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失不起了
2006-07-12
韩老师:
您写的序言小吴给我发过来了,谢谢您的夸奖,真有点不敢当。这几年我在写散文上,有过困惑,有过追求,困惑时也曾勉励自己不要从俗,追求时也曾疑惑这样的追求有没有价值。几分自信,几分自卑,缠绕在一起,让我不得安宁。你肯定了我的追求,祛除了我的困惑,真的,谢谢你。我相信你的学识与判断,也相信你的真诚,按你的指点去做,不会有什么闪失。写作二十余年,我已闪失不起了。请相信我,还会写出让自己满意,也让别人满意的作品的。此致敬礼!
徐小兰 2006年5月22日
小兰方家:
编六期稿时,曾想到将这篇序,也溶入那篇《惟一没有试过的新办法》。当时还没写出,看法是已有了。写不是难事,有一个上午就行了。只是想到,你比她们几个大些,更为成熟,也就没有这样做。
你的散文,过去看过一些,不多,感觉不是很好,只能说还有才情,是个会写文章的人。但你注重的多是身边的琐事,一己的情感,实在说,这样的散文,我是看不上眼的。这样的事,这样的情,不是不可以写,但总要知道,生于当今之世,为文要有更远大的宗旨。你说到我的见识与判断,算你说对了。论知识,我肯定不及当今的饱学之士,论判断,也不及当今的仕宦之人,但我有自己的长处,就是读书多,尤其是读旧书多。从古到今,人的聪明都差不多,所不同者,是时代的差别,术业的异途。文学艺术上,更是这样。古人言辞简略,更易一语中的。前些年学界讨论人文精神,我总觉得,一句“文死谏,武死战”,就说透了这个道理。死者,极致也,生死以赴也,谏者,进言也,规过也。再如写文章,苏老泉(苏轼之父)有一句话说的最是精辟:“为文必中当世之过。”这才是文人的良知,这才是文人的担当。若不这样,岂不成了弄臣?弄臣并不可鄙,只是既当弄臣,又何必读圣贤之书?文天祥临死前说过:“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这不同就在于真正的文人,为文行事应当有自己的底线,任何时候都不能降线以求。
真正注意到你的须眉之气的,是你写了应命文章《水的记忆》,因为去农村走了一趟,见到许多龌龊之事,心有不平。随即又写了那篇《不能不说的疼痛》,尽情揭露,绝不掩饰。那篇《无坟之鬼》,也让我肃然起敬。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敢这样揭示自己的尴尬的处境,和心灵的熬煎,这要怎样的勇气啊。然而,最让我佩服的还是那篇《父亲再婚》。一个是你的父亲,一个是你的弟弟,你对他们的情与恨,能写的那样的痛快淋漓,纤毫无遗,这是怎样的大智大勇,大悲大爱。这样的文章,绝不能看作一家之私,一己之愤,没有对民族文化的痛苦感知,没有对当今人性的深切体认,这样的文字,是连一行也写不出来的。我的认识或许有褊狭,但我相信,就是到了二十五世纪,这也是真正的为文之道,为人之道。
看了这几篇文章,你不知我有多么高兴,不管怎么说,在山西,终于有了这样的女作家!再加上我在《惟一没有试过的新办法》里提到的几个更年轻的女作家,看来山西的文学创作真要有一番新气象了。你不知道,作为一个老编辑,我是多么的兴奋,说是欢欣鼓舞也不为过。而且,还有一重缘故,你是我的老乡,我也为家乡高兴,那块虽说古老却总也让我敬爱不起来的河东大地!
《父亲再婚》一篇,既未发表过,可否在《山西文学》发一下?题名不甚好,还是用《不能不说的疼痛》,书中此篇可另起一名。若同意,就发七期吧。太长,要分两期或三期。祝文祺!
韩石山2006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