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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能给我一支烟吗

2005-04-29

幸福 2005年1期
关键词:咖啡厅郁金香爱情

湘 君

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走进同样的月光下,正如一份爱情不可能被无数的偶然复制一样。

旧情往日咖啡厅里,余亮坐在靠近墙角的一个位置上,细细地品尝着一杯卡布奇诺,想起前女友刘念说过的那句话:卡布奇诺有一种爱情的味道。他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此刻他只感觉到咖啡的苦涩如同爱情一样,凉透了他的心。他想爱情或许更像是一只蝴蝶,它的标本比本身更美丽。

余亮几乎每晚都会来旧情往日坐上一会儿,有时是一支烟的时间,有时是一瓶酒的时间,有时可能是一场球赛的时间,每次他都坐在同样的位置,要同样的红酒与核仁。在这个最容易滋生爱情也是最容易发生爱情故事的地方,余亮却一直是孤独的,他时刻提醒自己:一味追求爱情效率的结果,就像是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梯子,然后发现搭错了墙。

那天,余亮坐在咖啡厅里听莎拉布莱曼的歌曲,那种如梦似幻的音乐如同顺着一条细润的导管滑进他的身体。可是后来,他发现有人在他的这条导管里塞进了异物,使他无法与音乐进行交流。他转过头去,原来在左边的桌子上有一对男女在低声地争吵着。

这种争吵没有持续太久,那位男士拂袖而去之后,噪音也随即消失。周围的人开始把各种各样复杂的目光投向那个女子,让她感到有点尴尬。那个女子如同在进行一场心灵的补妆,想让自己的表情重新生动起来。在喝完两杯红酒之后,她还是无法平复激动的内心。她端着酒杯走过来对余亮说:“先生,能给我一支烟吗?”

这样的话如果是从一个娇艳的女子口中讲出来,那无疑是一段艳遇的开始,可是这句话从这个刚刚受过伤的女子口中讲出来时,余亮感觉其中透着万分的凄凉。

余亮动作迅速而不失优雅地从烟盒里弹出一只烟,然后再给那个女子点上,她猛吸了一口,烟劲太大,把她的眼泪都呛出来了。

“不习惯抽,就别勉强自己,一切习惯就好了。”余亮对眼前这个女子动了恻隐之心。

“爱一个人也会成为习惯,可习惯又能带给我什么好处呢?”

“在印度有一些驯象人,在大象还是小象的时候,就用一条铁链将它绑在水泥柱上,无论小象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小象渐渐地习惯了不挣扎,直到长成大象,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链子时,也不挣扎。驯虎人本来也像驯象人一样成功,他让小虎从小吃素,直到小虎长大。老虎不知肉味,自然不会伤人。驯虎人的致命错误在于他摔了跤之后让老虎舔净他流在地上的血,老虎一舔不可收拾,终于将驯虎人吃了。

小象是被链子绑住,而大象则是被习惯绑住。老虎曾经被习惯绑住,而驯虎人则死于习惯。习惯几乎可以绑住一切,只是不能绑住偶然,比如那只偶然尝了鲜血的老虎,再比如你那段曾经被自己熟悉的爱情。”

“来,为你天才的故事干杯!”

“为你走出那段习惯的爱情干杯!”

两人走出旧情往日时,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大地上,她若有所思地说:“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如果你用得上,我在这家咖啡厅还订了一对情侣座。”余亮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报之以苦笑。

这样的月光让人很容易迷醉,从咖啡厅到地铁站的这段距离,让他们感觉如同走过了一生的路程。在地铁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余亮突然想起要她的电话,这时她飞快地从即将关闭的门口递出名片,两人之间仿佛已经达成了某种灵魂的默契。

余亮就这样认识了曼云,这是中秋节的前一天,月亮圆得像一个银盘。

在日后无数个夜晚,余亮都会甜蜜地回想起那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他想如果那天曼云不坐在自己身边,如果曼云没有向他要那支香烟,如果他没有讲那个故事,如果那晚没有那样的月光,如果他没有最后一刻的冲动,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那天偶然的命运之鸟却频频地飞落在他的肩头,这让他相信曼云注定是要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成为他生命中的另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

自从与刘念分手之后,余亮就患上了“节日恐慌症”,他甚至痛恨每一个节日,只有这样的日子,他才会把自己闷在家里,大门不出,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内心的脆弱与狭隘的自尊心在作祟。可是这个中秋节的晚上,余亮却去了旧情往日,他是被自己的第六感带去那里的。

在这个没有情人的中国传统情人节里,余亮手里拿着一枝郁金香,像是去赴一场隆重的约会。推开那扇曾经熟悉的咖啡厅的旋转门,余亮响亮地对侍者说:“我坐曼云小姐订的位。”坐下来后,他开始轻车熟路写菜单,他要了一份芝士牛排、一份意大利通心粉、一碟核仁与一瓶法国干红,他把这份菜单递给侍者时,侍者却礼貌地对他说:“先生,曼云小姐已经预定好了一切。”结果上菜之后,余亮惊讶地发现他们点的菜完全一模一样,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巨大的震撼!

半个小时之后,一股鸦片香水的气味从身后飘然而至,余亮头也不抬,就把自己那束郁金香递了过去,这时另一枝郁金香也交在他手中。两只郁金香居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紫郁金香。此刻无声,胜却万言。

日后,余亮逐渐发现,他与曼云的生活当中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偶然,生活在他们两人之间仿佛只开了一条很小的通道,让他们的兴趣、爱好与习惯等频频撞车,每一次偶然的巧合都让他们欣然一笑,这些巧合唤起了他的爱情,让他相信这些将成为他一生汲取不尽的能量之源。

有时余亮还是免不了会拿曼云与刘念进行比较,对两人进行一番品头论足,结果他发现凡是他所喜欢的,必定会是刘念所反对的;而凡是刘念所排斥的,必定会为曼云所欣赏。余亮有时会幸福地想曼云就是上天对他一个格外的恩赐。每次从幸福中醒过来,余亮经常会发愣: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上天应该眷顾的人,更不配一下子得到上天给予的这么多的恩赐,他害怕将来有一天上天会收回去。然而这样的想法只是昙花一现,对于幸福中的人来说,烦恼永远只是短暂的,而享受幸福才是最主要的。

事实上,曼云与刘念也有相同的地方,而且这样的巧合每次都让余亮神魂颠倒。每当临近性爱高潮时,曼云也会像刘念那样大声对余亮喊着说:“你快停住!”可话虽如此,她自己的动作却更加剧烈,仿佛此时此刻她的身子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由不得她来控制。

这句话余亮不知曾多少次从刘念口中听到,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当中。“你快停住!”就像是一句咒语,就这样把两个性格迥异的女人连在一起。每次听到曼云说出这句话时,余亮就会更加放马狂纵,这份疯狂竟是如此的美妙,以至于让余亮感觉到快感都是双份的,他如同被两个女人同时托举到半空中。

余亮与曼云就像是两个寻宝者,在生活的汪洋大海中寻找着他们俩相近的习性,每一次偶然的发现都让他们激动不已,然后这些巧合又顺理成章地被他们贴上缘分的标签,两人越来越相信自己就是对方冥冥之中所要等待的那个人,他们也越来越相信天造地设这样的成语,并把这段爱情看成是应运而生的产物。

余亮是一个三流画家,至今他的大部分画还躺在文德路一带的画廊里,上一次余亮装扮成顾客去问了一次价格,结果发现画的价格已经被人打到三折,也就是60元一幅的价钱。可尽管如此,余亮一直都不愿承认自己的艺术与尊严也能被人打折。能把他的尊严打折出售的人也就只有刘念了。

刘念与余亮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刚开始,刘念如同所有崇拜艺术的女孩一样,近乎固执地认为余亮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可是三年过去了,那些曾经激情燃烧的信念都已经成为一团灰烬。没有人能一直生活在虚幻当中,也没有人能一直靠望梅止渴的精神信念来生活。后来,刘念偷偷与电视台的一个导演好上了,可她却没有忘记余亮,在她的引荐之下余亮被那位导演安排在电视台做美工,让他画一些卡通动画与背景图画。

在后来的工作中,余亮从导演看刘念那毫不避讳的眼神当中敏感地发现了什么,可是他并没有为此生气,他生气的是刘念侮辱了他的艺术,这是让他最不能容忍的。

分手的那个晚上,月亮圆得像个银盘,余亮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城里有太多的光芒掩盖了月亮的明净,人们有太多的欲望,掩盖了爱情的真相。”然而自始至终,刘念不发一言,他们就那样在月光下抱了整整一个晚上。

认识曼云之后,余亮曾经想过要与曼云走过这漫长的一生,能与自己所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如果不是一次巧合事件,余亮也许真的能实现这个梦想。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余亮来这座城市五年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阵势的雨,下车后才走几步,余亮全身就已经湿透了,在门口的保安亭等了十几分钟,见这场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余亮正准备冒雨跑回家。这时一个声音把他粘住了:“余亮,等等我!”

余亮如同被雷击中一样,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尽管分手已经一年了,可是刘念的声音还是让他记忆犹新。

原来刘念出来开一个会,走到半途中碰上这阵大雨,她想去余亮家把衣服吹干后,等这场雨停了再走。回到余亮家中,刘念一切轻车熟路,就如同她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先去洗手间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又去画室找出那把满是油墨的电吹风,想把湿透的上衣吹干。

她问余亮:“你可不可以替我吹干后面的衣服。”

雨水已经将刘念的衣服全部打湿,淡红色的上装服服帖帖地裹在她的身体上,此刻她的身体是如此玲珑剔透,那对高耸的双峰是如此秀美,在曾经三年的相处当中,余亮居然都没有发现刘念的身体是如此的美轮美奂。此时,余亮头脑当中已经没有了思维,他放下电吹风,忘情地从后面抱住刘念,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在洗手间内刮起……

当浑身湿漉漉的曼云推开家门时,洗手间里的那场狂风暴雨尚未停息,她十分平静地走过去,把洗手间的门轻轻带上,这时里面的一切也随之突然停止。一切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曼云走的那晚,月亮圆得像个银盘,就如同他们相识那晚的一样,可是此月不同于彼月。余亮明白任何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走进同样的月光下,正如一个人的爱情不可能被无数的偶然所复制一样。

人生是一场不期而至的倾盆大雨,命运则是一把漏洞百出的雨伞,爱情会是补丁吗?每个晚上余亮都会对着月亮自言自语,可是始终没有人能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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