Ｇ调空间

谢奕青

不一定

房主G小姐是个学建筑的女孩子，老家在新疆。G修到了博士，主攻城市规划这类大气的课题。于是，一些小空间，在G的观念和行为上，便被经营得相当空灵。比如她的家，小小的70平方米，显得松弛自在，没有一点局促。

小两室的典型港屋结构被重新打通规划，塑造出一个不封闭的新空间。G并非硬性地划分出空间里各个不同的功能区域，她让它们贯通，相互渗透着适度的差异。环境和人的关系应该是互动的。好的人造环境不会侵略你的视线或拖累你的意志，没必要戏耍一般地堆叠与态度无关的东西，它的存在能让你自然地流露出个性。

G热爱自由流畅的诗意生活，厌恶朝九晚五的刻板。她设计新居的初衷就是为了自己的舒适和纵情。家里的任何空间都能容纳行为的各种可能。朋友们来了，坐在哪儿都行，因为空间的开放和贯通，丝毫不会阻碍交流。

G要的是不确定的空间，这种颇具前瞻性的论调，在外行人看来，有点实验派的味道。G保持着专业的美学观点来进行细碎的生活。某些细节上的灵机一动能表达简洁流动的空间观念。G给家具装上滑轮，可以随时灵活地把它们拖动到任何一个角落。这就像G随性的生活状态，不太固定，变化丰富。她读书，研究课题（还是设计工作室的主力），画图纸、做规划、跑工程；除此之外，写些自由的稿件，又给剧社写剧本、排戏、联系演出，还要为密友分担情感的忧愁……

在这里，人是环境的主角。小空间里酝酿着G的情绪、思维和行为，它不是拷贝或被拷贝的对象，这是G的家，和G的命运一般休戚相关。

手工天成

G对拷贝工制品的钟爱也许和她的童年记忆有关。她来自新疆，新疆大地上有足够美丽的民间艺术来滋润她的心眼。在整体上坚持简约的现代风格的同时，G又懂得如何在她的设计里加添风雅和精致，令细节可堪回味。

工业化和程式化的陈设品好比鸡肋无味，让人昏昏欲睡。手工制品则永远无法确定精准的规矩，也偶尔会有小漏洞，但它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有情感的温度。家乡新疆的手织丝毯，温暖着承托着在奔忙异地的双脚。江南的提篮青瓷，盛放着敏感的艺术性情。来自荷兰、美国、日本的零碎玩艺儿，摆在那里，不显山不露水，又值得细细品玩。有更多的是G草图之下的新古典主义。那张紫檀木烟榻，是请浙江的老木匠新打的。上面堆的锦绣靠垫，面料全是由G亲手选的。其中一块还是用裙子的布料改的，当时从南方淘来之后，她一直没有去做成衣服，总觉得用美丽的锦缎来修饰家居好过修饰人物。

所有的家具都是G自己画样请工人做的。朋友们最喜欢的是横在书架边的那条赭色木板，斧头砍剁的质感是后来加上去的，仿佛天成质朴。

关于符号化

允许我们把生活符号化，这是表达态度的显见的方式。G的符号是红和几何。

在高低纵横的直线架构中，方正的几何形体，几乎成了这套房子的主导。G通过不同的色块、质感和形式来传达她对简约主义的偏好。玄关处的那一个隔断，在线和面之间完成了简单却完全的排布。很少有曲线。只是玲珑的沙发、灯、椅子有一点弯曲的细致的线条，点到为止而已。其实，室内的主调应该是白色。G看上去是个平静、不张扬的女孩，就像居室内的纯白。和她聊天，她的语速舒缓、语调肯定，有种大过她实际年龄的成熟清醒。但G用红来突破沉寂着的素淡，是因了藏在她性格深处的热烈。G是这样希望的：家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和相当个人化的审美态度，乍一看，会把不相干的人挡在别处。红出现在不同的场景里，基斯洛夫斯基一样的戏剧性；红被分解，被融合，被纠缠，被疏离；明艳的薄纱掩着窗外的狂雨，红漫下来，暗色里透着迷幻和神秘。嫣红的花开在炽烈和素净之间，鲜花盛放的姿态呼应着G的生活。于是，幽幽地，她就把空间的态度唱成了G调。

符号化生存，这是西方文化的流感症状。一旦染上，颇难痊愈。我们还不算太矫情，并非胸前贴着格瓦拉的“愤青”，或腕上缠着卡地亚的小资。我们只是把符号放到家和头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