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贵族”
2006-11-17方鸿儒
方鸿儒
这个世界是否有点发疯了?曾见有报载:某地举办“未来贵族”夏令营,让孩子们恶补什么“打高尔夫球”、“马术”、“吃西餐”等“未来贵族”必须掌握的23种技能,以期有朝一日孩子们跻身“上流社会”而不掉身价。而望子成龙、成凤心切的家长们居然亦认可了这一“贵族速成包装法”,以为“让下一代有个‘贵族的样子,才叫‘品位”。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回,世道殊异。半个世纪前,“贵族”们“夹着尾巴逃跑了”;孰料一甲子后,那“逃跑了”的贵族居然又“夹着皮包回来了!”曾几何时,“身家清白”、“苦大仇深”还是舅哥儿们值得炫耀的“政治资本”,但弹指一挥间,连孩子又都要迅速被打造成“未来贵族”了。人间世事之大起大落,你道是看得懂还是看不懂——天晓得!
何谓“贵族”?有朋友说是“属钱的奴隶”、“贪婪的兄弟”,笔者未敢苟同。虽说每年有什么“富豪排行榜”但却好像未见有上了榜的“贵族”主动站出来据实招认。私揣恐怕一“招认”,“树大招风”,易引起舆论关注,而一“关注”又易为有关部门“检察”,一“检察”没得事倒罢,一有事岂不东窗事发,弄不好还可能锒铛入狱,多不划算,不如沉默!
查词典,下定义么?《现代汉语词典》上说,“贵族”是“奴隶社会或封建社会以及现代君主国家里统治阶级的上层,享有特权”云云,此解释已陈旧过时,属老巴尔扎克或曹雪芹笔下“贵族”的范畴,与时下中国国情不合。因为在一个以“金钱”论“贵族”还是“奴仆”的社会里,“贵族”首先是“金字招牌”,而非“头衔”,它是靠真金白银堆积起来而非白纸黑字可以书写的。
那么究竟何谓“贵族”?老巴尔扎克说“培养一个贵族至少需要三代的教养”。他大概有切身体会,故而能总结出如此精辟的“贵族兴衰史”:发家——守家——败家,再发家——再守家——再败家,从“穷街”向“蓝屋”挺进,再被“蓝屋”赶出,沦落街头,不断地进行“财产再分配”,循环往复,以至无穷。然曹雪芹先生由“钟鸣鼎食”而“举家食粥”喟叹的是“三世而斩”!究竟是“三代教养”,还是“三世而斩”,个中沧桑,大概只有“贵族”们自己知道!
坦率地说,笔者无意研究“贵族”,尽管“文革”中是被人贴了“资产阶级孝子贤孙”的大字报的,仅是出乎有趣,意外发现中国的“新贵”们与老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的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同”者不说,单说“异”者即有三:
其一,中国眼下的“新贵”们的头衔好像都是“自诩”、“自封”的。那姓氏是否“高贵”,即令人生疑。倘查其祖宗三代,翻翻历史等,没准祖上还是吃草根树皮的“滚地龙”!像笔者隔壁那位自夸的“水产大王”,不过就是在菜市场摆摊的鱼贩子而已!
其二,眼下上海滩正流行什么“十万赤贫,百万脱贫,千万小康,亿万才算大款”,才是名副其实的“贵族”!真正是“大吓人”!“亿万身价”,谈何容易!记得马克思有句名言,“资本来到世上,以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我不知道那“身价亿万”的“新贵”的每个铜板是否“滴着血”,但至少“煤矿大王”们的“每一吨煤都沾着矿工们的血”(李毅中语),是事实。不敢说“无官不贪”,“无商不奸”,但头顶“贵族”花翎的,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恐怕就难说清楚了!
其三便是“教养”。抑或是因需“三代”才能打造一谈吐优雅,举止绅士的“贵族”,无怪乎便早早地要从“孩子”下手了,以免他们输在起跑线上;亦无怪乎我们多见的是第一代“贵族”,虽号称“身价亿万”,但举手投足间,麒麟皮下总掩不住泥眼子,扮相不到位!就好像当年上海滩著名滑稽演员周柏春扮演的《子夜》里的小老板,观众怎么看都觉得发噱、好笑——不像!
冯梦龙说:“彼以为真富贵,而旁观者亦遂以为彼为真富贵,孰知萤光石火,不足当高人之一笑也。”“萤光石火”倒亦未必,梦想成真之际,亦算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势必招人嘲笑,单须那“真金白银”的来路明明白白、干干净净,他愿“富贵”就“富贵”去好了!最怕的是“葛朗台”或“张二亿”者流,“富贵”梦尚未酣,便一命鸣呼,“一世”而斩了,那可是彻底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