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早期散文艺术风格探微
2006-11-24沈建华
朱自清早期散文以其独具特色的艺术风格在中国新文学史上留下了异彩纷呈、不可磨灭的一页。在阅读和欣赏朱自清散文时,人们更多地表现出对其文辞的清新委婉、朴实流畅、简洁自然的喜爱;或是为其“物色之物,心亦摇焉”(刘勰《文心雕龙·物色》)的优美意境所陶醉;或是对其如山泉涌流,委委曲曲、自然畅达、铿铿锵锵、淙淙作响的语言的赞叹。本文试以朱自清早期散文为例,探微作家由心灵流动而形成的美的韵律。
一、印象
文学的艺术风格是构建在文体躯壳之上,以作家的个性为主导,以语言文字为基础,诸种因素融汇合一的整体美。读一篇优秀的散文作品,我们首先感触到的是它的艺术风格,或简练,或舒徐,或清新,或刚健,或沉雄,或秀丽,或凝重,或流美,通过其艺术风格,逐步感受其思想内容。美的艺术风格能够产生特殊的美感和快感。例如,聆听冰心的温柔低诉,常常将我们引进一个如冰雪般澄澈的境界中;徐志摩则让我们沐浴在华彩纷呈,瞬息变幻的夕阳里,或是于雨后听乱泉狂奔;而仿佛把我们带到一座雨中的“江南小屋”一面饮茶,一面倾听平淡而有深味的闲话的是周作人……
在与朱自清先生同期的散文作家的比照中,我们不难发现:大凡成就卓越的作家,都会形成独具个性特征的艺术风格,这为后来者所津津乐道。在“五四”运动之后的“极一时之盛”、“绚烂极了”的散文百花园中,朱自清先生以其“真挚清幽”的艺术风格,为中国现代散文增添了一抹瑰丽的色彩。
朱自清早期散文以《歌声》为起点,经历了1921年至1925年的江南时期和1925年至1937年(抗战爆发)的北京时期两个段,主要作品有散文集《踪迹》、《背影》、《你我》以及1931年8月赴欧洲游学陆续写成的散文(结集《欧游杂记》和《伦敦杂记》)。其中,一部分是以夹叙夹议手法来呼吁与诅咒的名篇,如《生命的价格——七毛钱》、《航船中的文明》、《白种人——上帝的骄子》、《哀韦杰三君》等,直接取材于现实生活,抨击时弊。最能展示朱自清散文艺术风格的还是叙事抒情的篇章,如《春》、《绿》、《荷塘月色》、《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白水漈》、《背影》、《匆匆》等。这些作品,或叙述个人的经历和感受,或写景状物抒发情怀,凝练明净,细腻秀丽,精雕细刻,准确、具体地表现描写对象的特点,追求逼真的艺术效果。正如李广田之评价:“当时的作家中,有的从旧垒中来,往往有陈腐气;有的从外国来,往往有太多的洋气,尤其是西欧世纪末的颓废气息。朱先生则不然,他的作品一开始就建立了一种纯正朴实的新鲜作风。”
朱自清是“五四”新文学的拓荒者和创业者,他对新文学的最大贡献是其擅长的散文小品,在新文学发展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朱自清以“美文”的创作实绩,彻底打破了复古派认为白话不能作“美文”的迷信,担负了对旧文学示威的任务,在中国古典文学的基础上和“五四”时期中西文化交流的背景之下,创造了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散文体制和风格。他的散文作品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特别是其早期的一些名篇,一直被认为是现代散文的典范而被选入大中学校的教材,为培养文学青年和繁荣散文创作提供了宝贵的艺术经验。
朱自清早期散文,无论是记人叙事或是写景记游,都达到了人、事、景、情高度交融的程度,抒写出那个时代知识青年的微妙情绪,展示了那个时代人们的枯寂命运,表达了对那个时代的揶揄和批判,在这个基础上凝成了清新委婉、漂亮缜密的独特艺术风格。
二、表现
纵观朱自清先生的早期散文,无论是取材体制还是主旨立意,无论是结构谋篇还是表达叙述,都渗透着作家的惨淡经营、苦用诗心。正如厨川白村在《出了象牙塔·ESSAY与新闻杂志》中所云:是作者“思索体验的世界,只暗示于细心的深微的读者们。装作随便的涂鸦模样,其实都是雕心刻骨的苦心文章。”读着那些美文,会自然而然地倘佯于那流畅自如的旋律、轻松活泼的节奏,悠然品味着那字字推敲的选词、灵活多变的句型以及超乎想象却合乎情理的异类比喻的精妙。我们只需遵循散文鉴赏的一般法则,从朱自清早期散文中塑造的生动艺术形象中,就能发现艺术形象反映出的现实生活的特质,体味浸透在艺术形象中的意蕴。
(一)深刻的现实表现力
朱自清的早期散文中,有些篇目是直接从现实生活中取材,对当时的社会黑暗进行抨击。《生命的价格——七毛钱》借一个小女孩被卖的素材,表现了中国劳动妇女在那个社会里的悲剧命运;《阿河》描绘一位农家少女的悲惨遭遇,义愤地控诉畸形社会为富不仁的罪孽;《白种人——上帝的骄子》勾画出一个傲慢的小西洋人的形象,从那由秀美变为粗俗凶恶的脸上读到一部中国外交史,喊出了民族平等的正义要求;《哀韦杰三君》对“三·一八”惨案中的死难者奉献上了深挚的悼念和敬意,表达出对北洋军阀统治下的黑暗社会的憎恶。
即使是叙述个人经历和感受,或写景状物的叙事抒情散文,也以曲笔的方式,通过个人感怀,展示社会现实。《背影》写父亲为儿子送行,以血和泪掺和的冷涩惨淡的色调,勾画出一个深印于心灵中的“背影”,表述一个辛苦辗转的知识分子在动荡不安的时代中,苦于世态炎凉的思想感情,曲折地反映了列强的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侵略使中国人民日趋贫困化的现实;《匆匆》细致地刻画时间逝去的踪迹,传达出当年知识青年微妙的情结;《绿》是一篇以描写醉人的绿色而著称的千字小品,在激情迸发,热烈火辣的赞美文辞中,我们仿佛听到作家为大革命风起云涌而欢欣的心跳,看到作家为北伐进军号起而流露出的狂喜;《荷塘月色》以“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和高寒孤洁的明月,象征洁身自好和向往美好新生活的心情,流露出对大革命失败的失望,表现了当时许多知识分子思想上的苦闷和迷茫。
(二)高度和谐,严谨精美的谋篇布局
朱自清早期散文,布局精巧,纹路细密,张驰有度,擅长在多种色彩、多种情调中呈现和谐统一,形成结构上严谨精美的特色,这也是朱自清早期散文艺术风格中最精深的造诣。
《背影》把父亲过铁道护栏为“我”买桔子时的背影作为全篇的中心画面,采取由远而近的重叠方式结构全图。中心画面成为人物精神世界的凝聚点,作者思想感情的浓缩区,也是全篇意境的焦点。《背影》的主题和它所独有的情绪就凝结在这个焦点上。另外,《背影》的色彩配置也是别具风采的:主色调是灰暗的,父亲的黑布小帽、黑布大马褂和深青色棉袍,与时代背景色调相协,同人物心境相应,构成美的和谐。而父亲给“我”的紫色毛衣,为“我”买来的朱红桔子,在灰暗的背景上点出亮色,象征着父亲对“我”爱的深沉炽热,作家对于父子情深的咏叹,由此引出的对黑暗社会的批判也就暗示于其中了。
《荷塘月色》以“一路行去”为行文线索,悄悄带上门出去,由小路到荷塘,到伫立环顾、到神往凝想,直到不知不觉地回到家中,形成明显的空间顺序,各层情景步步深化,内心感受得到充分展示,加上首尾的自然呼应,构建出严谨精美的布局。然而,仔细品味却发现,那“一路行去”的空间顺序只是串织材料的表层经纬,而“心里颇不宁静”到“这让我到底惦着江南了”的思想历程才是暗中贯穿全文的主线。因“心里颇不宁静”而前往荷塘,当陶醉于荷塘的缕缕清香之中,沉浸在如水月光之中,好像是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尽管不能长久,也令人欣喜。而蝉、蛙之声又将他唤回现实,只有感叹“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了。这时候、这地点、这心情不免产生对过去的回忆,于是,想起南方的朋友、采莲的旧俗、热闹的生活……由此看来,这晚夜游赏景过程实际上是作者思想感情奔突碰撞的痛苦历程。这种辅线为明、主线为暗的特异构造,更精致缜密地展示了全文的主题。
《绿》先循游踪,从山岩到瀑布,再到梅雨亭,一路写来,层次井然,后一部分以梅雨亭为中心。仰望高天流云,气爽宜人;近观瀑布飞鸿,飞花碎玉般落下;下探梅雨潭,绿波荡漾,绿意醉人。全篇线、面、点和谐自然地融合,浑然如天成之作。《春》先描绘春天悄悄地向我们走近,再表现我们已经融到春天之中,最后一连串比喻构成气势宏大的排句,展示春天带给我们的活力,对春天的感受成为全篇的中心连接点。
(三)细腻秀美,具体逼真的艺术意境
朱自清在散文创作中,一贯主张“写实”、“写真”,他在《山野掇拾》中谈到:“于一言一动之微,一沙一石之细,都不轻轻放过”,“于每事每物必要拆开来看,拆穿来看,无论锱铢之别,淄渑之辨,总要看出而后已,正如显微镜一样。这样可以辨出许多新异的滋味。”这种“写实”、“写真”的精神,造就了朱自清散文的细腻秀美,精雕细刻的艺术风格。在其笔下,无论是梅雨潭的绿色,还是清华园的月光,都写得逼真如画,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而秦淮河的夜景,那六朝脂粉气的遗迹,更是真实而具体,融情入景,极为成功。在《白水漈》中突出描写白水漈瀑布的细和薄,凭虚而下的瀑布,“只剩一片飞烟”似的“影子”,而这影子像“凫凫的”“软弧”,像“橡皮带儿”被“微风的纤手”和“不可知的巧手”争夺着。通过“影子”的轻,“软弧”和“橡皮带儿”的软,精密地描写出白水漈瀑布在微风中的形象。
具体逼真的艺术意境的创造,除了细腻秀美的“实”与“真”的描摩之外,更重要的是善于选择富有特征意义的景物,用形象来抒发主观的感受。正如古人所云:“物象为骨,意格为髓”。《荷塘月色》中以荷花、月色为“骨”,借以表达独特的“意格”,即思想、情怀、品质、人格。荷塘、月色因“我”之情彩而传神,“骨”不离“髓”,“髓”附其“骨”,两者交融,境出意深。
细腻秀美、具体逼真的艺术意境,还须借艺术辩证的手法来实现。现实生活中的正与反,大与小,远与近,明与暗,动与静,美与丑,既对立又统一,相反相成。艺术辩证手法的运用,可以使形象画面更生动,本质特征更鲜明,思想感情更强烈。《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既有对秦淮河往事的追述,也有自己的见闻感受;既有对秦淮河夜景的描写,也有对河上歌妓行为的记叙。从表现手法上看,近景细腻,远景疏淡,动静结合,虚实相间,起伏跌宕,变化多姿,从各个角度细针密缕的描绘渲染,逼真地再现了当时秦淮河美的境界。《月朦胧,鸟朦胧,帘卷海棠红》,以画为题,只是描写一幅画,但对画面形象的位置、色彩、形态等全方位细腻具体的描绘,传达出了“月朦胧,鸟朦胧”的真切意境。《荷塘月色》中用“峭楞楞如鬼一般”的丛生灌木参差斑驳的黑影,映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用树缝里漏出的一两点昏暗、萎靡的路灯光,渲染明亮、有生气的月光,美与丑,明与暗,在同一画面中得到了完美和谐的统一,产生感人的艺术魅力。
(四)精确凝练,隽永和谐的语言
朱自清早期散文的语言之美,是其艺术美感特征中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精确凝练。古人云:“辞,达而已矣”。所谓“达”就是精确地表达事物的情状。《荷塘月色》中描绘月光如流水般照着荷花用“泻”字;荷塘中弥漫起雾气,用“浮”字;荷叶茂密繁盛的情景用“挨”字,写活了月光、雾气、荷叶的动态和情态。特别令人称奇的是,夜幕的暗黑,月光的皎洁,荷叶的鲜绿,使得原本乳色的薄雾合成为“青”色,真是妙不可言。《绿》中梅雨潭那醉人的绿波,不用“绿油油”、“绿如翡翠”之类的形容词,而是用“少妇拖着的裙幅”、“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最嫩的皮肤”、“湿润的碧玉”等新鲜比喻,扣动读者心灵而产生美的共鸣,而随后再以北京什刹海佛地绿杨之“淡”,杭州虎跑寺近旁的碧草之“浓”,西湖的波之“明”,秦淮河的(波)之“暗”类比,通过色的浓淡和光的明暗,准确地表现了梅雨亭绿波的“厚、平、清、软”。
隽永和谐。这是根据表情达意和艺术构思的需要,使文章产生铿锵的音调,内在的节奏和连贯的语气,在多种色彩、多种情调中呈现出和谐统一的美感。《匆匆》的基调统一在一个“轻”字上,就连语言的表达也是“轻”的;大部分句子五六个字,隽永伶俐;一连串疑问不求答,飘忽即过;词语的色调轻灵,如燕子扬柳,轻烟飘风,合成和谐统一的轻灵之美。再看《春》的开头,文字节奏短促轻快,语势畅达如泻,尤其是句末的“了”字可谓是常字见奇,已超脱了表示动作完成状态的助词功能,用来协调音韵,强化节奏,浓郁感情,把作家盼来春天时的兴奋、喜悦以及热爱、赞美春天的激情完全倾注于语句之中了。
说到朱自清散文的语言表达,还不得不提及其朴实自然的口语风格。叶圣陶在《朱佩弦先生》中说:“论到文体的完美,文学的全写口语,朱先生应该是首先被提及的”。确实,朱自清是使用口语的高手,在这方面,无论是叙事记人或是写景抒情的篇章,口语运用的精典例证,俯拾皆是,限于篇幅,不再繁举。
三、寻源
文学的艺术风格是以作家个性为主导的,诸种因素融汇合一的整体美。追寻朱自清早期散文艺术风格形成之源,须研究他在此时期的意识形态和政治态度,以及对散文创作的基本主张和美学价值观。
朱自清在早期生活中亲历了“五四”运动的洗礼,感受过轰轰烈烈的大革命的高潮,目睹了“4·12”反革命政变后的黑暗与恐怖。贯穿这一时期的散文,体现了他思想上充满矛盾的、缓慢发展的、稳健向前的特征。其作品中展示的人生观和生活态度是革命民主主义和小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温情主义、自由主义思想的矛盾统一体,其中又以革命民主主义思想为主导因素。正是如此,才形成了艺术创作上的现实主义特色。作为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从青年时代起,就一直追求光明与真理,为之呐喊歌吟,上下求索,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因时代的苦闷和个人彷徨,而较长时间躲进书斋。
“意在表现自己”是朱自清早期散文创作中遵循的,也是中国现代散文史上首次提出的美学原则。他在《〈背影〉序》中说:“我自己是没有什么定见的,只当时觉得要怎样写,便怎样写。我意在表现自己,尽了自己的力便行。”这一美学命题是朱自清根植于历史积淀中,感动于时代的召唤下,对自我审美经验和创作实践的总结提炼,确定了作家主体性在文学创作中的地位,呼唤“人”的意识。他的散文生动地抒发了个人的禀性、气质、灵感、情思、嗜好、习惯、修养、人生经历和人生哲学,表现了全部思想、感情和人格。朱自清散文包涵着与众不同的趣味,显示出经久不衰的艺术生命,其主要原因莫非如此。
竭力提倡“写实”、“写真”是朱自清早期散文创作的又一个主要原则。为了贯彻这一主张,他要求深入观察体验现实。朱自清曾如此论述:“所谓求真的懻鎾,一面是如实和直接的意思,在另一方面这懻鎾又是自然的意思,自然才亲切,才让人容易懂,也就是更能收到化俗的效果,更能获得广大群众。”他还在《海阔天空与古今中外》一文中说:“人生如万花筒,因时地的殊异,变化无穷,我们要多方面了解,多方面感受,多方面参加,才有趣可言”。因此,他对所写的景物都经过认真的观察体验,如《荷塘月色》中的月夜蝉声,是几经推敲后确定的,正因为如此才能准确把握描写对象的具体特征,以至细微变化,然后用形象的语言表达出来。
此外,朱自清还主张散文的“真挚”和“亲和”。《荷塘月色》中所称“爱群居,也爱独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论无话可说》里的“我的颜色永远是灰的……”等等,使人感到他是在跟你促膝谈心,既显娓娓动听,又感真气照人,确是妙语解颐,逸趣横生。朱自清散文中的“真挚”和“亲和”正如他在《海阔天空与古今中外》里所阐述的“不露咬牙切齿的样子,便更加亲切,不知不觉将人招地入内”那样,总是保持着那种淡淡的喜悦和隐隐的哀愁,让读者总是迷恋和回味于那字里行间的余香。
需要特别提出的是由朱自清首创、在新文学发展史上独树一帜的“谈话风”散文语体表达形式。“五四”之后,白话迅速取代了文言文,但其后很长一段时期,仍很少有人用“真正的口语”来创作,所谓白话不是半文半白,就是欧化的白话,形成了“不文不白”、“不南不北”、“不中不西”的混乱,成为当时散文语言的致命弱点,导致了新文学与人民大众的隔膜。作为学者的朱自清对汉语颇有研究,口语体语言是其研究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内容,他提出了“用口语为的是求真化俗,化俗就是争取群众”的重要观点,在创作实践中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文学语言的口语化目标迈进,逐步形成了具有朱自清特色的,堪称典范的、个性特征鲜明的“谈话”式的语言风格。亲切自然、鲜活上口、幽默风趣、雅俗共赏,这正是朱自清早期散文获得更多读者喜爱并经久不衰的缘由之一,也是朱自清高出一般作家的地方。另外,朱自清对语言文字表现力的驾驭工夫十分讲究,他在《欧游杂记自序》中的一段话,可以成为他对语言文学的态度与精神的写照:“‘是字句,‘有字句,‘在字句安排最难。显示景物间的关系,短不了这三种用法,可是老用这一套。谁耐烦!再说这三种句子都显示静态,也够沉闷的。于是想方法略去那三个讨厌的字,例如‘楼上正中一间大会议厅可以说‘楼上正中是——,‘——在楼的正中,但我用头一句,盼望给读者整个的印象,或者说更具体的印象。再有,不从景物自身而从游人说,例如‘天尽头处偶尔看见一架风车。若能将静的变为动的,那当然更乐意,例如‘他的左胳膊底下钻出一个孩子(画中人物)。”
总之,朱自清早期散文艺术风格的形成,构建于令人肃然起敬的个性品质的基础之上,发源于他对时代、对社会、对人生的思想意识和政治态度之中,是其散文创作的美学原则和审美价值的完美展现,在继承我国散文优秀传统的同时,又有独立创造的革新精神的成功。他以独特的美文艺术风格,建立了中国现代散文全新的审美特征,树立了“白话美文的模范”。
(沈建华,扬州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社科部文学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