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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归自然 姿态横生

2006-07-31袁伯诚

六盘山 2006年4期
关键词:文博国学书法

袁伯诚

《尹文博书法作品集》面世之后,在固原、宁夏书法界引起热烈的反响,大有“今我睹子之难穷也”之慨叹,大家在充分肯定《尹集》的艺术成就的同时,探索其成功的奥秘,着眼于其与传统的关系,或曰尹书立基于魏碑,或曰脱胎于汉隶,或曰草习张颠之狂放,或曰楷携赵之谦之风神,或曰杂五祖之禅悦,或曰露先锋派之锋芒,等等。赞赏、称美的话不少,但多是“技经肯綮之未尝”,我自恃深知文博,忍不住也谈些看法,以就教于大方之家。

文博的书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很难说他专学某一家、渊源于某碑某贴。不管对尹书作何种传统的或现代的解读,都必须把它看作是文博自己的情感、精神、境界的表现,而不是对前贤碑贴临摹的客观记录。《尹集》是一个绝对不同于传统意义上哪一家哪一派的独立的艺术世界,可以说,所有作品都是通过意象、隐喻、象征寄托自己的情感、精神的生命形态。读《尹集》如玩(易),参悟他“观物取象”、“假象喻意”的旨趣,要着眼于他的艺术思维之“道”。中国的很多学问的基本原理是相通的,可以互相启发。作书如画八卦,相传古时候有位伏羲氏,他“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作八卦。”(《易传·系辞下》)其实他也是在作书。画卦与作书都是为了通过观象来贯通阴阳、刚柔、盈虚变化之理,用来表达天下万物之理。《易》道与书道都不是直接“说出”而是要人妙悟意象中的底蕴。因此我们解读《尹集》中的具体作品,不是观其像某碑某贴,而是参悟它的意象、隐喻、象征着什么,因为这是文博内心情感(包括潜意识)形式表现的符号、密码,是他为表达自己内心情感、志趣、理想而寻找“客观对应物”以寄寓的艺术方式。因此,《尹集》是文博心灵“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变”的多方面、多景场、多际遇的隐显出没的表达。而不是他对古人留下来的石刻墨迹的客观复制与摹写。碑或贴同《六经》典籍一样,如老子说的,是先王先贤留下的陈旧的足迹,不是产生足迹的鞋子。我们虽然不能像老子那样绝对,把《六经》和碑贴统统视之为“糟粕”,但古代的“陈迹”肯定不会完全适合于已经变化了的现代。就是说古人留下的足迹,肯定不会完全符现代人的“足履”。因而不能固守,必须变革创新。说《尹集》像某家某贴,是皮相之谈。卡西尔曾说过:“艺术不是模仿,而是自主的和独立的活动。”《尹集》不是模仿某碑某贴,而是自主的和独立的活动,是文博的心灵和情感的外化,是一种生命形态,是他让自己的艺术创造力和审美热情伸向“实在”之外,即将审美智性拓展到抽象世界或幻象世界,是他对现实人生的艺术妙悟之后的神性符号。这种妙悟不是临摹古人的碑贴所能求得,而是现实生活情与景的触发,灵感之来,其应若响,恍惚有精,求物渲情之妙,如系风捕影,稍纵即逝,是不可重复的。

就传统的共性而言,可以说尹书是对汉隶、魏碑的继承与发扬。汉魏时期书法的粗犷、厚重、浑莽而纯朴、真率是其共性,它包涵三代以来华夏民族悠久积淀而成的伟大气象,文博书风也最充分地体现了这种气象。但尹书体现现代性的鲜明特征是张扬个性,从“中庸”审美传统中突破出来,立足于变革。他的作品中涌动着现代中国人那种热爱生命的情感,那种改革开放时期要求冲破传统老套精神骚动不安,展现出中国由前现代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时期那种特有的思想解放、冲破禁区的潇洒灵动的精神振奋,以及“城复于隍、其命乱也”、否极泰来过程中悍格、冲突、震荡时局所锤炼出的狂狷型人格力量。这些都是我们这个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对文博书法的恩赐,让他们这一代人去独领风骚。因此,从艺术个性来说,文博又是摆脱了传统的约束,不啻为书法界的陈涉,公然揭起叛旗矣。

就文博习书人书法之门径及其所走的道路来说,他们是习书由唐返汉魏,流连忘返于晋,春风马蹄疾越八代之书林,而左右逢源于宋、元、明、清百家之流派。文博在中学时代习欧、虞、颜、柳几位大家,执着于求法,狠下功夫,对技法、形式、笔法、章法、墨法等学不胜学,有如带着镣铐跳舞。临贴摹碑虽然越习越象,但其求索之欲愈炽,而内心厌倦之情日增,意识到自已是在邯郸学步。上世纪70年代末,文博考入固原师专,他感到唐法像一道无形的壁障挡住自己前进的路向,他在苦恼时有问于我。我观其近作之后说:“《易》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我认为唐人重法度、重功夫而遗失晋人之自然神韵。宋人苏东坡对此看得很真切,不妨去读读他的(书黄子思诗集后)。文博顿足而悟,断然由唐法返晋韵。年余,尹书耳目一新,“萧散简远,妙在笔画之外”。他通过自己独特的笔墨、结体和章法传达出一种个性鲜明的精神意蕴。往事回思,旧书重读,山阴道上,美不胜收。文博轻车熟路,在玄妙的追想中,把自己心灵的性情灌注到作品中去,借着诗化的笔墨书写理想化的境界,这样又不期然疏离于晋人风格而显现自我的个性,这时他却嫌晋人脂粉污我之颜色、掩我之才性了。

文博一旦从晋韵中走出来,便“宁凿五丁之间道,不假邯郸之野马”(黄宗羲语)了。天地造化山川河岳、日月星辰之形声光景气色,大千世界、纷繁播曳之喜怒哀乐、都与尹书创作产生着感应,创作灵感有满心而发,肆笔而成,不待思虑而工,不待雕琢而丽者,皆天理之自然,而性情之流露也。

从文博书法作品创作的道路亦可以看出他与传统的关系,一方面是他的书法贯穿于华夏民族文化中的精神原性,另一方面传统又是他创新的惰性力。文博之书来自传统,又不因守传统,这是他在书法界与时俱进,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之—。因为他甚知美与丑的艺术辩证法。文博书法取得成就另一个重要因素是他有扎实的国学修养。文博是固原师专中文系第一届学生。时处1978——1980年,刚刚拨乱反正,人心思奋,加之学校设在乡间,教师之教、学生之学都很认真,星期天大家也不回家,师生朝夕相处,对学业倾心投入,而乐不思返。课下传授的学问要比课上多,教与学基本上是口传心授,没有法定教材,是漫谈式、聊天式的,宽松的自由环境与从容不迫的态度,谈学问,谈人生,无一不是极有兴趣的性情中事。文博的学习兴趣偏重于古代的文学艺术,有着一份深入骨髓、沁入心肺的喜欢。他上规周诰殷盘、下逮庄骚诗赋、《春秋》《左氏》,沉浸含咀,学无遗者。国学根基打下了,再加上悟性与才气,恒兀兀以穷年三十个春秋,国学基础与书学功夫相得益彰。在国学方面,窃以为能把最根本的东西掌握了,不断扩展深化,便会举一反三,通达其他学问。而国学与书法,有它与没有它完全不一样。没有国学,书法便提升不起来,因为书法是“国货”不是“洋货”,它的文化根基是国学而非西学。上世纪九十年代,新潮派掀起了一股书法西化的狂风,他创作出的作品脱离汉字的基本规范,令中国人读不懂,破坏了中国书法的艺术规律与审美特性,不可不戒之。

我受性疏略,学迂林下,发此议论,正是俗语说的“闻道百,以为莫已若者”,我之谓也。

本期评论责任编校单永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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