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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历史的枝头微笑

2006-03-20陈晓龙

作文周刊·高一版 2006年1期
关键词:游侠大唐西域

陈晓龙

公元762年秋,病骨支离的李白什么都不需要了,唯要酒,酒。他一生中醉得太多了,但这是最后一次。他举杯邀月,却发现月在水里,他悠悠忽忽扑进水中,抱月而眠。依照古礼,溺死不祥,何况是醉酒落水。他的亲朋对此讳莫如深。可这实在是最诗人的死法。谁像他这样认真而又天真一生?连死都是一首诗。他那天籁似的诗文,他那横空出世的才华,萌芽于何方?他与我们为何如此不同?他为何如此的独特与纯粹?

“小时不识月,唤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李白《古朗月行》)尚不识月的小李白在哪里呢?在中亚碎叶城(今哈萨克斯坦境内),那是他的出生地。李白的生命是由西域移植到大唐版图的。

从李白幼年上溯约一百年,李白的家族在隋末遭受重大变故,全家人从陇西成纪流放于遥远的中亚碎叶,那是大唐的最西缘。李白五岁那年,在中亚度过了漫长岁月的李白的家族又举家内迁。这个漂泊的家族在地广人稀的西域,在以游牧者为主体的人民中间,顽强生存了上百年,完全拒绝异族血液是不可能的——李白至少是半个胡儿吧?这仅仅是我的猜想。

这个漂泊的家族终于孕育了一位伟大的漂泊者。历史在此与一个伟大的天才相遇。

唐朝是中国历史上最具光彩的时代,开放雍容的气势在整个封建社会都空前绝后。只有大唐的江山才能安措天才李白那放达的脚步,历史的伟大契机在此生成。

异域情调、漂泊情怀其实充满了李白的所有诗文。李白是没有故乡的,或者说无处不是故乡,醉酒的地方就是故乡。他由碎叶入蜀,由蜀入荆楚、入山东,由山东又辐射到大唐各地。沸腾的血液使他不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安住,他永远行走在漂泊的长路上,饮他的酒,洒他的泪,唱他的歌。“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李白《春夜宴桃李园序》)这是诗人眼中的时间和宇宙——天地间只有逆旅和过客。诗人拒绝根的存在,这是彻底的漂泊情怀:他把生命看做一场纯粹的漂泊,并这样实践着,这在中国文学史上是没有第二人的。

李白实在是中国诗人中的游侠。他的浪漫、癫狂、爱恨情仇、寂寞与痛苦、梦与醒,他的豪气义气,他的漂泊,全都达于极端。在他眼里,游侠比皓首穷经的儒生光彩多了。即使闯进了朝廷,他那强横的乃至有些无赖的游侠脾气也是改不了的。力士脱靴,贵妃捧墨,御手调羹,他要求权贵尊重他,皇帝也应把他当朋友对待才好。他不习惯仰视,他信任自己远胜过别人对他的信任。这一切足以令权贵胆寒,令谦谦君子瞠目结舌。

李白从另一个方向来了,高山冰川,骏马胡姬,化为他精神的马队。他毫不在意中原已有的温柔敦厚、细腻空灵,他大笔横扫,狂飙突进,给大唐诗坛注入西域骑士的骠悍与纯粹,令所有骚人墨客为之一惊。洞庭烟波,赤壁风云,蜀道猿啼,浩荡江河,全都一下子飞扬起来了。

游侠李白飒爽而来,他的双脚和诗笔生动了大唐山水。

美点赏析

阅读本文,一定要理解“西域”不仅是空间和地理概念,也是时间和历史概念。“在西域读李白”,就是把李白放到一个特定的时空背景中来观照。伟大人物的诞生都有其肥沃的土壤,孕育李白的“肥沃土壤”有二:一是“漂泊的家族”,曾经流放过、潜还过,他们在西域“顽强生存了上百年,完全拒绝异族血液是不可能的”,于是作者推测:李白“至少是半个胡儿吧”,可以说,没有“漂泊的家族”,就不会有李白这样一个“伟大的漂泊者”;二是“最具光彩的时代”,唐朝那“开放雍容的气势”,“才能安措天才李白那放达的脚步”,于是“游侠李白飒爽而来”。这是一个人文背景,李白属于这样的背景,又成为这个背景上的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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