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怪老头

许申高等

说大事、小事,普通人的身边事

讲闲话、实话,老百姓的心里话

有句老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那说的是过去，现在70岁算得了啥？如今中国65岁以上的人口占到了7.6%，已经进入了典型老龄化的社会，你随便到哪个小区走一趟，80、90岁的老人多了去啦，还不是在床上躺着，而是遛狗啦，玩鸟啦，晨练啦，跳舞啦，上老年大学啦，日子过得红火着呢，前几天电视里还介绍了珠海一个王奶奶，101岁，还飞针走线呢！

不过，话说回来，人老了，这脾性难免会有点怪。今天，咱就来说几个脾气有点怪的老头……

第一个老头

黑暗中燃起了一堆火

县城里有条街，街边有条河，河上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石拱桥，每当夜里，城里灯火辉煌时，这里却黑灯瞎火的，就在这黑咕隆咚的桥边，时常会有一个拾垃圾的疯老头出现：每到晚上八点半，疯老头就会把拾来的垃圾堆放在一起，在桥边燃起一堆垃圾火，这火一烧呀，难闻的臭味和呛人的烟雾就会在周围弥散开来，特别是有风的时候，臭味和烟雾就吹到了街上，这可是县城里有名的“小吃一条街”，晚上来这里吃夜宵的人特别多，这疯老头的一堆垃圾火一烧，吃的人不敢来了，做生意的也一个个收摊了。

城管队管过不少次，也管不了这个疯老头。城管队长是个好心肠的人，他也不想太难为这老头，于是就把他“收容”起来，管吃管住，还派个专人“伺候”，结果这疯老头把看管他的人打伤了，逃了出来，又来到桥边燃起了垃圾火。

这天傍晚，城管队长独自开着车来到那地方，他想再和疯老头接触一次，看能不能找出个解决的方法来。这时，疯老头也来了，他呆呆地坐在桥旁，身边放着一担捡来的易燃垃圾。这天寒流来了，特别冷，疯老头穿得单薄，寒风一起，他冻得一个劲儿直哆嗦。城管队长见了，便走下车，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疯老头肩上。疯老头用大衣裹紧了身子，朝着眼前这个好心人傻笑着。

因为天太冷，城管队长不得不回到车内，他想不通的是：这疯老头为什么非要等到八点半才燃起那堆垃圾呢？看来这疯老头不是为了取暖，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以前城管队长没有实地来看过，下属也没有反映什么，他决定今晚好好观察一番。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桥上一片漆黑，河对岸还有灯火，那是一片棚户区，疯老头的家就在那个小区里。

城管队长在车内足足等了两小时，终于等到了八点半，他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桥上的一切，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微光一闪，疯老头划燃了火柴，接着，桥上就燃起了一堆火。火光一起，桥上就亮了许多。

几分钟后，远处传来了一阵自行车的铃声，一群孩子骑着车过来了，他们是学生，刚上完晚自习课。这些孩子的家在河对岸的棚户区，每天早出晚归，上学放学。此刻，学生们来到了桥上，疯老头就那么傻傻地笑着，望着他们，而这些孩子也嘻嘻哈哈地笑着，俏皮地向疯老头挥手致意。

看到这里，城管队长当即拨通了城建局局长的电话。第二天，石拱桥上就架设了亮晃晃的路灯，疯老头看到路灯，高兴得手舞足蹈，高兴过后，他突然伏在栏杆上，对着桥下的河水泪水涟涟，哭着喊着：“亮子……”

县城里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么一件事：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天下着大雨，一个在学校里上完晚自习课的孩子，骑车经过这座桥，由于天黑路滑，一不留神跌入了河中，再也没有爬起来……这是一个苦命的孩子，自小失去了爹娘，一直跟着爷爷过，失去了孙子的老人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从此精神恍惚，不久就疯成了现在这样子……

第二个老头

就因为你说了这一句话

有个老爷爷，今年九十多岁，曾经是个老红军。这天，他突然接到邀请，说是为了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市里要举办大型纪念活动，邀请他作为嘉宾参加。

老爷爷很郑重地准备了一番，找出当年的旧军装、旧军帽，穿戴整齐，还把当年获得的好几枚勋章整整齐齐地戴在了胸前，一家人看了这番打扮，活脱脱一个老小孩的样儿，很有几分“另类”，大家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由他去了。

老爷爷执意不要别人送他去会场，于是家里人只好让他自个儿去，不料他去了好一会儿，组织活动的单位却打来了电话，说是老爷爷还没有到。按理说，这段路步行的话不到半小时，可老爷爷出去两个多小时了，他这是去哪了？

一家人都慌了，赶紧分头找，但找了好几个小时，连老爷爷的影子也没见到，这时天都快黑了，一家人坐立不安，一边打电话给公安局，一边到电视台播放寻人启事。

晚上，一家人焦急地守在电视机前等着电视台播放寻人启事，可就在电视台播放新闻时，一家人看得全傻了眼：老爷爷被几个警察推上了警车！新闻里说：最近接到不少报案，说有人冒充老军医贩卖一些“包治百病”的“特效药”。为了蒙骗的需要，这些骗子往往把自己装扮成“老军医”，军装、军帽、军功章装备齐全。事情巧呀，今天老爷爷就是这么一身“包装”，结果在去开会的路上遇到了突击行动的警察……

一家人连忙赶到公安局，果然老爷爷被关在那里。

警察弄清楚抓的是一个真正的“老同志”后，这一下可急了，连连道歉，警察还解释说：这位老爷爷被抓进来后一句话都没有辩解，所以才会一错再错，如果老爷爷能解释一下，事情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家里人埋怨老爷爷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警察，老爷爷一听，恼了：“为了证明我不是骗子，我把身份证拿出来给警察看了！”

看了怎么样呢？嗨，看了更糟啦！

这阵子警察刚好抓获了一个制造假证件的团伙，警察对证件特别敏感，当时他们看了看身份证，又看了看老爷爷，问：“这么说你都九十多岁了？”老爷爷回答说：“没错呀！”警察立刻抹下了脸：“哼，你骗谁呀！我看你也就五六十岁，你这假证件做得也太离谱了！”警察本来只是怀疑，还断定不了老爷爷是“化装”成“老军医”的骗子，看了身份证，断定年龄上有问题，这才将他带到了局里接受调查。

家里人把老爷爷接回了家，谁知老爷爷一点也不感到委屈，反而十分开心，一直嚷嚷着：“他们说我只有五六十岁，哈哈哈！”

得，就为了这句话，老爷爷宁肯被抓走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出来！

第三个老头

谁家的鸽屎拉到我头上了

莲花小区是新落成的，前前后后有二十四幢楼，住着一千多户，几千口人。“立冬”刚过，小区里突然冒出了一

个卖晚报的老头，这老头看样子有七十多岁了，而且腿脚不太灵便，走路一拐一拐的。每天下午四点多钟，他就推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出现了，肩上挎着个大背包，里面塞满了报纸，一边走一边吆喝：“晚报！晚报！”

这老头住哪座楼，人们不知道，小区里的人都是这几个月里搬来的，谁也不认识谁。这老头卖报还有点特别，别人卖报，大都往路边一坐，等着人家来买，他不是干等着，而是一幢一幢、上上下下地转着卖。小区都是六层楼，没有电梯，累得这老头气喘吁吁的，有人猜测：他呀，一定是个什么离退休干部，在家憋得难受，出来散心的，这样既能挣外快，又能爬楼锻炼身体，多美的事儿呀！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和和气气的老头却和人闹起来了。这是个礼拜天，老头突然爬上十七号楼，从二层到六层，挨门挨户地敲门，主人一开门，他就瞪着眼睛问：“你们谁家养鸽子啦？瞧，鸽屎拉到我头上啦！”

屋里的人一看，可不是吗，老头的头上果然有一小块白糊糊的鸡屎一样的东西，于是屋里的人就说家里没养鸽子，老头不相信，硬是要往里闯，遇上好说话的就让他进屋看看，遇上不好说话的就堵着门，吆喝着：“我家即使养鸽子又怎么啦？信鸽协会登了记的，那是合法的；再说啦，你又不是警察，凭什么进我们家呀？就是警察，也得有搜查证啊！”

人家说得在理呀，这一下老头就不讲理了，他犟着脖子，高音大嗓，涨红了脸和人家吵：“你这是做贼心虚！不承认？哼，根据‘民法通则，我可以把你们全告上法庭，让你们二到六层的所有人家集体承担赔偿责任！”

这老头也太犟了，不就是一堆鸽屎么？犯得着上法庭吗？唉，上了点年纪，脾气难免有点怪，好，你要看就进屋看吧！这一下，十七号楼可热闹了，那个老头一层一层地敲门检查，折腾了几个小时，七点多钟时，老头敲开了二单元五零二号的门，门一开，一个中年妇女张嘴就嚷：“敲什么敲，有病呀？”

老头指了指自己的头：“你们家养鸽子啦？瞧，鸽屎拉到我头上了！”

“没有没有！”说着，那妇女就要关门，可老头动作比她还快，竟“嗖”地一下冲了进去，一边往里走一边喊着：“你家到底养没养鸽子？”

老头正嚷着，却见一个高个儿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骂道：“老东西，活腻了吧！你给我滚出去！”

那老头也犟得很，一个劲地盯着那男人看，还倚老卖老，把脑袋往前凑了凑，说：“怎么地，你还敢打我不成？”

这一下激怒了那男子，他骂道：“打你又能怎么着？”说着，他伸出右手，“啪”地就给了老头一个“五指扇”，老头这下子傻了眼，气得颤抖着身子说：“你、你还真敢打人啊！”老头一边说一边退了出来。这当儿，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老头眼里噙满了泪水，说：“你们等着，你们等着！”老头下了楼，蹬上自行车就奔了公安局。到了公安局，他激动得说话声音都颤了，冲着警察就说：“我可找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原来，莲花小区上个星期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个老太太来看望自己的儿子，大白天的就在楼道里被杀了，她拿的包被歹徒抢走，里面有一万多块钱。警察勘察现场后认定是小区内部人作的案，而且断定是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子。由于线索少，小区里人又多，案子暂时搁浅了。这卖报的老头正是被害老太太的丈夫，老伴儿被害，一时又破不了案，老头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特异功能”：他是香水鉴定师，鼻子特灵，对气味有特殊的敏感，和老伴儿又是几十年的夫妻了，而且老伴儿多年来只使用一种香水，出事的那天，她的背包里还放着那香水，循着香水味就能找到线索，找到凶手。可怎么才能找到蛛丝马迹呢？老头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利用卖报，挨家挨户地转悠，这既方便又不会惊动凶手。昨天，他终于在十七号楼嗅到了老伴儿的香水味，虽然极淡极淡，但他还是辨别出来了。说来也巧，今天恰好一群鸽子飞过，在他头上拉下了屎，于是老头借题发挥，以此为借口寻找凶手，找到二单元五零二号时，香水味越来越浓，等闯进屋去，味道更浓，再一看那个凶巴巴的男子，个子和警方描述的十分相像，老头心中就有底了。

最后，案子破了，“晚报”还登了这事儿。那天的报纸，老头挨家挨户地送，不要钱，他眼里含着泪水，递上一份报纸就说一句：“谢谢啦！”

后来，这老头还真成了小区卖报的，他还是一幢楼一幢楼地爬，一拐一拐的，一边走一边吆喝：“晚报！晚报！”

第四个老头

闹市中摆下一张平静的书桌

有个故事，那是前不久在报上看到的，倒有点意思：有一天，有人在小区旁的市场上摆上了几张书桌和凳子，他一不卖酒，二不卖茶，做的是很奇特的生意：让顾客写数字。他还定了个规则：从阿拉伯数字的“1”写起，写到“333”，在写的过程中不能有丝毫的笔误和涂改，如能在限定的一刻钟内，一笔无误地写完这一长溜数字，奖励50元，但需先交3元，领一张白纸和一支圆珠笔，然后到书桌前去写，如出现笔误，这3元钱就归摊主所有。

这写字摊一摆出，摊位前立刻围了好多人，大伙儿全纳闷了：这人是不是穷出毛病了，这么简单的事也想用它来赚钱？

有几个毛头小伙子交了钱就坐到书桌边去写，谁知不到五分钟，他们就昏了头，白纸上七涂八改的，全是墨团子，这么简单的阿拉伯数字都写不好，真是邪门了！

围观的人中就有不信邪的，瞧，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大大咧咧地说：“老子从前在一家企业当秘书，每天写的字成千上万，这玩意儿如能难倒我，我从今往后不捏笔杆儿！”中年人很傲气地交了钱，领了纸和笔，坐到书桌前，这时围观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大家全把目光盯着那中年人。

中年人捋了捋袖口，面带微笑，下笔就是一溜好字，一口气写到“222”，果然功夫不凡！旁观者齐声喝彩，中年人一高兴，下笔又写了一个“222”，刚写好，他马上察觉写错了，连忙顺手将“222”改成了“223”，这时，摆摊的人说话了：“朋友，不好意思，你已经输了，不过，你也算是不容易了，只不过是一时大意，这么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重新再写。”

于是摆摊的人又给了中年人一张白纸，中年人有了第一回的教训，他不再张狂，静下心来一字一字地写，不料这回更糟，刚写到“100”，就差点出错，中年人停了停，做了一次深呼吸，却怎么也守不住神，也难怪呀，设摊的地方，前面是“哗哗”作响的溜冰场，身后是热闹非常的卡啦OK歌厅，左边有个小报贩子冷不丁一声吆喝，右边又是一个烤羊肉串的……中年人心慌意乱，六神无主，咬着牙又硬撑到“222”，这时又一次出现了笔误，他不得不红着脸败下阵来。

接着又有好几个人上场，也全都马失前蹄，落荒而逃。这一下更热闹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伙儿都觉得这活儿简单，可就是没人过关。就在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个60多岁的老头，相貌平平，衣着普通，大阴天，没见太阳，可他还戴着一顶草帽。老头走到摊前，从口袋里掏出30元钱，说是要10张白纸，摆摊的觉得奇怪：自己摆这个摊，只是和年轻人开开玩笑，你一把年纪来凑什么热闹？

摆摊的不收那老头的钱，可那老头不肯，执意付了30元钱，拿了10张白纸，又见他来到书桌前，铺好纸，拿起笔，“刷刷刷”，那字一行行地在白纸上写了出来，整齐、干净，就像在电脑上打出来的一样，不到10分钟，一张纸上写好了333个字，一笔无误、一字不差，接着他又开始写第2张、第3张……

周围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摆摊的人也惊呆了，不到1小时，老头写好了10张纸，每张上从“1”开始一直到“333”，没一处差错、涂改，简直是神了！

摆摊的慌了，按照事先说的规矩，他得拿出500元钱，玩笑开大了，摆摊的尴尬了，他掏出100元钱，走到老头面前，说：“老伯果然是世外高人，我心服口服，这……这钱意思意思……”

老头没接钱，笑着摇了摇头，说：“先生别出心裁，独具慧眼，在这繁华闹市摆上一张平静的书桌，让世人在这里炼心神、去杂念，很好，很好，只是世人不知，只有不为声色犬马之乐所迷，不为钱财淫乐之惑所乱，才能过得了此关呀！”

说完，老头就独自离去了，再也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在场所有的人都像堕入了云雾之中，这老头是谁呢？有人说，前几天电视台报道过一个久居深山古刹、精通书法的高僧，那就是他！你瞧，没太阳还戴着草帽，草帽下肯定是个光头！还有人猜想那老头是个书法家，也有人猜想他是个心理学家，众说纷纭，谁都说不准，后来在场的人也不去猜那老头是谁了，倒是去琢磨他说的那一番话。是呀，为了去赢那50元钱的奖励，或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字写得如何如何，心中存了那么一点杂念，那肯定是写不了这333个字的……

“黑暗中燃起了一堆火”作者：许申高；“就因为你说了这一句话”作者：刘六良；“谁家的鸽屎拉到我头上了”作者：范大宇；“闹市中摆下一张平静的书桌”推荐者：红江。下期话题：生与死的故事 （题图、插图：刘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