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牡丹

刘文勇

楚城有个牡丹王，姓王，名浩。他画的牡丹，可以说完美无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牡丹都是绝顶的好。富贵之花，爱之众矣！楚城头面人物，名人雅士都想得到牡丹王的牡丹。朋友开玩笑也叫他牡丹王，他笑笑说，不是王者的王，是姓王的王。朋友说，你在楚城，就是画牡丹的王，谁能比你画得更好呢？称牡丹王，当之无愧。他就说，好吧！权且称王吧！

这样说，很不好，王就是王，加个“吧”，是王八的谐音。让他当王八，那他老婆一定不正经。后来发展，果然如此，他老婆确实不好，让他戴绿帽子、当王八。

牡丹王是楚城中学的美术老师，他心里清楚，他的牡丹之所以画得好，完全得益于妻子姚遥。姚遥长得好，是一朵鲜淋淋的红牡丹。每当他画牡丹，心里就倾注了对姚遥的爱，他画出牡丹之美，就是得益于姚遥的灵气。但姚遥与歌舞团的团长有不正当关系。当他无意中听人讲这话时，恨不得打那人嘴巴。可他理智，没去打人。

牡丹王想与姚遥“离”，但他舍不得她。姚遥太美了，美得像牡丹。而姚遥虽在外面招蜂引蝶，她也是爱牡丹王的，也不提“离”的话。

亲友劝牡丹王，想开些，俄罗斯作家普希金，他老婆不也在外招蜂引蝶吗？这事引起老普愤怒，与情敌决斗，导致英年早逝。牡丹王想，是啊！老普尚能与情敌决斗，自己呢？不要说去与姚遥顶头上司决斗，见面了，还要赔笑脸呢！

不是吗？那天，姚遥的团长来了，与他客客气气地说，想请他画一幅牡丹。他也就客客气气地答应“好”。但有一样，他要喝酒才能画，他先“咕咕嘟嘟”灌上一气，顺顺心中闷气，然后拿起画笔，疯狂地在宣纸上乱涂乱抹。然后，扔掉画笔，又拿起酒瓶子灌上一气，再继续画下去。牡丹画成了，不是这里掉个叶子，就是那里缺个枝子。但画面仍是昂然的、和谐的、生气勃勃的。姚遥的团长根本不知道，这幅牡丹画，是他对姚遥爱、恨交织的结晶。也就怪了，别人看了，一律说，这幅牡丹，是牡丹王所画牡丹中最好的，是精品牡丹。从此他再画牡丹，那牡丹就变得畸形。无论谁再要他牡丹，牡丹一律都是残缺的。

又有令牡丹王意想不到的，姚遥当上了歌舞团的副团长，主持歌舞团的工作。而原先的团长，被撤职了。这次被姚遥领上门来要牡丹画的是文化局的局长。

牡丹王不是傻瓜，他看清了妻子内里的弯子。他知道头上又加上一顶绿帽子。但他不敢得罪原团长，更不敢得罪现局长。在他替姚遥的局长画牡丹时，酒瓶子又多了一个。姚遥的局长走时，他不知道。因为他已醉成一摊烂泥！当然他更不知道自己牡丹画得怎样。当他醒过酒来，局长却在楚城的四星宾馆宴请他。他不知为何？局长告诉他，他这幅牡丹，一个来楚城的台商，出口五千美元购买，他没卖。局长说，以后还会升值。

不久，姚遥又领个人上门，是楚城副书记，主管文化工作的。他也是上门要牡丹的。牡丹王心里打起鼓，他不知道姚遥与这个副书记的关系，也不知道姚遥有没有让他又戴上一顶绿帽子。他不敢得罪原团长、不敢得罪现局长、更不敢得罪党的副书记！当他去拿酒欲喝时，副书记说，我知道，你画牡丹要喝酒，我已替你准备了。说着拿出两瓶包装非常精致的酒。牡丹王认得，这是我国最好的酒：茅台。他也就不客气，先喝半瓶，当头脑朦朦胧胧时，睁开眼睛看姚遥，她如花的含笑，令他心醉神迷。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抓起画笔，游龙般在宣纸上飞腾，牡丹的叶，是姚遥含笑的玉脸。牡丹的花瓣，是姚遥媚人的眼风。牡丹的蕊，是姚遥甜蜜的私处。副书记要的这幅牡丹，实际上，就是牡丹姚遥，是牡丹王的精描细绘，也是他的全部爱和恨。

姚遥高兴极了，副书记也极端满意。副书记要在楚城五星宾馆宴请他，可是牡丹王不知去向。他留给姚遥的留言是：“我走了！我以后不会再画牡丹。因为我已失去心中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