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ｋｏａｌａ

第一次大哭，是在1979年6月20日早3时许。那一刻，爹冲娘高兴地喊，“是女孩！”

第一次受惊吓，是在5岁那年。一闭上眼睛就感觉门后藏着一个矮敦敦、胖乎乎的红胡子老头要出来抓我。后来，妈拿着炉钩子在门后一通乱刨，高兴地告诉我：“坏蛋已经被妈妈打死了。”

第一次被非礼，是在7岁那年。我们院儿最帅气的大男孩把我拎进一小胡同，我聪明地以“还有作业没写”为由全身而退。

第一次致残，还是在7岁那年。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去卫生所，说：“吴阿姨，我妈让我扎耳洞。”耳垂被手指揉痛，煮熟了的绣花针扑哧扑哧扎进来。等我再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两个窟窿和两段红线。

第一次出名，是开学第一天。我把自己弄丢了，妈逢人就问，看没看见这么一个小女孩，圆脸、大眼睛、卷发、脑门有个红点。

第一次骄傲，是小学4年级，全镇所有学校歌咏比赛，我是领诵。从此以后若干年的时间里，这个职位一直是我的。

第一次害羞，是小学5年级。跟一个男同学吵架，他说：“你再说我，我就打你的兜。那天我穿了一件胸口带兜的绒衣，因为发育过早，胸脯把兜顶得圆鼓鼓的。

第一次哭笑不得，是小学毕业。三科成绩考了整整250分。苦苦哀求校长，给我加一分，或是给我减一分，未果。

第一次恨一个人，是初二的化学老师，一个满脸痘痘的老头。有一次上课的时候，我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起立问老师好，他便说我屁股太沉。从此以后我的化学没及过格。

第一次绝望，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以5分之差落榜于市重点高中，第一次想到死。老师说，等等吧，也许录取分数线会降。果然降了，降了3分。

第一次耍小聪明，是把同桌交给我邮寄的两封信互换。那是她同时写给两个男友的情书，我把信仔细拆开，看了一遍，然后互换内容寄了出去。

第一次受打击，是一天上晚自习回来，发现家里空空的。爸的脸灰灰的，说你妈出车祸了，在医院。

第一次要自杀，是妈在外地的医院里生死未卜，而我却留在家里上学，在马路上疯狂地骑自行车，撒把。

第一次认识世界，是在吉林高速公路边的饭店做服务员。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女人为了钱什么都做。

第一次当官，是花1000块钱，在什么都没有的某日化厂做副科长。然后回家招集了一批老乡做工人，每个人都交1000块，导致了我在家乡的坏名声。

第一次被吻，是个说不上来爱不爱的男生，吻完之后在日记里长篇大论：为什么我不像小说里那样有感觉。

第一次壮举，是失业后没赶上火车，在火车站层层叠叠的人海里，大吼一声把被子扔在地当间。

第一次觉得生活充满阳光，是攒足了上英语夜校的钱，并打算半工半读，但突然发现，夜校老师会的还没有我多。

第一次开始留长发，是在公交车上。身边的小朋友乱动，他妈妈说，再动这个阿姨要打你了。小孩子困惑地望望我，又望望妈妈，问，那不是叔叔嘛？

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是辞职后去会计那里领工资，她多给了钱，我犹豫是跑，还是还给她。犹豫中，被她发现了。

第一次心死，是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回家看望父亲，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3天后便死于脑溢血。

第一次书面撒谎，是在应聘表格上的家庭成员一栏，写上妈妈、哥哥，还有爸爸。

第一个笔名叫koala，曾经有个人说我长得像树熊，就这样叫了。一段时间，koala有一部分很执著的读者。

第一次觉得安逸，是在现在的单位工作。看一些电影，写一些文章，有饭吃，不必搬家。到日子就给钱。

第一次觉得成就，是有人列了最喜欢的编辑，我是社里惟一一名入选者。

第一次冲动，是看不惯新主编，虽然他要提我为主编助理，我还是写了一篇辞职信给老总，大斥他的不是，然后扬长而去。

第一次觉得挑战，是漂在北京。学到的不是如何生存，而是如何让自己肤浅。

第一次让所有人费解，是在北京漂了整半年，回到辞职的原单位。他们不知道，我回来，因为一个人。

第一次把一个男人领回家给妈看，是在2005年元旦。妈姥姥二舅老姑老姑夫说，挺不错。

第一次觉得身在天堂，是与他厮守一个月。人活着自有活着的理由。我爱他。

第一次心醉，是我们做爱的时候，他说，他爱我。

我知道，人生还有很多第一次，等着我去享受，等着我去热爱。但无论如何，我热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