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为爱的缺失买单，乖乖女毒死父亲演绎亲情悲剧

聂学剑

一对中年夫妻因长年轮流外出打工而发生情变。他们没有料到，婚变引发的最大受害人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这位一直留守在父母爱的边缘的小姑娘，不幸患上了精神抑郁症并被迫辍学。她在母亲的策划和指使下，竟将亲生父亲引上了黄泉路……

欲说还休，“有本事”的老爸令全家人蒙羞

1990年11月，沈小雪出生在安徽省太和县一个美满幸福的农家。小雪的爸妈属于那种走在同龄人前沿比较有闯劲儿的年轻人。当初他们是方圆几十里第一对自由恋爱结合的恩爱夫妻，婚后，他们一起外出打工，淘得了全村的“第一桶金”，率先建起小洋楼，让不少乡亲羡慕不已。

常年在外奔波的沈飞在女儿出生后，再也不想外出打工了。妻子吴云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知道没有自己陪伴在身边，丈夫在几千里的外地的确太苦了，因此，她很赞同丈夫在家乡搞长毛兔养殖业。

沈飞是一个凡事都大大咧咧的淮北汉子。养殖业刚开始经营时他还比较用心，但随着生意的不断扩大，他的心思就不再放在科学养殖上了，而是热衷于迎来送往的各种社会应酬。每天醉醺醺的他对手下的技术员和工人指手划脚，俨然一付大老板的派头。

一边拉扯着女儿，一边应付着家务的吴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每次规劝丈夫，都被沈飞以“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反唇相讥。1996年底，当债主们陆续上门讨债时，沈飞这才慌了手脚。不过，沈飞就是有“本事”，短短的几个月之内，他常常早出晚归，有时一身酒气，有时一身风霜，竟给吴云拱手捧上了大把大把的钞票，总算把欠下的窟窿渐渐糊平了。吴云曾多次盘问过丈夫这些钱的来历，沈飞每次都冲她含糊其辞地说，是偷来的，抢来的，你信不信？沈飞还说，女人家操这么多闲心干啥，你只管把女儿给我带好就行了！吴云将信将疑地收下这些钱，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沈飞是个有头脑的男人，他不会干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来。

可是，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把这个小家庭的平静打碎了。1997年冬天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吴云以为丈夫回来了，当她披衣打开家门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蜂涌而入的公安民警。原来，丈夫因涉嫌抢劫、盗窃正被警方紧急追捕。从睡梦中惊醒的小雪吓呆了，当警车呼啸离去后，母女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泪水打湿了被角。再也没有睡着觉的小雪一直在问：“妈妈，爸爸是个坏人吗？爸爸的钱咱再也不要了吧。”那一刻，吴云的心都碎了。

令吴云更不能容忍的是，半年后传来一个确切的消息，一直负案在逃的沈飞同伙被陆续抓捕归案，而沈飞却逃之夭夭，与他一起逃走的还有一个女人，竟是一位同案嫌疑人的老婆。原来，早在两年前，沈飞就与这位酒肉朋友的老婆悄然苟合。

从此，公安机关几乎每到逢年过节都要突然袭击，来到沈家搜捕。在母女二人和亲戚朋友的心目中，失踪已久的沈飞令他们蒙羞。尽管大人们都对小雪说，他的爸爸外出打工去了，但已上小学的小雪从此在同学们面前变得沉默了。

受伤至深，空巢家庭轮番上演不耻闹剧

2000年3月，在吴云的多方努力下，沈飞终于有了音信，并发誓痛改前非，与那个女人一刀两断。沈飞在妻子的陪伴下来到当地公安机关退赃自首。一年后，沈飞重获自由。昔日这个残缺的小家又有了笑声。

但是，这仅仅是个表面现象。沈飞的所作所为在要强的吴云心里更是留下了难以抹平的伤痕。而这些年来经济方面的亏空，更是成为夫妻俩动辄吵架的根源。沈飞知道，只要自己在这个家里，家就永无宁日。2001年中秋节前夕，沈飞在与妻子又一次吵闹后，赌气不辞而别。

丈夫的离家出走，无疑是在吴云受伤的心灵上又撒了一把盐。正当她犹豫着是否南下去追随丈夫一起打工时，却从一个亲戚那里获悉丈夫此行竟又和那个女人一道。恼羞成怒的吴云简直气急败坏。为了报复丈夫，她主动到当年丈夫办养殖场时一个曾对自己垂涎已久的技术员那里投怀送抱。

当那个男人半夜上楼与自己鬼混时，吴云都对楼下卧室里的女儿怀着小心。但她很快就发现，小小的女儿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丑行，本来就沉默寡言的小雪对妈妈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亲热和关爱。为了继续自己的这份幸福生活，也为了不让女儿幼小的心灵受到更深的伤害，吴云决定仿效丈夫和心上人一走了之，也去外地打工。让年过七旬的母亲来照顾女儿的生活。

从此，这个昔日漂亮的小楼成了一个空巢。只有寂寞的小雪和她耳聋眼花的姥姥相依为命。小雪毕竟是孩子，日子久了，她还是非常想念妈妈。她最盼望的是过年，因为那时爸妈或许都会回来了。

2002年春节，沈飞和吴云分别从外地打工归来。但是，他们早已行同陌路。如果不是为了小雪，他们或许早已分道扬镳了。好像心照不宣似的，沈飞在女儿写完作业睡下后，会悄悄地溜下楼一路小跑地摸到那个女人家里；而怀着报复心理的吴云会用电话召来情夫，公开在楼口幽会。这一切让已懂事的小雪痛苦不堪，慢慢地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变得麻木孤僻。

痛定思痛，

自尊少女将生父引上黄泉路

面对女儿的变化，在双方亲友的劝解下，沈飞和吴云这对夫妻决定约法三章，为了女儿他们从此要好好过日子，要让小雪重新过上普通孩子的幸福生活。他们还约定，不能让这个家变成空巢，夫妻二人中只能有一个人外出打工，为了互相监督不再出轨，夫妻二人外出打工每季度轮换一次。

2003年9月，小雪成了一名中学生。她学习非常用功，但是上课时总不能集中精力，整天像掉了魂儿一样。夜间几乎每天都做同样的噩梦，不是爸爸被抓，就是妈妈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面对新增加的十来门功课，她的精神总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并由此产生莫名其妙的低烧。辗转看了好几家医院，也诊断不出一个明确的原因，但大夫们一致认为，这孩子需要休学。

几年来，这个原本富足的小家庭已是负债累累。为了攒钱给孩子看病，夫妻俩铆足了劲儿干活，生活倒也变得平静了许多。在沈飞外出打工的那些日子，吴云和女儿每天相偎着睡眠，做妈妈的想通过这种亲密的方式来抚平女儿受伤的心灵。慢慢地小雪的精神开始振作起来。

2004年11月26日，外出打工归来的吴云归心似箭，刚在村头下了客车，就远远地瞅见来接自己的女儿的身影。可就在这天，那个已经早已断了联系的技术员情人不知怎么知道了她归来的消息，竟也闻讯赶来。而这一幕全被躲在远处的沈飞看在眼里。当吴云婉言谢绝那位技术员的“美意”时，早已按捺不住火气的沈飞骑着摩托车就冲了上来。又一场“家庭风暴”呼啸而来。作为“观众”的小雪再次受到了刺激。

当天晚上，浑身伤痕累累的吴云赌气回到了娘家。想到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吴云深深地感到自己与丈夫的情分已是穷途末路。但她知道，以丈夫的脾气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更大的麻烦还会在后头。果然，第二天天还没亮，沈飞又气呼呼地杀上门来。当岳母上前劝阻时，喝了一夜闷酒的沈飞早已昏了头，竟连老人也不放过，对她破口大骂，并拳脚相加。

病情刚刚有所好转的小雪再次出现低烧，并伴以癫痫般地神情紧张。一连几天，吴云都心疼地抱着女儿整夜未眠。她对女儿说，妈妈是清白的，这一点你相信妈妈吧。小雪苍白的脸上，神情依旧十分紧张。她的确相信妈妈，在爸爸外出打工的这些天里，妈妈一直与自己寸步不离。吴云又说，看样子只要有你爸爸在，我们娘儿俩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了。经过20多天的深思熟虑，吴云和女儿想出了一个计谋。

2004年12月22日中午，病情已有所好转的小雪回到了爸爸身边。那天午饭，她为爸爸专门做了一碗他最喜欢喝的羊肉汤。在他们家里，只有沈飞吃羊肉。对女儿特别偏爱的沈飞曾不止一次夸过女儿会给自己烧羊肉汤。然而，他不知道，那天的这碗羊肉汤里她的女儿已为他撒入了整整一袋的“三步倒”鼠药。当小雪双手把这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端到父亲面前时，她的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滑落到那碗汤里。

20分钟后，紧张得一直冒着冷汗的小雪果然听到爸爸痛苦的一声惊呼：“小雪，快救爸爸……”她看见爸爸已滚在了地上，有血从他的嘴里和鼻孔里流出来。这时，小雪再也顾不了许多了，她一路惊叫着跑到隔壁的叔叔家里，哭着叫“快去救救我爸爸吧……”

一个小时后，在当地镇卫生院的急诊室里，沈飞停止了呼吸。太和县警方接警后，迅速赶到现场，根据对死者的初步尸检情况，认定这是一起投毒杀人案，而死者的女儿小雪是重大嫌疑人。技侦人员当即对嫌疑人小雪的十个指甲剪切化验，结果很快显示，其指甲样本中存有鼠药成分。

经审讯，神情紧张的小雪很快就供认了全部犯罪事实，她首先指控的是幕后指使者——她的妈妈吴云。两天后，嫌疑人吴云被抓捕归案。令办案人员惊讶的是，这位案发后四处躲藏且表现十分反常的死者妻子，竟以自己根本不在现场为由，想把责任全部推给尚未成年的女儿。她认为，女儿尚未成年，法律或许不会追究小雪的刑事责任。但是，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这对惺惺相惜的母女当天即被依法刑事拘留。截至发稿时止，记者从有关办案人员处获悉，吴云、小雪母女一案尚在审理中。

警钟长鸣：谁来为

空巢家庭里缺爱的孩子热诚守望

一位14岁少女竟亲手投毒将生父杀害！为了慎重起见，民警们专门对嫌疑人小雪做了精神鉴定。结果表明，小雪只患有轻度的精神抑郁症，应该依法承担刑事责任。由于嫌疑人小雪已满十四周岁未满十六周岁，因此，应依法承担相对的刑事责任。

戴着手铐的小雪在铁窗里似乎如释重负，她变得健谈起来。她对办案民警所说的一席话令人深思。她说，她爱爸爸，也爱妈妈。她知道他们也非常爱自己。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份完整的爱。爸爸不是四处逃亡，就是常年在外打工，整天叫人为他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盼他回家了，但他带给这个家的却是耻辱和苦难。在她的心目中，爸爸给予这个家和自己的永远都是打了折的爱。

也因为爸爸，妈妈变成了坏女人。后来，妈妈干脆也出去打工了，她常常在半夜被自己梦中的抽泣声惊醒。村邻和同龄的小朋友们都因此对她抱以同情、怜悯，还有耻笑，她多想挺起胸膛做个快乐的女孩啊，可是她笑不起来呀。

当妈妈和姥姥再次被爸爸伤害时，她真的好恨爸爸。于是，她认为妈妈说得有道理，如果不除掉爸爸，她和妈妈就永无宁日，尽管爸爸对她从来没有打骂过。

小雪接受审讯时，每次都哭着说，我真的好想爸爸，好想妈妈。我不要钱，也不要新衣服，我不要他们出去打工，我想让他们和我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哪怕几天也行啊……

此案发生后，记者专门走访了有关专家。专家认为，小雪杀父案是比较典型的心理和行为失控的个案。一般说来，个体的发展和成长是在系统的作用影响下成型和定位的，个体出了问题，就要全面地系统地看问题，寻找它的根源所在。

身处空巢家庭的小雪的“危险性心理特征”肯定是早就存在的，一旦有引信，就会暴发表现出来。她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父亲的悲剧，其实就是潜伏已久的心理和人格的“病根”导致的。

从这个角度说，无论是犯罪学还是心理学，研究的关键都在于个体依附着的背景和根源。人们常说关心下一代，究竟怎么关心是个大学问。有时，我们关心了自己、关心了家庭，其实就是关心了下一代。我们在各个方面都遵纪守法，洁身自好，也就拯救了自己，拯救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