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张洋脸好办事
2007-02-11刘洪波
刘洪波
有段时间,搜狐博客搞了点新意思,每次更新后,文章标题下面就会自动出现个“标签”,用几个关键词表示文章内容。这种热心的服务弄得我很不爽。
在我看来,从来没有一篇文章被“标签”准确地表达过,而且“标签”生成的关键词很奇怪地偏好于性感。假如你讨论一下《满城尽带黄金甲》,它就能把“乳房”作为关键词抽出来,让人觉得文章是在讨论身体的某个部位。
鉴于这项热心的服务几乎具有百分之百的“牛头不对马嘴率”,我每次更新文章以后,都要修改一次,专程去掉那不请自来的“标签”。有位老弟也曾在搜狐开博,他做得到位,每更新一篇博文,都会想一句与文章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硬要与自动标签比赛一下谁更能牛头不对马嘴,直到搜狐终于不再自动生成“标签”。
其实,“标签”,对比我这个年纪略大的人来说,是一个很熟悉的东西。标签是用来贴的,一个人也好,一篇文章也好,被贴上标签就意味着定了性,唯心主义、形而上学、机械论、右派分子、腐朽思想、自由散漫、目中无人……可以用作标签的词语无法穷举。毫无疑问,尽管贴标签的人好像很认真,却往往对被贴的人形成了歪曲,而且会造成严重后果,不少人就因为标签一贴,在人眼中的形象马上从正常人变成了青面獠牙。
现在标签不再有如此神奇的力量了。按流行歌词来说,这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喜的是不担心标鲞的可怕,于是大家得以稍稍轻松一点;忧的是“乱说乱动”都成了风,就连《天下无贼》中的小偷头子都感叹“有组织无纪律,队伍难带”。我就时常听人说,某某人说话写字胆子大,放过去早打成右派了。我总是不知这是在颂扬夸天的开明,还是在怀念过去的章法。
当然,现在也不是没有标签。我看,现在身份就是一种标签。例如一个人被称为“外商”,那就意味着要享受最高礼遇,凡长了一张洋脸的,过去叫“国际友人”,现在一律成“外商”了,哪个得罪了外商,搞得投资泡汤,不只是长官“影响他一辈子”,舆论也会猛烈抨击。例如专家,这个标签意味着可以嘴里跑火车,“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嘛,专家就是知识的化身、人才的标志,不是专家你就不要开口,是专家你就随便说吧。
又如民工,这个标签含义复杂,是同情的对象,又是厌恶的对象,可怜又可嫌;惟其可怜,则可以被非民工用来表现自己的起知和正义感,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在为民工鼓与呼;惟其可嫌,又可以被非民工用来表现自己的品位高雅,这就是为什么民工总是会被塑造成一副憨头憨脑、无知又迟钝的模样。
再如“女大学生”,这个标签很暧昧,越来越被定型为“高级陪侍”的同义语。印象中,媒体中的女大学生,主要有两方面事迹,一方面是求职比男生更难,多有向用人单位提供性感照片的;另一方面是傍大款、当三陪、被包养。于是,“女大学生”变成了不同于“大学女生”的一个奇特名称,“大学女生”是学生,而“女大学生”具有了交际花、高级玩物的含义,成为寻春客愿意出高价的对象。女大学生与民工具有相同的媒体待遇,在任何不能引起积极评价的事件中,如果故事涉及到了女大学生和民工,那是一定会得到强调的。故事中其他身份的人则未必突出强调。
这些标签不像过去的标签那么可怕,但同样将人哈哈镜化了。长了洋脸的未必就是外商,专家未必就不是混混,民工的智商不比任何人低,女大学生并不是尋春客想像的合理对象,这些都不言自明。如同搜狐博客自动标签歪曲文章,身份的标签对人群的赋值是非逻辑的,它按照意愿想像人群的特征,并通过文字或语言的方式反复传播合乎想像的那一部分事实,从而将想像定型为“真知”。从社会认知上说,标签化是非权力形态的“谎言千遍即真理”。
朋友开公司,有一个洋人朋友常到公司里转转,“还别说,有这张洋脸事情都好办多了”,洋脸唬人啊,生意场上兀地让人觉得有实力,各路吃拿卡要也会让三分,到下面县里去人家就认为是外商考察投资来了,白吃白喝还送东西。这就是标签化带来的“洋脸效应”。
[原载2007年5月10日《中华工商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