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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遁世者的告别

2006-05-14孙孟晋

中国新闻周刊 2006年28期
关键词:希德唱片乐队

孙孟晋

希德·巴瑞特算不上一个摇滚的救世主,他也不是反叛英雄,他只是摇滚史上经历最漫长孤独的人

希德·巴瑞特(SydBarrett),从单个的名字来看,他在中国并不是很有名。一旦提起他是平克·弗洛依德(Pink Floyd)乐队的创始人,恐怕很多人就明白了他的重要性。不过,《迷墙》和《月缺》两张在中国乐迷那家喻户晓的专辑,主创是第二任灵魂罗杰·沃特斯,和希德·巴瑞特一点关系都没有。

希德·巴瑞特属于疯子式的天才,他来这世界注定了只是走一遭而已,他带着灵魂里的颤抖和间隙性的精神分裂,远远地注视着人们,直到这一天的来到——2006年7月7日,希德·巴瑞特在他的家乡英国剑桥辞世,终年60岁。

超时代的迷幻乐章

约有三十多年,希德·巴瑞特一直和他的母亲住在一起。这种选择有一半是迫于无奈,他的季节性的精神分裂症总是骚扰着他的健康,另一方面,他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信心。

两年前,我去伦敦时一直有去剑桥的冲动,虽然伦敦的马奎俱乐部是伦敦几十年来地下音乐的摇篮,但我还是想把仅有的时间留给希德·巴瑞特——这位与世隔绝者。但巴瑞特是任何人都不见的,他只和时间在对话。

他逝世之后,有个人反应非常强烈,他不是平克·弗洛依德的成员,而是英国摇滚“变色龙”——戴维·波依。波依说,“他对我的思维方式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他是真正的宝石。”

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初,波依就直截了当地表示,“对我来说,希德·巴瑞特的离开,就意味着平克·弗洛依德乐队不再存在了。”1973年,戴维·波依在他的致敬专辑《Pin Ups》里收入了巴瑞特的曲子“See Emily Play”。

希德·巴瑞特算不上一个摇滚的救世主,他也不是反叛英雄,他只是一个曾经才华横溢的孤独者——经历摇滚史上最漫长孤独的人!

希德·巴瑞特的传世之作并不多,除了伟大的平克·弗洛依德乐队第一张唱片《The Piper at the Gates of Dawn》以外,也只有散落在后来的几张乐队唱片里的几首曲子,还有他个人的三张唱片和一张现场,以及一些精选。

巴瑞特总是给人一种可怕的距离感,在《The Piper at the Gates of Dawn》里,希德·巴瑞特就表现出深刻的神经质状态,这张非常艺术化的专辑是实验和迷幻精神的高度结合,很多人把里面的古怪的奇想、避世主义的幻觉旅行和精彩的音乐意象看作是摇滚艺术的顶峰。不得不说,这部作品是划时代的,有些感觉足可媲美达利的绘画作品和茂瑙的表现主义电影。

当希德·巴瑞特发病的时候,他有时会盯着面前的某个人咯咯地笑,被看的人总是觉得他发现了什么通灵的东西。如果你了解了他的生平故事,了解了他为艺术冲动的细节,你就会理解他的发病也是一次漫游,也许是接近了人类本质的漫游。

音乐道路与黯淡的人生

其实,希德·巴瑞特小时候非常活泼可爱,他出生在一个名门家庭。父亲是英国著名的医学家,母亲的曾祖母是伦敦第一任女市长,巴瑞特是家里五个孩子中的老四,他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上学时,巴瑞特的第一爱好是绘画,但当他逐渐把一部分精力放在音乐上时,正值美国50年代摇滚的价值观侵入英国。和其他中产阶级家庭不同,巴瑞特的父母非常开明而支持孩子们接受新鲜事物。

在后来他的个人专辑《The Madcap Laughs》里,像“幽暗的球体”和“章鱼”这类曲子,多么像一个神经病患者的赞美诗,爆发于非常强烈的精神刺激。对于巴瑞特来说,他个人生活中的第一次神经刺痛是他父亲的死。他的父亲因为癌症而早逝,那年希德·巴瑞特只有15岁。他从11岁开始就每天记日记,惟有那一天空着没写。他只对第一任女友丽比说了一句,“今天我的父亲可怜地死了。”

而第二次精神打击是他的邻居造成的,这一次毁掉了巴瑞特的一生。这事情还鲜为人知:他伦敦居所的楼下住着全英国第一个从国外进口毒品的贩子。此人欣赏巴瑞特的才气,19岁的巴瑞特在他那里可以随意尝到海洛因和LSD(被认为是当代最惊奇、最强烈的迷幻剂)。

希德·巴瑞特在药物致幻的过程中,触摸到了迷幻音乐最深邃的地方。很快,由他带领的平克·弗洛依德也成为全伦敦最迷幻的摇滚乐队。

但他在生活中,包括在演出与采访过程中的“古怪”举动引起了外界的猜测与不满。1967年11月,乐队首次访美,当著名的电视节目“The Pat Boone Show”节目采访他时,他对于提问毫无反应。还有一次,乐队和朋友们在聚餐,人们见到他呆若木鸡,有人从他眼前拿走糖罐,只见他两眼死盯着,喃喃自语,“糖罐在移动”

导致巴瑞特和乐队其他成员最后闹翻的导火线,是他根本无法完成现场的表演。在德国的一次演出中,他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美国大多数预定的演出被迫取消。他的恶名还包括在EMI唱片公司录音室里的所为——他发疯一样地敲碎麦克风及其他财物。

乐队终于开除了他,他不得不去医院接受治疗。在随后的日子里,希德·巴瑞特的人生非常惨淡。一度,他在剑桥临时组过一支只有三次演出的乐队;1970年,他先后录制了《The Madcap Laughs》和《Barrett》。在我看来,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根本写不出的孤独之歌,充满了半音和灰暗的吟唱,生命汇成了暗流,在祈祷着什么

后来,希德·巴瑞特就成了神秘的符号,当平克·弗洛依德乐队的致敬性唱片《Wish You Were Here》录制时,巴瑞特一时被感动而来看望过乐队一次。而在其余的日子里,巴瑞特被他自己,被他的疾病,被无法理解他的世界隔绝着。人们看见他把刚买的吉他送人,送了再买,甚至把新的衬衫扔进垃圾桶,直到耗尽他很少的唱片版税。

在希德·巴瑞特的个人音乐里,你能听见他和月光在追逐着,是苦涩的,没有光泽的。我只觉得他是一个被牺牲的悲剧人物。最不忍心的是,看到了一张他发福的在街上行走的“傻子”照片。

他是一个绝世天才,但早就陨落了。

任何给他强加的“冷静的睿智者”的光芒,是不切实际的。他身后的光芒是颤抖的月光,他早就死了,最后只是选择了一个日子,告诉大家:他走了。

(作者为资深音乐评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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