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平凡岁月的歌
2007-01-17张春燕
张春燕
最初的印象
最初知道王琳娜这个人,是在2005年新疆巴州三八妇女节庆功大会上,那天她作为自治区十大女杰之一在巴音会堂作了报告。我是个近视眼,离讲台又远,根本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报告的内容,和很多报告会上的一样,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所以我也没什么印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次的报告中途,她说着说着,鼻子就淌出血来,只好停下来擦。一场报告下来,流了几次血,也中断了几次。主持人解释,王琳娜是因为才从乌鲁木齐出差回来,没有休息就直接来会场,太累了,才流了鼻血。但当时我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为什么不让她停下来休息一下呢?可以理解,为了让一个符号式的人物作次报告,台前幕后有很多工作要做,不容易。也许因为我也是女性,我倒是宁愿她停下来休息一会。虽然我是电教工作者,但当时确实没有产生采访她、给她拍片的冲动——不忍打扰她。
一个名字让我激动
没想到的是,两年后,还是要打扰这个操劳的女子。2007年,巴州党委组织部决定拍两部反映优秀共产党员的人物专题片。这个工作落在了我的身上。优秀的共产党员,巴州有很多,但在那长长的名单中,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王琳娜”这个名字,随即想起那年她流着鼻血作报告的场景,顿时心动如水。记得刚参加电教工作时,我的领导和前辈们向我“传经”,经常说:“人物和故事没有感动你自己,你拍成片子也不会感动别人。”也许是王琳娜给我留下的印象太特别,也太深刻,此时在翻看她的资料时,我总是有一种想和她对面坐下来说说话的冲动。我感到,她一定会是个能激发我的想象力的主人公。于是,最终,我还是在选题报告上写下了“王琳娜”这个名字。
难开头却开了头
在拍摄的初期,我感到痛苦而茫然。我发现自己没有想出任何成型的东西,也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入手,自己想拍出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没谱。
也许,我可以泛泛地去拍。不过,这显然违背工作的良心。要把一个好题材拍成好片子,是没有取巧之道的,只有尽可能地多做多思考。拍片就是如此,为了拍出百分之百的感觉,你甚至要做百分之一千的努力,其余的百分之九百,你忽略不了。只能从小处做起,从走近主人公开始。
我想,每一个人,在创作一部人物专题或传记的时候,都会竭力表现人物那不平凡的一面,都会想拍出故事的传奇色彩吧。但当你面对一个平凡的主角时,会很头痛。而当时在我们眼前的王琳娜,看上去却就是那样平凡——五十来岁,黝黑的面孔,短发,穿一件黑底白花的短袖衫,平平的相貌,淡淡的语调,让你很难通过这些联想到那个电视里、报纸上传诵的传奇人物。她站在你面前,仿佛就是在告诉你:如果你希望看到一个英姿飒爽、慷慨激昂的巾帼女杰,那么你注定要失望了。
被棉田考验了一把
我们和她一起去地里拍摄农业推广中心在棉田里做调查的镜头。王琳娜戴着草帽,拿着捕捉飞虫的网兜在我前面轻盈地走着。她走得很轻快,看背影真不像是上了五十的人。
我们选了较干的地方进去开始工作。王琳娜拿着放大镜蹲在地里开始一片一片地观察棉花叶片,眼神十分专注。我们打开了镜头开始抓拍。拍着拍着,我的脸开始觉得奇痒。伸手一抓,一只蚊子“嗡嗡”叫着飞走了。一会儿脸又开始火燎般难受。棉田密不通风,空气显得沉闷,让人呼吸困难,太阳也就显得特别毒。我当时真想就这么关掉摄像机一走了之。然而看看王琳娜,她早已忘了我们的存在,更浑然不觉飞舞的蚊虫和毒辣的阳光,专注于观察。我忍了下来。从棉田出来时,我对她说:“你真能吃苦。”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习惯了。”
岁月的平凡之美
一连三天,我就这样跟着她从一块地跑到另一块地去。回来后觉得脸火辣辣地痛,照照随身携带的化妆镜,几乎崩溃——我的脸黑得像从非洲回来的一样,还被蚊虫光顾了几次。终于明白,为什么王琳娜的脸会那么黑,为什么她的皮肤看起来那么粗糙。大热天儿的,即使农民们也就是在早晚下田忙活一阵而已,而她的测报三人组一天却要去好几块地。任何一个女人,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我想,无论多大年纪的女人,若不在意自己的相貌,都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作为一个女人,她想过相貌方面问题吗?想问,却不好问出口,好几次欲言又止。她看出来了,就问我有什么问题,我终于吞吞吐吐地问了出来。她笑了笑说:哪顾得上想这些?我是个爱美的女人,像王琳娜那样地工作,我真的做不到。至此,终于发现了她不平常的地方。
记得曾看过一组雕塑的照片,主题是十个经过岁月摧残的女人的裸体,很丑陋。而雕塑家的本意,正是用这种丑陋,反映女性对岁月的承载,对人类的养育,从而揭示母性的美。这时,看着王琳娜那经过风吹日晒、不再美丽也不再年轻的面孔,看着她那为一件事而专注着的眼神,忽然就感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母性之美。是的,她的脸很平凡,但却记载着岁月的风风雨雨,人生的春华秋实。
含蓄的爱情表达式
我们的主人公实在是一个相当含蓄的人,每当我的问题涉及到她的个人情感世界,她立刻充满了戒心,回答的几乎都是一些谦虚的套话。直到走进了王琳娜的家,她的心态才似乎开放起来,也乐于回忆起一些很个人的经历了。
我问她的丈夫陈茂松,妻子现在可是名人了,获得这么多荣誉对他有压力吗?他白净的脸上露出开朗的笑容,说:“是她的机遇好,我没感到有什么压力。”在家里,王琳娜说了一件令她难忘的事:在她母亲肺癌晚期住院治疗期间,她每个周末要坐火车去800公里外的昌吉探望。丈夫从没抱怨,总是叮嘱她多花点钱给老人购买营养品。母亲生病他们花尽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夫妻俩坐对愁城。有人说别治了,再治也是白花钱。但丈夫觉得,这是责任,必须要做的。他对王琳娜说,你等着,我借去。说到动情处,王琳娜流出了泪水。
难结尾却结了尾
平凡的故事,平凡如生活本身。平凡的题材难做,甚至不知从哪开头,到哪结束。直到片子杀青,我仍觉得,很多东西我没有挖掘出来,没有表达尽意。
不过,还是要结尾的。美丽的东西也许你不必说透,也无法说透,留给有心人去回味、去思索、去感叹吧。作为专题片的创作者,我所要表述的就是我眼中所见,关于信念,关于生活。我献上的,是一首岁月的歌,平凡而舒缓,但又简朴而真实。没有起伏跌宕的情节,也没有荡气回肠的情感,却饱含了对岁月的承载,对生活的包容,以及对信念的执著,一如主人公本人,淡然地存在,坦然地行走。
(作者为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党委组织部电教中心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