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梨花依旧白

谈　咪

刘兰珊打工的第一站，恰巧是蒙斌所在大学旁边的一家小吃店。那时，蒙斌常和同学到那里吃夜宵。也不知为什么，刘兰珊看见蒙斌的第一眼，就暗暗喜欢上他了。每回蒙斌来店里吃夜宵，她都放双倍的料。

可蒙斌却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她一下。刘兰珊明白，自己打工妹的身份，是不会引起蒙斌的注意的。

于是，她决定另找一份钱来得快的工作。她天真地认为，只要挣了钱，就能拉近自己与蒙斌的距离。

蒙斌第一次遇见刘兰珊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那时，他分在一家偏僻的县级医院，做外科整形医生已经两年多了。

那天，他正坐在办公室，望着窗外那一簇簇鲜艳夺目的桃花出神。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请问，哪位是蒙斌医生？”

蒙斌懒懒地转过身：“我就是……”

“蒙医生好，我是专门请您看病来的。”说话的女孩，脸上泛着淡淡的胭脂红，晃一眼，仿佛一朵刚刚绽放的桃花。

“哪里不舒服？” 蒙斌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听诊器，一边和蔼地问。

“我……”女孩犹豫了一下，终于将左手在蒙斌眼前展开。于是，蒙斌看见，女孩娇嫩的左手，居然从大拇指上，硬生生岔出来一个小指头。

“就为这个？” 蒙斌觉得，这女孩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实际上，这个指头除稍稍影响美观外，并无大碍！他把做手术的风险，给女孩子说了遍，女孩犹豫了一下，仍旧拿起笔，自己在手术单上签下了名字。

手术进行得相当顺利。半个月后，刘兰珊左手的大拇指，除一小块淡淡的疤痕，几乎看不出与常人有什么异样。

又过了几天，蒙斌接到刘兰珊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问，蒙斌愿不愿意到她开的美容院做美容顾问？

蒙斌极力抑制内心的激动，只用很平淡的语气对刘兰珊说，这样的事，自己要考虑一下，并且双方最好能面对面，谈谈具体情况。这样，蒙斌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再一次见到了刘兰珊。说实话，蒙斌心里隐隐感觉，自己有些喜欢上这女孩了。

“蒙医生，我想问一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刘兰珊涨红着脸，有点不安地问。

“嗯，我想先到你的美容院看看再说。” 蒙斌心里早就十二分的同意，只是不想让刘兰珊看透自己的心思，所以故意装着不紧不慢。

走进珊珊美容院，蒙斌发现，里面的美容设备非常齐备，人员也很到位。蒙斌很惊奇，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刘兰珊，居然拥有一家规模如此之大的美容院。

“蒙医生，您看……”刘兰珊瞪着一双大眼，期待地望着蒙斌。

“行……”蒙斌脱口而出。

从这天开始，蒙斌正式成为“珊珊美容院”的医学美容顾问。

美容院最里的一间房，就是刘兰珊的“家”。每次蒙斌来美容院“顾问”完，刘兰珊总要将他带到“家里”歇一歇。

蒙斌發现，灿若桃花的刘兰珊，居然酷爱梨花。她卧室的墙上贴着梨花，桌上插着梨花，就连铺在床上的床单上，也印着梨花。

有一回，蒙斌忍不住笑她：“没想到你桃花似的美人，喜欢的竟然是梨花。”刘兰珊听了，突然哭了起来，弄得蒙斌一下子莫名其妙、惊慌失措。

不久，蒙斌被医院选送到外地进修三个月。临走，刘兰珊一直送他上了车。望着渐行渐远的列车，刘兰珊的泪止不住又涌了出来。

蒙斌每回给刘兰珊打电话，刘兰珊都会关切地问起他在外边的情况。比如：吃得怎么样？住得习不习惯？每次蒙斌都回答，啥都习惯，就是不习惯身边没有你的日子……

这时，刘尘珊就会温柔地安慰他：“别总惦着我，慢慢的你会习惯的。”

学习结束的前几天，蒙斌给刘兰珊打电话时，分明地感觉到了她的声音很虚弱。蒙斌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刘兰珊该不会有事瞒着自己？

好容易等到学习结束，蒙斌归心似箭地赶回小城。这时，刘兰珊已经住进了他所在的医院。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蒙斌坐在病床边，心疼地紧握刘兰珊冰冷的左手，刚好触到那只切去指头的疤痕，感觉有那么一丝轻微的异样。

“我没什么大碍，不想耽搁你学习……”刘兰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蒙斌轻轻将她按回床上。

刘兰珊患病的诊断结果出来了，蒙斌望着眼前的诊断书，差一点晕倒：病人艾滋病病毒抗体阳性！

蒙斌无法相信，曾经灿若桃花的女子，很快就要香消玉陨！他不明白，冰清玉洁得犹如梨花的刘兰珊，怎么会得艾滋病？听说她以前连感冒都很少，该不会是上次自己给她做手术时，不小心感染上的吧？

蒙斌决定，对心爱的女孩隐瞒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他要让刘兰珊在有限的日子感受自己无限的关爱……可他也很悲哀，他现在连当面对刘兰珊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

那段日子，刘兰珊尽管很虚弱，可她总是面带微笑。在脸色开始变得蜡黄、嘴唇无血色的时候，她甚至要求蒙斌替自己扑点腮红、涂上唇彩。

刘兰珊走的那天，蒙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刘兰珊很甜美很幸福很满足地微笑着，慢慢合上了双眼，安静得如同熟睡的天使。

不久，蒙斌收到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正准备收拾行装，离开这块伤心之地时，有位律师找上门来，要与他谈谈。

律师说，他受刘兰珊生前委托，已将“珊珊美容院”转到了蒙斌的名下。蒙斌说自己要去读硕士，没时间管理，不如把美容院盘出去，换成人民币捐给孤儿院。

律师说，东西转给你了，就由你做主。而且，这里还有她给你的一封信。蒙斌接过信，默默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眼，经不住泪水迷蒙起来。

信中说，为了能多挣到钱，为了拉近她和他的距离，她去了一家美容院。从此，也就在内心深处留下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而当她有了钱回到蒙斌读书的那所大学门口时，再也不见了蒙斌的影子。她打听到蒙斌的去向，追到他在的这个县城开了一家美容院，寻找接近他的机会。

蒙斌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兰珊会那么喜欢梨花，她是向往梨花的洁白无瑕啊！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听到自己把她比作桃花，她会哭得那么伤心！她是在哭自己桃花一样的命运！

花开花落，又是梨花盛开的季节。那天，蒙斌采了一大把雪白的梨花，轻轻放在刘兰珊坟上。默默怀念这位曾经含笑死在自己怀里的纯情女孩！

以后，每年这个时候，守墓的老人都会看见，一位神情凝重的男子，手捧一束洁白美丽的梨花，默默放在那个死去多年，名叫刘兰珊的女子坟前。

而每当梨花盛开的季节，当地孤儿院和艾滋病防治中心，都分别能收到一笔署名“刘兰珊”的捐款。

（地址：江西省南康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蒙象沛转卢旭邮编：34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