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女生 乡下男生

叶晨辰

新年过后，季悦转到了新学校。走进校园，满眼都是绿色：高的白杨，矮的垂柳，还有校园道路旁那一丛丛沾着晨露的小草。季悦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更让季悦喜欢的是学校后面的那条小河，清清的似玉带一般。

季悦白衬衫牛仔裙婷婷玉立地站在初三（８）班教室门口时，陈枫正在埋头做数学题。他每天做１０道，风雨不误。这是他的风格。“哇，美女耶！”不知谁大惊小怪地喊了一声，很多同学都抬起了头。果然，季悦长发中分，头上别了个亮亮的发夹，文文静静的样子。陈枫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头做他的题了。这世界上只有他的题最重要，别的他都不关心。

江老师把季悦领到陈枫前面的座位上，冯玲玲很不高兴地向旁边让了让。她不喜欢别人比她漂亮。季悦站在桌边，看着椅子，那椅子很久没人坐了，上面有很多灰。季悦没有抹布。陈枫突然抬起头，递了块抹布过来。季悦红着脸接了，擦干净椅子，坐下。冯玲玲的脸冷冷的，好像谁欠了她什么似的。季悦对陈枫说了声“谢谢”，可陈枫头也没抬，弄得季悦脸又红了。

季悦学习很认真，有时甚至爱较真。一天，物理老师正讲一道题，板书时一个步骤写错了，接下来便一直错讲下去，季悦发现了就举起了手。老师正讲得热闹，皱着眉头叫了季悦。季悦一站起来就说：“老师，你做错了！”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年轻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就沉了脸说：“哪错了？”这一问，紧张的倒是季悦了。说了半天没说明白，面红耳赤的。底下很多同学其实都知道错在哪里，但都想看季悦的笑话，于是幸灾乐祸地只笑却不吭声。老师实在没拿这个新来的小丫头当回事，吼道：“坐下！”季悦还是倔犟地站在那。“老师，是有个地方你漏了个数！”陈枫站了起来，很简短的几句话，就把错误的地方讲清楚了。这回脸红的是老师了。季悦坐了下来，心里很感激陈枫。

下课时，她回过头去，很认真地说：“陈枫，谢谢你！”“谢什么，我只是不想耽误时间而已。”一句话说得季悦红了脸，这人怎么这样？冯玲玲倒是偷偷笑了：“就你实在，错讲错听呗！”季悦听出来了，冯玲玲这是在说她傻呢。她突然觉得很孤单，这里没有她的朋友。后来，她写信给好友小樱桃时说：“这里的月亮比城里的亮，只是人有些冷。”

冯玲玲是个很情绪化的同桌，有时说着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拉下了脸，摔东摔西的。刚开始常弄得季悦不知所措，红了脸尴尬在那里。后来季悦也就不再理她。季悦看出来了，实际上冯玲玲是喜欢陈枫的，只要与陈枫说话，她就鼻子眼睛笑到了一处。而只要季悦与陈枫说话，她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谁欠了她１００块。

有时季悦故意回头和陈枫说话，气得冯玲玲直摔书本，却又无可奈何。那阵陈枫正在看金庸的武侠小说，那些小说季悦爷爷的书橱里都有，她也一本本找来看，渐渐地就喜欢上了。偶尔她也真心实意地和陈枫探讨一下：“喂，陈枫，你说你每次都考第一，是不是也有点独孤求败的感觉呀？”这时，陈枫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会露出很白的牙齿笑道：“对呀，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了……”逗得季悦笑个不停，说：“别臭美了，还大哥，就你？”

季悦的作文写得好，那种以女孩细腻的文笔与活跃的思想写出来的东西深得戴眼镜的语文老师的赞赏，语文老师常常把季悦的作文当成范文。一次，季悦写了一篇《我来初三（８）班》，写出了那种淡淡的落寞与孤单。老师读了，说很有真情实感。

放学后，季悦去帮老师印卷子，回来时，看见陈枫还在教室里。奇怪的是，他没有做题。

“季悦，你想家吗？”陈枫认真地问。季悦低着头，小声地说：“想！”陈枫深沉地说：“其实人生来就是孤独的，你知道吗？或许你幸福，身边有父母有朋友，但还是会孤独！”季悦呆呆地听着，瞅着眼前的陈枫，觉得他原来并不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陈枫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你看那天上的星星，每一颗与另一颗离得那么远，他们多寂寞啊！”季悦似乎感悟到了什么，问：“陈枫，你为什么不快乐呢？”陈枫好久没吭声。

那天走出校门时，陈枫跟季悦说一同回家，表情很自然。季悦的脸热了一下，心里却是快乐的。

分别时，陈枫说：“星期天我们去小河边捞小虾吧！”季悦一听来了兴致。来这里好长时间了，她还没去过小河边呢。

小河里的水很清亮，季悦的身影映在水里很漂亮。小鱼小虾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季悦叹了口气：“下辈子我就当一条鱼，省得还得学习，还得考大学。”陈枫卷起裤腿下了河，笑着说：“那我就抓住你这条鱼，对了，是条美人鱼吧？”说得季悦红了脸，撩起水泼他。就这样两个人打闹着玩起了水，快乐得像小孩子。风吹过他们身后的松林，似乎也发出了阵阵笑声。

回到班里时，两个人的眼里都流光溢彩的。季悦会情不自禁地笑，陈枫也会大声地和男生们说着笑话。冯玲玲瞅瞅季悦又瞅瞅陈枫，气呼呼的。

没几天，季悦和陈枫“早恋”的事班级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老师先请了陈枫，又请了季悦。季悦回到教室时，眼睛红红的。冯玲玲倒是显得很开心，话格外多。

临放学时，陈枫递给季悦一本书。季悦看也没看就塞到了书包里。那一天，他们没有一起走出校门。

季悦走到奶奶家才打开那本书，书里夹了张小纸条：“小河边见，不见不散。”季悦犹豫了。老师的话语犹在耳畔：“季悦啊，你是城里来的，就是考不上大学，将来也会有很好的前程。可是陈枫不一样，他父母离婚了，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如果耽误了学习，他就得修理一辈子地球了。你明白吗？老师理解你们这种青涩的感情，但是这只是路边的风景，你们前面的风景还很多，现在不能停下来，知道吗？”

季悦的鼻子酸了，她咬了咬嘴唇，心想：出去见陈枫一下，然后声明彼此只是好朋友。

远远的，季悦看见陈枫来来回回地在小河边量着自己的脚步。她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

站到小河边时，季悦理智而平静。“陈枫，咱们做个游戏吧！”陈枫愣了一下，下午季悦的眼泪让他很心疼，他都想好了，决不放弃，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跟我学！双手握紧，单腿站立，然后闭上眼睛！”

“一、二、三……”

“不行，我站不住了！”陈枫笑着求饶。可是季悦却坚持了好久。落下脚，松开手，睁开眼，季悦瞅着陈枫说：“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站这么久吗？”

陈枫摇摇头。

“因为我懂得坚持，很多时候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能看到更高更远更美的风景。”季悦一字一顿地说。

陈枫明白季悦的意思了，心里很疼，但他知道季悦说的是对的，学习是件很苦的事，只有坚持，只有咬着牙向前，才能看到更美的风景。

陈枫握住季悦的手：“季悦，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季悦的眼里亮晶晶的：“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季悦从兜里掏出两张纸，一张塞给陈枫，一张留给自己。“我们来叠纸船吧。”季悦说。两只小纸船很快就叠好了。季悦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只放进小河里，小船在原地打了个转，轻悠悠地飘走了。陈枫也把小船放进了水里，随着流水，两只小船一直飘向了远方……

（编辑一米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