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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月亮出来,听几米唱歌

2005-06-24

女子文摘 2005年8期
关键词:插画图画绘本

程 喆

从1998年首次出版个人绘本《森林里的秘密》、《微笑的鱼》开始,几米以他独特的绘画风格和多变的叙事方式,在华语地区兴起了绘本创作的风潮。由他的绘本改编成的电影《向左走,向右走》以及《地下铁》轻而易举地吸引到了梁朝伟、王家卫这样的大牌。

那场让几米变得很几米的病

没有在死亡左右徘徊,不会知道生命的可贵。谈几米,就不能不谈起他曾经遭遇的那场血癌。“就像按开关一样,按了一下死亡。”他的语气忽然黯淡。

1995年,台北,农历年过后,在奥美广告做美术指导的他,右大腿忽然痛得厉害。当时年轻,很多伤痛都不在意。这痛很快退去,不久又来,而且痛完两天之后就麻痹———他只好扳着腿继续工作———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他的身体越发难受。

本以为是画图太久,本以为是脊椎肌肉上的病灶,就这样从中医看到西医,整个人慢慢变得非常虚弱,直到有一天痛到住进医院,他还简单地以为会一针下去,百病全消。

验血,穿刺。医生说,在你的脊椎里发现了不好的东西。他问,是不是血癌。医生点点头。他便开始呜呜地哭。

“觉得生命被抽断了,心里多是怨恨: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但是没有任何答案。接下来就开始承受药物的折磨,和化疗。”回忆里的那段时间,最难熬的就是等待,无止境地等待白血球长出来。“我连下床都做不到,只能躺在床上,用眼睛看着窗外的蓝天。”

血液科相同症状的人很多。眼见得这张床空了,那张床空了,很少看到谁高高兴兴地走下床,出院。幸运的是,一年之后,他走下了那张病床。

那天起了台风,大雨如注。几米出院的时候打了个喷嚏,却发现整个床单都是血———自然要瞒过医生,说什么也要回家。“我只想逃,我只想逃。我坐在自行车上对太太说,我们永远不要回来这里。我连感冒都怕,怕重回医院。”他在案几上半支着身子,微微阖起的眼里尽是回忆带来的骇然。

还好病前投的保险刚好够支付诊疗的费用。住院一年,他早已耗尽积蓄。刚好有友人来约稿,他这才生疏地重新提笔。

意外的是,忽然有很多人开始说,几米画得好好。他满腹怀疑,很久以后回头去看,却真的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大病一场,图画的变化可以有这么大。

那些生病前的作品欢乐、多彩、比例夸张,构图充满侵略性。病后三年间的创作,情绪却非常虚弱,宁静而渺小,空间也带着疏离。他笔下的人物变得越来越小,越发苍白,总是面无表情,凝视远方,任周遭的空间越来越大。然而整个空间的故事又告诉你,这小人儿非常寂寞,不堪一击。

世界一样奔跑,太阳一样升起。大病一场,变了的只是几米。“我变成一个虚弱的人,需要关心每一个细胞长大的人,变成一个没有办法跟别人去开怀畅饮、在街上快跑的人。”

忽然,他摸了摸鼻子,笑声里有些干涩,“所以,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滞。”

那些成就几米的图画

他的灰衬衫干净整齐。牛仔裤的裤腿卷得齐整。长年作画,他的视力严重下降。这个自小就敏感羞涩的男人一天比一天内敛。

年轻时,他在台湾文化艺术大学就读,一方面自卑,一方面担心当画家会饿死,于是选读了设计组,希望有个好一点的出路。

在奥美广告,他一做就是十二年。忽然有一天,他发现始终没有机会做属于自己的东西。三十几岁的人,工作就是不断重复,连个成功的作品也拿不出。而之前,随着一些平日里信手画下的插画被好事的朋友投给皇冠出版社,他已慢慢开始接了些给报纸绘插画补白的活,“虽然很简单,但那全然是我的。”

一番挣扎过后,他索性赶在被业界淘汰之前辞职,在家专事创作。“开始还满兴奋,不需要开会不需要和同事斗争,我只需要做自己。”没有太大困扰,仅以插画为生,几米倒也过得下去,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那场病。

在医院住了一年回来,一切都变了。1997年1月,几米的女儿柔光出世,“像一道温柔的光线影响着我的创作。”忽然有女绕膝,几米于是很想竭力以创作填满生活。

在他最早的作品《森林唱游》中有这样一幅图画:一只小猪在敲门,却没有人回答。四周浓云密布,小猪的眼里满是失望。

“那完全是读者自己的解读。其实我画的时候不太体会得到失望,可能还满愉快。”谈到自己的作品,几米明显健谈许多。他解释他画的是感觉,加上文字,就会出来另外一种味道。读者再一加入,就会超出作者本人想象的空间。读者反馈来的喜欢和肯定还是慢慢给了他信心,使他不再像十几年前那样自卑。每一次的创作,通常都有一个愉悦的开始。

“我常会觉得故事很好玩。一男一女住在隔壁,这个故事好好玩,我要来捉弄他们。”他忽然谈起那本《向左走,向右走》,“可是画的时候氛围一出来,我还是会怜悯,还是为他们感到难过。为什么住在隔壁却要慢慢去找呢?慢慢地天气营造的气氛也出来了,他们总是阴天里在马路上快步寻找对方,总是要在月亮突然跳出来的时候疲惫地回家。”

总是这样在愉悦和悲伤里迷失。开始的时候,他总想做一颗快乐丸,画到最后,却弯弯绕成了断肠散。

那些影响过几米的书

有一天,他为别人打一个草图,画一个中年男子走出地下铁。图画很简单,可是那一瞬间,他像通了电一般:天哪,这个男人身上有故事。

可是除了直觉,他却说不清其它。于是,这个男子在几米的笔下不断走进地下铁,出口处是另一个或是荒谬或是神奇的世界。

这样进进出出的把戏让故事很快画不下去,因为“对于一个看得见的人来讲,当他看见真正的地铁,故事就没有办法进行了。”

半年后的一天,几米突然想到,他一定要是个盲人。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他看见。“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他才可以想象地下铁是何等华丽,何等荒谬,何等神奇。”故事突然又开始走动。“何其幸运,无法确知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几米从诗集里翻到波兰诗人辛波丝卡的句子来取作《地下铁》的题头,意外遇见的诗句一语点破了全部他想要表达的感受。

不只辛波丝卡,几米承认,法国漫画家桑贝(Sempe)对他有着巨大影响。“重要的是他使我决定做这样的行业。因为在我以前的理解,插画是大家看不起的工作。”桑贝的著名作品《玛塞林为什么会脸红》讲述了这样的故事:两个同样孤单寂寞的小孩子结成朋友,有一天其中一个悄然搬走。许多年后他们人到中年,又在街头不期而遇。《向左走,向右走》无论情节还是画风都有着这本书的影子,存不存在模仿呢?

“桑贝是前辈嘛。”他笑了一下停住,忽然沉默,半晌,“第一次有人这样问。”

“那曾经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故事,我觉得太可爱了。我好想做那样的故事。”与桑贝着重于文字和线条不同,他努力强调自己着重于构图。事实上,他一方面承认原型的存在,一方面又很满意自己用爱情来包装这个故事的创意。

“这个故事最强悍的地方在于向左向右这个概念,看过故事的人绝对不会忘记。”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得意,笑得有点怯,“今后如果任何一本书做向左向右都会跟我相似。向左向右这句话已经成为都市年轻人的一句流行口头语,成为一种流行文化的符号。”

“不过它已经过气了。”这句话说到最后轻不可闻。镜片背后的眼睛一眨,几米缩起了肩膀。这个闷骚的天蝎座,忽然满脸都是调皮。

那些有关几米的未来

几米曾经算过命。那年冬天,师傅说他将来会独当一面,1995年后更是会独步青云。

从1995年入院,到1997年重拾创作至今,七年以来,几米已经出版了17本绘本。从台湾烧到香港,从香港红到内地,再到韩、日、美、德、法、希腊,师傅的话似乎应了验。那些细腻的图画,配上耐人咀嚼的文字,自始至终地在表达着都市人的集体伤感。

几米在半信半疑间红了。

2003年,他成名以后的第一部作品《幸运儿》出版。画中的主人公董事长拥有许多人一辈子梦想的一切,却忽然间胁生双翼,成为异数。非人非兽的董事长,最后只能选择从人群中间飞走。

几米自认也是一个幸运儿,董事长这个角色多多少少透露了作者当时的秘密。一夜成名带来的媒体关注,让这个腼腆的男人不知所措,压力之下过得非常不快乐。

与往常的书中温情的结局不同,这一次,几米笔下的董事长孤单地飞走。他说他已不在乎结局是否美好或者幸运。大病一场使他无限接近死亡,一夕成名使他高处不胜寒,“有些痛苦减少不了,有些结局注定不会快乐。”

几米在创作一个长篇,一个关于石头的爱情故事。他清楚自己眼下的局限,清楚人生总有高低起伏。“我希望我在可以很享受这种状态的时候创作,希望可以更努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创作高潮会再度来临,几米有些焦虑,“人生的悲观无法逃避,即便创作或者生活让人艰辛到窒息,也要面对。”

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在电梯里拘谨地叉起双手,贴着后壁站得笔直。忽然间,冒出来半句:“不过,我还是觉得大家应该学习拥抱。”

孙文波摘自《深圳女报·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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