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和土地

杜　仅

春之初，土地翻开雪被，经过一个冬的压抑与沉睡，终于苏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个世界，他依然面无表情，不知他的心是在为新生而兴奋，还是为这满目荒凉而寂寞，半睡半醒的土地在这个变态的季节里颓废。雨下了起来，泥土重新感受着那丝绸般光滑的液体打落在身上又缓缓流下，那种感觉是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忽然间，树上冒出花蕾。土地对它的出现却没有一点感觉。但是，紧接着太阳渐渐长高，脸也越来越红润，像涂了粉的孩子，阳光也由淡泊变成了一丝丝针线，钻进土地的身体，让他一点点变暖，然后他开始翻身，开始滋润，并且有了一些水分，还有了“嗞嗞”的生长声，然后，突然在一夜之间，他让成千上万棵草芽从自己身上冒出来。看着它们的样子，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奇，自己的身体里面，竟然隐藏着如此勃然的生机。

繁花盛开的季节，土地在繁华和热闹之中渐渐被埋没，被遗忘。然而，他的热情并没有被埋没。他挤出自己所有养分来供给这些即将衰败的繁盛。可是，土地开始伤心地叹息。他所精心供养的花草，竟在夏季之后渐渐败落。而他像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亲，对于死亡：他显得那么无能为力。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消逝而去，他的心只能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隐痛。

死亡让死去的花草、树叶，枯燥乏味地横七竖八。土地把它们的尸体覆盖在自己身上。有那么一会儿，他也希望自己能同它们一样，热闹地生一回，然后热闹地死去。可是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能。这个世界留给他的东西，只有一份属于他的孤独，一份属于他的苦涩。他不能像花草树木那样，仅仅经历了一个春夏之后，就安然死去。他知道，一轮又一轮新的春天还等着他去孕育。

雪又一次来临。大地推开积雪，横躺下来，望着点点片片的天空，一点点被积雪覆盖。时间和雪身上的寂寥，把他折磨得疲惫不堪，让他真想找一个能让他歇歇脚的地方，从而远离那份寂寞。可是，他做不到，也不能做。他只好閉上眼睛，关闭痛苦的回忆，让白雪将他疲惫的心重新深埋起来。

此时，土地不知道雪什么时候会融化。

雪也不知道土地什么时候会醒来。

学校：湖北宜昌市九中

导师：袁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