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遭遇

范大宇

狭路相逢

天麻乡三年前发生过一起凶杀案：一个刚刚从广州打工回来的女孩子被人杀死了，她带回家的钱也都不见了。这明显是一起劫财杀人案。谁干的呢？警方调查后得知，和女孩子一起回来的一个外地打工仔在案件发生后突然失踪了。于是，那个名叫成立文的青年成了重大嫌疑犯，公安部门悬赏三万元在全国通缉此人。

三年过去了，这个案件没有破，那个成立文也好像从人间蒸发了。

这天，天麻乡又发生了一起重大事件，一个放牛的孩子在路过一个“天坑”时，听到里面有人在喊“救命”，他急急地跑回去叫人。可大人们来了后也束手无策，没辙，只好打110报警。

警察来了，看了看，摇摇头。这里的人都知道，天坑是天麻乡一种特有的地貌，是千万年前形成的深不可测的坑洞，洞口雾气缭绕，就和《西游记》里的“无底洞”差不多，从来就没有人下去过。这时，天坑下却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怎么办？警察买回来好些绳子，将这些绳子连结起来，足足有二三百米长。警察对围观的人们喊：“我们在上面拉着绳子，谁愿意下去救人？”警察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当地的老百姓对天坑的地形比较了解，成功的几率较大。

人们纷纷往后退。警察又说：“谁肯下去帮助救人，给五百块钱！”

这下子，有人站了出来，而且一下子站出来两个，一个是刘名，一个是张虎，两人都愿意下去。警察研究了一下，决定每人给三百块，都下去。这样，互相也有个照应。

刘名和张虎把绳子系在腰上，手握警察给的强光手电，一点点地滑了下去。

这天坑真是深啊，越往下越黑，越往下越凉。坑壁呈漏斗形，又滑又陡。刘名对张虎说：“这小子命真大。这坑边要不是斜的，他掉下去还不得摔死了，还能活到现在？”

张虎嘿嘿一笑，说：“是啊。”

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两人终于到了天坑的底，就着手电光，两人看到有个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刘名摇了摇那个人，那人强睁开眼睛，眼里流露出求生的欲望。刘名对张虎说：“快！给他系上绳子！把他吊上去！”

张虎“嗯”了一声，抖抖绳子就准备动手。谁知，突然间，张虎愣了，他揉揉眼睛，将那人又看了看，随后“呼”地一下子扳起那个人的脑袋，恶狠狠地说：“原来是你！”

刘名问：“谁呀，你认识？”

张虎说：“他是成立文！就是那个杀死我妹妹的凶手！”原来三年前被杀的那个女孩正是张虎的亲妹妹。

一听说是那个通缉犯，刘名赶紧凑上前，用手电细细地照了照，是，没错，正是布告上的那个人。刘名笑了，说：“我说这些天我怎么左眼老跳呢，该着咱哥俩发财！抓到了他，不是奖三万块吗？老天爷，谢谢了！”说着就要给成立文系绳子。

“慢！”张虎拦住了刘名，说，“就这么把他交给警察，太便宜他了。”

“怎么说？”

“你想，我妹妹白白死了，可他却好好地活着。到了公安那儿，顶多判他吃枪子儿，‘嘎巴一下子，齐活了。万一弄不好，判个死缓啥的，他还死不了，那我妹妹不太冤了？”

“那你—”

张虎把牙帮子咬得“嘎嘎”响，从牙缝里挤出个声音：“就在这儿，把他弄死！”

刘名吓得打了个寒战，说：“使不得！那你不也成了杀人犯？”

张虎一下子抓住刘名的脖领子，说：“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说，鬼知道？兄弟，我求求你了，事成了，我把赏金全给你。反正警察要的是这个通缉犯，是活是死他们不管的。”

刘名还是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不行不行！警察一查就查出来了。”

“呸！咱们把他的脑袋重重地往石头上一磕，就说是他自己摔的，嘿，谁能查得出？”

可不论怎么说，刘名就是不同意。这下子惹火了张虎，他狠狠地瞪着刘名，说：“你要不干，你也得死！”

刘名打了一个冷战，他看了看张虎，张虎的脸已经扭曲了。刘名知道这小子急了，什么事也干得出来，便趁他不留神，一使劲，挣脱了出来，“嗖”地跳到一边，说：“你要是这样，我就喊了！”

这下子张虎傻了，他抬头看看坑口，那上边有好几十人正盯着坑底呢，刘名如果一喊，那可全玩完儿！他眼珠一转，笑了，说：“行了兄弟，我服了你，咱们公事公办还不行吗？”

于是，两人小心翼翼地给成立文系上绳子，然后向上面喊话，上面立刻就有人将绳子一点点地往上拉。就在这时，张虎突然把绳子狠狠地往坑壁上一扯，成立文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石头上，他痛得大叫了一声，又昏迷了过去。

刘名惊叫起来：“你怎么……”

张虎冷笑道：“这还不便宜他呀。”接着，对刘名轻声说道，“上去后，先别跟警察说这小子就是成立文。”

“为什么？”

“不为什么。听我的，没错！晚上我请你喝酒。”

刘名和张虎二人上去后，警察给了他们辛苦费。张虎死死地盯着刘名，寸步不离，不让他说三道四。

成立文因伤势太重，被送到县医院抢救。

夜半惊魂

当天后半夜，县医院里，刚做完急救手术的成立文正在病房里熟睡，一个人从窗户翻入室内，三步并做两步地扑到病床前，掀起被子，二话不说，举起刀子就狠狠地劈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那刀就要落在病人身上，那病人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行凶的人。

屋里的灯一下子亮了，这行凶的不是别人，正是张虎，而那病人却不是成立文，而是一个警察。张虎傻了，怔怔地看着警察，说：“我要杀了成立文，为我妹妹报仇！”

警察将张虎铐住，对他说：“没错，我们也要为你妹妹报仇啊！”

原来，在另一间病房里，警察早对经过抢救、苏醒过来的成立文进行了讯问。成立文说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三年前，他和打工认识的女友张雪一同回到她的老家，可是当天晚上，女友的哥哥张虎就因为她私订终身同她闹翻了。张虎逼着张雪和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结婚，张雪不干，张虎就说：“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因为张虎已经拿了那男人的彩礼，并且已经赌光了。兄妹俩越说越僵，当天不欢而散。半夜里，成立文听到张雪的屋子里有动静，就过去看看，不料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屋里张雪已经被人杀死了，鲜血流了一地，地上还有一把匕首。这时，张虎也赶到了，他看到这一切，将成立文的手抓住，让他攥住了那把杀人的匕首，恶狠狠地说：“好啊，你杀了我妹妹，你等着吃枪子吧！”说罢，就转身出门了。成立文越想越怕，趁着天不亮，急急地逃走了。

三年来，成立文东躲西藏，不知何时是个头。几天前，他思念张雪，要在她三周年时为她上上坟，就冒险来到了天麻乡，没想到一不留神掉入天坑中。

后来经过警方审讯，张虎终于承认了罪行。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发现妹妹想要连夜逃走，就上前阻拦，争执之下他失手刺伤了妹妹，看到妹妹伤势严重，张虎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事后还搜走了她的钱财……张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成立文临走之前，特意去感谢了刘名，刘名反倒不好意思了，说：“咱一个普通老百姓，不值得你谢！你放心吧，每年我会代你为张雪烧几张纸的。”

（题图、插图：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