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被活烤
2006-05-14西蒙汉·麦克哈恩
西蒙汉·麦克哈恩
灾难意外降临
上午7点,在一家柏油厂工作的马克赶到工厂,匆匆地和大伙一起喝了杯咖啡,便开始了紧张的工作。马克今天要干的第一件事是爬上高高的柏油熔炉去换一根通风管。当他登上锅炉时,他感觉炉子里的热量正透过胶鞋不断地传上来,他知道这罐子里柏油的热量足可以把自己烤成馅饼。马克暗自想:“我要尽快干完,这样就可以早点下去。”
突然,马克听到一种尖锐的声音,他发现熔炉中间的一个呼吸阀在嘶嘶作响,这表明熔炉里的气压正在不断升高。不久,马克就听到炉罐开始隆隆作响,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炉罐开始震动,马克意识到炉罐就要爆炸了!
“我必须马上下去。”马克心想。这时炉罐的顶部已经开始出现裂缝,柏油正从里面不断地冒出来。炉顶距地面至少有15米,马克一咬牙从熔炉顶上跳了下来。刚一着地,马克就感到从膝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膝部软骨断裂了,他想站起来,但刚一起身就疼得摔在地,此时滚烫的柏油已经淌了一地,马克这一摔倒正掉在柏油当中,他顿时浑身剧痛,背上起了个大水泡,脸上也烧伤了。
马克挣扎着站起来,努力向前跑,可还没迈出一步,只听一声闷响,顿时一股热浪从身后冲过来,整炉的柏油都被巨大的气压冲了出来,一齐向他扑来,马克被柏油的浪流冲倒,向外摔出了好几米,他的身上足足有半寸厚的柏油,炽热的柏油炙烤着他的肌肤。他的耳朵、嘴和鼻子里都灌满了柏油。
“水。”马克这时想起一年前他和工友们在离这儿200米的坡下挖了个池塘,这或许是自己生存的惟一希望。
虽然膝部伤得不轻,稍微一动就能听见骨头吱吱嘎嘎地作响,马克还是艰难地站起来,努力向池塘挪去。可刚迈出一步,马克就砰地一下摔倒了。原来,地上满是滑溜溜的柏油,他根本走不了路。近乎绝望的马克再次爬起来,向前挪动步子,地上的柏油开始冷却,变得更难行走了。“天哪!”马克绝望地呼喊着。
马克依然没有放弃,他拼尽全力向前挪动。“我一定可以的。”他暗自为自己鼓劲。
工友史蒂芬听见爆炸声时,正和老板在办公室谈话。当他跑出来时,只看见一个浑身乌黑的人从熔炉房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史蒂芬吓坏了,赶紧喊道:“快叫急救车!”这时那个浑身乌黑的家伙向池塘走去,一头扎进了水里。
灾难接二连三
在扑进水里的一刹那,马克顿感轻松了许多。由于浑身裹着厚厚的柏油,马克很快沉到了水底,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想挣扎着浮起来时已经晚了,身上的柏油太重,而且柏油遇水冷却后,变得像胶一般,他的手脚完全被束缚住了。马克在水底拼命挣扎,可稍一用力,柏油便把手上的皮肤给撕扯下来,撕裂的伤口遇到水,更加重了马克的痛苦。这时马克感到窒息,他想自己可能要淹死在这里了。
马克十几年来一直坚持举重,没想到这次居然派上了用场。手脚不能弯曲,他就光凭着一双手用力将整个身子顶起来,设法使自己直立,然后用脚使劲蹬池塘底部将头送出水面。可是到了水面,马克还不能呼吸,因为柏油已经把他的鼻孔堵死了,他的嘴里也塞满了柏油,于是马克只好用舌头先把嘴里的柏油推出去,这才恢复了呼吸。
史蒂芬这时也跑到了池塘边,安慰他说:“没事的,我们已经通知了急救车,他们一会儿就赶到。”可马克心里明白自己的情况到底有多么严重,以前他曾听别人说过,假如一个人身体的50%被柏油烫伤,那么他肯定活不了。
但马克并不愿就此放弃,在此之前,他从未轻易放弃过任何一件事。
“请帮帮我。”马克用尽力气吐出这句话。
史蒂芬赶紧跳下水托住马克的头。“伙计,我托住你了,但我们还得待在水里,直到急救车赶来。”史蒂芬知道,这样对马克会更好些。5分钟过去了,马克受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工厂,又有3个工友闻讯赶来,突然有一个人大声叫道:“快看,柏油正向池塘流过来。”
史蒂芬扭头看,见一条由柏油汇成的河流正流进池塘,池塘里的水被滚烫的柏油烧得嘶嘶作响,而且漂在水面上的柏油夹在白蒙蒙的水雾中正向史蒂芬他们漂来,史蒂芬站在水里也能感觉到它的热量,他感到极度恐惧。
“快离开这儿。”史蒂芬边喊边带着马克向相反的方向游去。池塘的另一边有一个约3米高的堤,史蒂芬到了堤下,便托住马克的腿,用力将他顶上去,但马克那双被柏油牢牢裹住的双手,根本抓不住滑溜溜的堤坝。柏油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2米、1米……
“快来人把他拉上去!”史蒂芬对着岸上的人大喊。
当被人拉上岸时,马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一般,因为他手上的皮肤又被扯下了一大片。
史蒂芬也慌慌张张地爬上了岸,他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马克,心里难过极了。
离开了水的马克,身上那种灼热的感觉立刻恢复过来:“快,快,给我些水!”池塘边停着一辆轻型多功能卡车,车上装了一个消防喷头,这是工厂用来应付突发的柏油燃烧的。史蒂芬赶紧调来卡车,让马克站到喷头下,然后打开开关,但水管流出的那点水根本解决不了马克的痛苦。
“去打开消防栓。”一个工友急急忙忙找来消防水管,接上了消防栓。当一股强大的水柱冲击着马克的身体时,马克才感到痛苦减轻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抗不住的寒冷,马克开始不住地打颤。工友们又找来几件衣服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再喷水。
妻儿让他创造生命奇迹
上午8点20分,距熔炉爆炸已有30分钟,马克上了急救车,被火速送往当地医院。在路上,马克想到了妻子朱丽叶和孩子们。自从小女儿杰西卡两年前患了脑瘫,朱丽叶每天都要很早起来为她按摩,做肌肉锻炼。“要是我死了,她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到了医院,贝里克医生立刻将马克左臂肘部内侧的柏油小心地剥离,然后为他做静脉输液。尽管输液之后马克的状况有些稳定,但贝里克医生还是建议把他转到悉尼的皇家医院去,那儿的条件更好些。
朱丽叶接到通知赶到医院时,马克已被全身麻醉,正准备送上直升机运走。
下午1点45分,马克已经到了悉尼皇家医院,护士们足足用了10升石蜡油才将他身上那厚厚的柏油软化。朱丽叶一直等在手术室的外面,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当医生告诉她马克全身皮肤有80%被烧伤时,朱丽叶顿时晕了过去。她知道这个数字对于一个烧伤病人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这一家人又意味着什么。
马克入院已经3天了,他的状况一直都处在危险期,医生说只要稍稍出现一点意外,马克就有可能死亡,当然如果他幸运的话,也可能脱离危险,但他仍要经受好几个月痛苦的折磨。而且,病情还随时可能恶化,危及生命。
朱丽叶独自坐在医院的小礼拜堂里,她一动不动地祈祷上帝能够告诉她该怎么办。她当然希望马克能活下来,但是让马克极其痛苦地活着,而且还要时刻面对死亡,这会不会太自私了?
回到马克的病房,朱丽叶站在缠满绷带的丈夫面前,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轻轻地对马克说:“如果你无法忍受这痛苦……我同意你离开我们……”尽管朱丽叶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但在寂静的病房里,却能听得分外清晰,马克缠着纱布的嘴努力地动了几下,接着眼角处的纱布渐渐洇湿了。
此后的几个月里,马克徘徊在生死线上,有几次医生都认为无能为力了,但马克还是奇迹般地挺过来了。经过7次植皮手术,马克的受损皮肤终于得以恢复。
每个人都认为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但朱丽叶明白,这个奇迹是马克为她和孩子们创造的。
(风铃摘自《西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