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朝契丹人的养牛技术
2006-11-24肖爱民
肖爱民
辽朝是契丹人在中国北方建立的割据政权,与北宋形成了我国古代历史上第二次南北朝时期。(1)由于契丹人是“畜牧畋渔以食,皮毛以衣,转徙随时,车马为家”(2)的游牧民族,畜牧业是其立国之本,因此辽朝契丹族统治者历来十分重视畜牧业的发展,但对于契丹人如何养牛,目前研究的还比较少。另外,在中国北方辽朝故地发现了许多辽代的墓葬,在很多墓中保留下来大量的壁画,这些壁画是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数量最多、内容最丰富的辽代艺术珍品之一。在契丹辽朝史料相对匮乏的情况下,这些面世的墓葬壁画,对于研究辽朝人的绘画艺术、还原辽朝人的社会生活来说是弥足珍贵的材料。由于年代久远,这些壁画中还有很多谜没有破解,形体奇特的“契丹牛”就是其中之一。本文想从寻觅“契丹牛”入手,结合典籍记载,谈一下辽朝契丹人的养牛技术,不当之处,请多指教。
一“契丹族草原放牧图”中的“契丹牛”
绘有所谓 “契丹牛”的壁画被称为“契丹族草原放牧图”(见附图一)(3),见于内蒙古赤峰市克什克腾旗二八地1号辽墓(4)。此墓清理发掘于20世纪70年代,为砖筑圆形单室墓,属于辽朝早期契丹人的墓葬。墓壁没有装饰,室内中部偏东以南北向置有一长方形石棺,外部凿平,在石棺的左、右内壁上均绘有壁画,白灰地,色调以黑墨勾勒为主,彩色稀疏点缀。其中石棺左内壁描绘的是契丹族住地生活小景:在夏季的草原上,左侧有三辆装有杂物的毡车一字排开停靠,长辕、高轮,车上有毡篷,辕下有木架支撑。毡蓬的颜色有黑白两色,其中中间一辆的为白色,下面爬着一只黑色的狗,前面和后面车的为黑色。右侧三座毡帐已经扎好,毡帐的颜色与车相对应,左右两侧为黑色的,中间的一个是白色的,均半圆形的顶,并有皮绳拴缚,外形极似今天的蒙古包。两名契丹族人身穿短衣,脚穿黑毡靴,正背着黑白相间的小口、细颈、直腹的皮囊取水返回,黑白花纹的狗在前引路。画面右侧还有一颗不知名的花树,花繁叶茂,上有四只天鹅展翅从四方飞向花朵;“契丹族草原放牧图”绘在石棺右内壁,宽215厘米,高70厘米,描绘的是夏季草原上契丹人牲畜混合放牧即散牧的情景:在一群牲畜后,一人高约17厘米,头戴帽子,穿开襟黑色短衣,束黑色腰带,穿黑色靴,为典型契丹人装束,正扬鞭放牧。附近有两颗枝条上长满树叶的柳树。跑在畜群最前面的是由6匹马组成的马群,其中5匹为白(或黄?)色,1匹为黑花色。前面的两匹,全鞍辔红缨雉尾,彩色鞍辔,为骑乘之马。后面4匹,无复羁绊,为散养之马,两两相戏,神态各异,有的马匹还能辨认出公母。中间就是“契丹牛”群,有大小9头,均抬起右侧腿作前行状,除那头最小的牛不甚明显外,其余8头牛都有呈散开状、似前面散养的四匹马一样的尾巴。毛色有黑色、白(黄?)色、褐色和黑白相间花色,以白(黄?)色为多,其中一头牛腹部和嘴部为白色,躯干上还有一明显的白色弧形花纹。几头成年牛体形健壮,腿粗短。最后是羊群,大小共15只,其中绵羊13只(黑色7只,白色6只),山羊2只。前面的两只黑色长着犄角的山羊正在顶撞戏耍,后面的绵羊引颈向前,撒开四蹄作奔跑状。在畜群的左上方和下方两侧用简洁明快的线条,粗略勾勒出远山的轮廓。整个画面惟妙惟肖,生动活泼,趣味盎然,牧人的鞭声、马嘶牛叫羊群戏耍奔跑之声呼之欲出。尽管此墓葬的两幅壁画,在构图的比例上有些不协调,如远山与畜群、树、人之间,有的地方还有些模糊,如花树很难断定是何品种,但除花树外,从所反映的生活内容以及每个个体的描绘上,两幅壁画还是逼真写实的,因此堪称是两幅难得的辽代绘画艺术珍品。
之所以称“契丹族草原放牧图”壁画中的牛为“契丹牛”,有以下原因:第一,这种牛形体比较特殊,既有黄牛般的强健体貌,又有马一样的分散开来的尾巴。第二,在为数众多的面世辽墓壁画中,这种牛的画像只出现在二八地1号辽墓的壁画中。第三,本来契丹人饲养的牲畜就以羊、马居多,牛、驼比较少。(5)在壁画中描绘的马和绵羊、山羊,今天仍是契丹故地常见的牲畜,唯独这种牛难觅踪影,好像也和契丹人一样消失了。第四,在有关契丹辽朝的典籍中,目前还没发现与这种牛相关的记载。因此,这种仅见于二八地1号辽墓壁画中的充满了神奇色彩的牛,被契丹故地的人们戏称为“契丹牛”。那么,也许是画师一时粗心大意,将常见的牛尾绘成了马尾?或是为了突出棺室的神秘色彩,画师故意画出了这种世上本不存在的似牛似马的“四不象”动物?从整个石棺内壁壁画的人物和马、绵羊、山羊、狗等个体的写实风格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小。因此,这种牛和壁画中的马、羊、狗一样,是辽代契丹人现实游牧生活中曾经存在的牲畜,只是由于今天在契丹故地见不到了,使其充满了神秘色彩。
二辽朝的养牛规模和技术
契丹人饲养的牛相对于马、羊来说比较少,当与“契丹旧俗,其富以马,其强以兵”(6),以武立国,重视骑兵有关。但契丹人并非不重视牛的饲养,实际上,牛与契丹人的生活息息相关。首先,契丹人的始源传说就与牛有密切关系。“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7)辽初,在神化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妻子淳钦皇后述律月理朵时,也借用了与牛有关的传说,其“尝至辽、土二河之会,有女子乘青牛车,仓卒避路,忽不见。未几,童谣曰:‘青牛妪,曾避路。盖谚谓地礻氏为青牛妪云。”(8)其次,在辽朝的一些重要仪式中,也离不开牛。如在祭祀天地、木叶山及“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白马青牛”(9),用青(又作玄)牛作牺牲。在公主下嫁仪中,拟送终之具,赐送终车一辆,驾以牛,上载羊一只,谓之祭羊。(10)在辽朝的岁时杂仪中也体现出对牛的重视,“凡正月之日,一鸡、二狗、三豕、四羊、五马、六牛、七日为人。其占,晴为祥,阴为灾。”(11)随着契丹人的封建化,辽朝皇帝也非常重视农业生产,因为牛是重要的耕作牲畜,所以契丹人吸收了中原地区流行的立春击土牛之礼。是日,皇帝和北南臣僚戴幡胜,以彩仗鞭土牛,撒谷豆,祈求农业丰收。(12)第三,在契丹社会中,牛也和马、羊一样是财富的重要象征。如耶律阿保机在“变家为国”过程中,采用妻子述律月理朵之谋设“盐池宴”,要求食用盐池之盐的黑车子室韦诸部用牛和酒来犒赏,结果诸部中计,被阿保机征服。(13)辽兴宗时,针对契丹人杀牛、马殉葬现象,曾于重熙十一年(1042年)十二月下诏,禁止丧葬杀牛、马及藏珍宝。(14)另外,“契丹豪民要裹头巾者,纳牛驼十头,马百匹,乃给官名曰舍利”。(15)上述壁画中的“契丹牛”,其实际上所要表现的内涵就是这些牛为墓主人在阴间的财产。第四,在日常生活中,牛也起着重要作用。契丹人是游牧民族,平时食牛肉,饮牛乳,牛皮、牛角也是重要的手工业材料。在逐水草迁徙过程中,用牛驾车,驮运生活物品。在行军作战中,也用牛进行短途粮草运输。这些表明牛已经与契丹人的生活密不可分。
辽朝的养牛业也具有一定的规模。辽朝在群牧官司中设牛群司(16),专门负责官营牧场牛群的放养和管理事宜。辽圣宗时,国舅详稳萧敌烈入仕之初曾为牛群敞史(17)。在与周边地区进行征战过程中,辽朝也多以掳掠马、牛、羊为财富。这种记载从辽初直至道宗时与阻卜征战,屡见于《辽史》中。草原上的诸部也多以牛、马、驼等入贡。对于那些贫穷无力从事耕作的汉人、渤海人,辽朝政府也多次赐耕牛,给以救助。除官府之外,民间饲养的牛也很多,如奚人萧蒲奴,“幼孤贫,佣于医家牧牛。”(18)北宋使臣过古北口以后,“山中长松郁然,深谷中多烧炭为业。时见畜牧,牛、马、橐驼,尤多青羊、黄豕。”(19)二八地1号墓主人生前可能就是一位牛、马、羊成群的牧主。
在牛的饲养技术上,契丹人也总结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如“契丹使者萧庆言:‘契丹牛马有熟时,一如南朝养蚕也。有雪而露草一寸许,此时牛马大熟。若无雪,或雪没草,则不熟。”(20)把北方草原饲养牛、马与南方养蚕相对比,既形象生动,又比较符合现实。在北方草原上,秋冬时节,下雪后,草露出一寸许时,牛、马等牲畜既能吃上草,又能就近饮水,此时膘情最好,畜牧业获得丰收;如雪大埋草,或秋冬无雪,则牛、马膘情不好,畜牧业遭受损失。雪大出现的是所谓“白灾”,积雪覆盖草场,牛、马等牲畜因吃不上草冻饿而死;雪小或无雪,则出现所谓“黑灾”,草好的地方缺水,有水的地方没草,使牛、马等在较长时间饮不到水,因干渴造成血液变浓,引起消化不良,掉膘、流产、疾病流行,以致死亡。这说明契丹族的这种饲养技术仍然没有超出游牧的自然经济阶段,对自然条件有极大的依赖性,因此当出现“大风雪”(21)、“大风伤草”(22)时,牛、马多死,畜牧业经济损失惨重。在牧养方式上,契丹人有集中放牧和散牧两种,前者是指众多牛为一群进行集中放牧,如牛群司的牛就采取这种方式牧养;后者为多种牲畜混合放牧,比较适合民间以户为单位的个体放养,上述“契丹族草原放牧图”描绘的就是这种放牧方式。
三寻觅“契丹牛”及其所反映的养牛技术
据研究,中国古代北方饲养的牛是适应北方气候的普通牛种的黄牛,根据分布范围为蒙古牛类型(23)。黄牛现在仍是我国最常见的一种大型家畜,其的特点是耐粗放饲养管理,对不同的地理环境条件具有很强的适应性,体质健壮,繁殖性能好,肉质好。躯体强健,体格中等,毛色以黄褐、红褐色居多,黑色次之,黑白与黑黄较少。牛腹部和四肢内侧多为白色。头短宽而粗重,角长,呈蜡黄或青紫色,角质致密而有光泽,角形不一,多为“龙门角”。眼大,颈薄而短,肉垂不发达。胸狭而深,背腰平直,服部大而圆不下垂,后躯短窄、尻斜、臀部较尖,四肢短而健壮。尾巴细长毛短。黄牛所具有的体形特点,除了尾巴与“契丹牛”不同外,几乎相同。
那么,世界上有没有长着似马尾巴的牛呢?有,牦牛的尾巴就是毛长蓬松,形如帚状。牦牛(见附图二“牦牛”),羌语称“雅”,(24)藏语称“雅克”,史书中称“豪牛”、“旄”、“磖”、“毛犀”、“竹牛”等,现在还有的称“马尾牛”、“猪声牛”、“西藏牛”等(25)。据研究,牦牛属高原牛种,是藏族的先民吐蕃在高寒生态环境中,将野牦牛饲养驯化而形成的特有牛种,它对青藏高原寒冷、湿润的高山气候、严酷的草原自然环境适应能力很强,为我国古代吐蕃、羌、党项、土谷浑等族饲养的重要牲畜。其特点性喜凉爽,而畏炎热,采食力强。外形特征体质结实,结构紧凑,头较大,额短而宽并稍显突起。鼻孔开张,鼻镜小,唇薄灵活,眼睛突出有神,耳小灵活。母牛多数有角,细长,公牛角粗短,角距较宽,角基部先向外伸,然后向后内弯呈弧形,角尖向后或对称。颈短而薄,无垂皮。脊椎的棘突较高,背低稍凹,前躯发育良好,后躯发育不良。四肢较短,关节明显,粗壮有力。尾短而毛长蓬松,形似马尾巴,所以人称“马尾牛”。遍体着生细而有弹性的粗长绒毛,毛色较杂,黑色者居多,次为黑白色、灰褐、黄褐,纯白者稀有。(26)壁画中的“契丹牛”与牦牛有着同样的马尾巴,但体形特征却多似黄牛,所以可以肯定不是牦牛。
既然“契丹牛”形似黄牛,又有像牦牛的地方,也许有一种介于黄牛和牦牛之间的牛品种?联想到马和驴杂交生出的骡子兼具二者的特点,是不是所谓的“契丹牛”就是黄牛和牦牛杂交出现的新牛品种?据研究,黄牛与牦牛杂交生出的牛,为青藏高原地区特有的杂交牛种,(27)至迟在周代,羌人就已经有了这种杂交育成良种牛的方法,时称这种牛为“牛直”,(28)唐代以后称“犏牛”(见附图三“犏牛”),一直沿用至今。这种牛的显著特征就是体貌介于父母双亲之间,略偏向母本,全身毛发特别是裙毛和尾巴都比牦牛稀短得多,毛色有黑、黑白相间、褐色等,具有明显的杂种优势和良好的适应性。体尺和体重明显超过双亲,耕地、驮运能力比黄牛、牦牛高,且耐劳苦,抗病力强,寿命长。其中体重分别高出牦牛的50%,黄牛的100%。母犏牛的泌乳量相当于母牦牛的2倍,母黄牛的3倍,故俗称奶犏牛。犏牛有两种,以公黄牛和母牦牛杂交所生的称真犏牛、黄犏牛,以公牦牛与母黄牛杂交所生的称假犏牛、牦犏牛。实践证明,真犏牛的生产性能比假犏牛要好。公犏牛没有生殖力,而母犏牛有生殖力,(29)这与骡子不论公母都没有生殖力不同。公黄牛配母黄犏牛所产后代称黄尕力(里)巴牛、阿果牛,再配所生后代叫撒尾黄、大尾干、假黄牛,第四代成为转正黄牛;公牦牛配母假犏牛所产后代称牦尕力(里)巴牛、牦渣、转托罗,再配所生后代称拌不死、假牦牛,第四代成为转正牦牛。(30)尕力(里)巴牛由于出现“杂种解体”现象,无论公母,形体和生产能力均低于黄牛和牦牛,寿命短(一般活10年左右),历来在产后被虐杀或虐待,特别是公尕力(里)巴牛,因无生殖能力,一般生后即被宰杀。(31)不论真假犏牛,它们的尾巴虽然没有牦牛尾巴的毛厚长,但又绝不像黄牛尾巴那样细长而毛短,还是与牦牛一样,似马尾巴。
如此看来,二八地1号辽墓壁画“契丹族草原放牧图”中出现的“契丹牛”原来是黄牛和牦牛的杂交品种犏牛,所以才既有黄牛般的体貌特征,又有牦牛一样的马尾巴。这幅壁画说明了辽代的契丹人在牛的饲养方面也已经掌握了牲畜杂交的繁殖技术,用黄牛和牦牛杂交来培育新的牛品种,改良畜群质量。
但这里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是牦牛是青藏高原特有的牛种,其性喜凉爽畏炎热,适应高寒缺氧潮湿的高原环境,而辽朝境内属大陆性季风气候,冬季寒冷,夏季炎热,所以从事游牧生活的契丹族皇帝一年四季要春水、纳凉、秋山、坐冬,进行“四时捺钵”活动,这种自然环境牦牛很难适应生存。没有牦牛何来犏牛?
在《辽史》中有关牦牛的记载只有一处,《国语解》载:“神纛,从者所执。以旄牛尾为之,缨枪属也。”(32)旄牛即牦牛。辽朝有十二神纛,始自大贺氏受唐朝的封赐,为辽朝国仗的组成部分,旗杆头上用牦牛尾做装饰。这种用作装饰的牦牛尾既可以来自对外交换,也可取自饲养的牦牛,所以仅依此点很难说明辽朝的牦牛饲养情况。
据《旧唐书》记载,唐代羌族的一支党项人“畜磖牛、马、驴、羊,以供其食”,“俗皆土著,居有栋宇,其屋织磖牛尾及羊毛覆之,每年一易。”(33)磖牛即牦牛,牦牛是党项人饲养的重要牲畜。自唐中期以后,由于受到吐蕃的压迫,党项人多次向内地迁徙,至唐末,广泛分布在唐的西北边境地带的银、绥、延、庆、夏、盐、灵、宥、静等州,与汉、室韦、土谷浑、吐蕃、回鹘等族杂居共处,交往密切。以拓跋思恭为首的平夏部据有夏、银、绥、宥、静五州,后建立西夏政权。据杜建录先生研究,西夏人已经不但在祁连山地区放牧牦牛,在贺兰山地区也放牧牦牛。(34)这说明牦牛经过党项人的长期驯养,已经可以离开青藏高原地区,在今宁夏的贺兰山地区生活。辽朝与西夏是南北相邻的两个政权,地理位置在北,中西部有山地、丘陵、草原地带,既然牦牛能在贺兰山区生存,从地理环境来说,在这些地区生存自然也不成问题。
在辽朝境内有很多党项人和吐谷浑人。党项,《辽史》中又作“唐古”。在圣宗三十四部中,隶北宰相府的梅古悉部、颉的部、匿讫唐古部、北唐古部、南唐古部(35)、鹤剌唐古部(36)等六部,就是圣宗时以党项人组建的部落,其中除南、北唐古部外,其余四部的节度使均属镇戍辽朝西南部的西南面招讨司。另外,还有一些隶属于头下军州的党项人,如“[于]越王城。太祖伯父于越王述鲁西伐党项、吐浑,俘其民放牧于此,因建城。”(37)吐浑,即吐谷浑。这些被征服的党项等族人,在辽朝“因俗而治”的统治政策下,继续从事游牧生产生活,自然他们所饲养的牦牛也在辽朝境内生存繁衍下来。本来作为羌族的一支,党项人早已经掌握了黄牛与牦牛杂交繁育犏牛的技术,随着他们成为辽朝统治下的部族,自然这项繁育技术也被同为游牧民族的契丹人学习和掌握。因此,在二八地1号辽墓壁画中出现犏牛的形象是很正常的,是当时辽朝养牛技术和畜牧业发展的真实反映。因为犏牛有杂交优势,比黄牛、牦牛体形大,产肉和出奶量高,寿命长,抗病能力强,性情温和,不畏炎热酷暑,有韧劲,可耕可牧,且只杂交一代有这种优势,为游牧民所重视,所以二八地1号墓主人的后人也希望死者同样在阴间拥有犏牛作为财富,于是特意要求画师在壁画中绘出了寫实的犏牛群而非黄牛群。由于现在契丹故地已经没有牦牛生存,人们自然就不可能再看见黄牛与牦牛的杂交品种,因此人们对壁画中长着马尾巴的犏牛形象感到神秘。
四结束语
综上所述,在辽代,牛和马、羊等牲畜一样,也是契丹人的重要财富。辽朝契丹人在牛的饲养方面已经具有了一定的规模,既有大规模专门饲养牛的官营牧场牛群司,也有民间以户为单位的小规模个体饲养。同时也积累和总结出了自然条件下的一些饲养经验,在草原上秋冬时节,如雪后草露出一寸许时,牛的膘情最好;如雪大埋草,出现“白灾”,或秋冬无雪,出现“黑灾”时,牛的膘情不好。在牧养方式上,有集中放牧和散牧两种,集中放牧适合大规模的官营牧场牛群司。散牧,即多种牲畜混合在一起放养,比较适合以户为单位的民间小规模饲养,二八地1号辽墓壁画中的“契丹族草原放牧圖”反映的就是这种牧养方式。在牛的繁育技术方面,“契丹族草原放牧图”中的犏牛形象,证明契丹人也掌握了黄牛与牦牛杂交培育犏牛的技术,这在牛种改良方面是一个重要的进步。
注释:
(1)陈述:《辽金两朝在祖国历史上的地位》,载陈述主编:《辽金史论集》(一),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3页。
(2)[元]脱脱等:《辽史》卷三十二《营卫志中》,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373页。下同。
(3)项春松:《辽代壁画选》,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4年版,图版六。
(4)项春松:《辽宁昭乌达地区发现的辽墓绘画资料》,载《文物》1979年第6期,第22页。
(5)张正明:《契丹史略》,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59页。
(6)《辽史》卷五十九《食货志上》,第923页。
(7)《辽史》卷三十七《地理志一》,第445~446页。
(8)《辽史》卷七十一《后妃·太祖淳钦皇后述律氏传》,第1199页。
(9)《辽史》卷三十七《地理志一》,第446页。
(10)《辽史》卷五十二《礼志五》,第864页。
(11)《辽史》卷五十二《礼志六》,第877页。
(12)《辽史》卷五十三《礼志六》,第876页。
(13)详见拙作:《耶律阿保机“盐池宴”考辨》,载《北方文物》2003年第4期,第53~57页。
(14)《辽史》卷十九《兴宗二》,第228页。
(15)《辽史》卷百十六《国语解》,第1536页。
(16)《辽史》卷四十六《百官志二》,第733页。
(17)《辽史》卷八十八《萧敌烈传》,第1339页。
(18)《辽史》卷八十七《萧蒲奴传》,第1335页。
(19)[宋]叶隆礼:《契丹国志》卷之二十四《王沂公行程录》,贾敬颜、林荣贵点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323页。
(20)[清]厉鹗:《辽史拾遗》卷二十四引范缜《东斋纪事》,四库全书影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第289册,第1082页。
(21)《辽史》卷二十四《道宗四》,第287页。
(22)《辽史》卷一百一《萧陶苏斡传》,第1433页。
(23)甘肃农业大学畜牧系主编:《简明畜牧词典》,北京:科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22~23页。
(24)任乃强:《四川上古史新探》,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0页。
(25)甘肃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等:《甘肃省志》第二十一卷,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1页。
(26)马江主编:《甘南藏族自治州畜牧志》,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93年版,第176~177页。
(27)陈连开主编:《中国民族史纲》,北京: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99年版,第523页。
(28)任乃强:《四川上古史新探》,第12页。
(29)马江主编:《甘南藏族自治州畜牧志》,第183页。
(30)甘肃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等:《甘肃省志》第二十一卷,第106页。
(31)马江主编:《甘南藏族自治州畜牧志》,第183页。
(32)《辽史》卷百十六《国语解》,第1535页。
(33)[后晋]刘日句:《旧唐书》卷一百九十八《西戎·党项羌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5290~5291页。
(34)杜建录:《西夏经济史研究》,兰州:甘肃文化出版社1998年版,第145页。
(35)《辽史》卷三十五《兵卫志中》有不同记载,南唐古部屯驻本境,隶南宰相府。见《辽史》第414页。
(36)《辽史》卷三十三《营卫志下》,第391页。
(37)《辽史》卷三十七《地理志一》,第4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