里道一声：“欢迎下次光临！”嘉吉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大功告成了！

从餐馆出来，嘉吉又抓紧时间跑了几家协作单位，直到天黑尽了才回到旅馆。为了省钱，他决定喊一份“外卖”，就在旅馆房间里把晚餐解决了。谁知等外卖送来，他付了钱，仔细一看找回的零钱，居然又发现了一张破钞，而且和白天的那张破得如出一辙。嘉吉暗骂一声“糟糕”，赶紧追出去，可是那个送外卖的早已骑上车跑了。

嘉吉心里又懊恼又狐疑：怎么这么奇怪，这破钞好像粘上我似的，都到我手里来了？他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疙疙瘩瘩，连吃晚饭的心思都没了。不行，一定得赶快把这张破钞票用掉，粘在手上太晦气了。于是他晚饭也不吃了，立即走出旅馆，一看旁边是家书店，便进去在里面胡乱拿了几本书，让收款员结账。

付钱的时候，嘉吉当然用的是老办法，两张千元钞票叠在一起，收款员又没有看出来。

可是，嘉吉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破钞好像越来越多，而且都是一千日元，都是从中间撕开，再歪歪斜斜地用透明胶粘上。每当收进了这样的钞票，他就马上花一两千元买些东西或吃顿饭。其中最关键的是，付账时如何不被对方发现，而他也随时提防别人把这样的钞票找给他。

出差的日子快要结束了，这天，嘉吉到药店去买药。收款员是个年轻的姑娘，她一边给嘉吉递药，一边将一叠零钱放在柜台上。嘉吉正要拿回钱，忽然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收款姑娘抬头一望，原来她竟然把一张残破的千元钞票放在最上面，她赶忙紧张地道歉起来：“对……对不起。”

嘉吉一肚子的火气终于爆发了：“你是不是故意的？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收款姑娘几乎是带着哭腔在给嘉吉道歉。

就在这时候，收款台后面的一个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拉过嘉吉说：“先生，请息怒。请您进来一下好吗？”

嘉吉见收款姑娘一脸的可怜相，心不由软了下来，气也消了大半，便跟着中年男人走进了那个房间。

“真对不住您！”中年男人说，“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本市的商会会长，刚才，这家店的人干了件蠢事，我曾经一遍遍地提醒他们要小心，可还是出了娄子……”

嘉吉不明白这个商会会长说这番话和这张破钞票有什么关系，便不耐烦地说：“什么出了娄子？请你说话不要绕弯子。你得给我解释清楚，你们为什么要故意把破钞票塞给我！”

“是是是，这正是我想告诉您的啊！实话对您说吧，这是我们策划的。”

“什么？是你们故意策划的？”嘉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先生。最近，市场需要促销，商会为此大伤脑筋。最后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这个‘残破千元钞票战术。”

“什么战术？”

“残破千元钞票战术，”商会会长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得意，“一张撕破了的钞票，是不容易花出去的吧？”

嘉吉瞪着眼，点点头。

“一般持有这种票子的人，都会想尽办法把它掺在其他钞票里花出去。这样一来，为了凑够至少一千元以上的购买额，他们就往往去买一些实际上他们并不需要的或超量的商品。因此，商业街的总销售额就会大大增长。”

嘉吉一听，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可是……可是银行不是可以把这些破钞兑成新钞的吗？”

“您说的不错，正是这样。可是，您去兑换了吗？”

“……”

“就是嘛，谁也不会去找那个麻烦。钞票又不是自己撕的，而且又是小面额的一千元，犯不着专门跑一趟银行。早花出去早完事！这跟打扑克的甩废牌心理是一样的。所以……”商会会长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所以，这个战术能大大活跃我们的地方经济。”

商会会长说到这里，上下打量了一眼嘉吉：“看样子您不是本地人吧？”

嘉吉喃喃回答道：“我是……是出差来这里的，过几天就要走。”

“哦，”商会会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前探了探身子，说，“看来您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吧？您想不想捞点外快？干这事其实很简单，我给您一些撕开的一千元的钞票，您只要把它们再用胶带随手粘上就行了，并且一定要故意贴歪。这活儿没多少人愿意干，我们人手很紧张，所以请您务必帮忙……”

“什么？这分明是犯……”

嘉吉这个“犯法”的“法”字还没出口，商会会长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话打断了：“您刚才说什么来着？啊，对了，我们当然不会让您白干，而且我们的工钱还很高。”

“啊？噢，不，谢谢您的好意，我的工作很忙，实在对不起！”不等商会会长再说什么，嘉吉已经吓得跑出了药店……

（题图、插图：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