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雨在凌晨到来（外二首）

柏　叶（彝族）

凌晨四点，一群巨大的雷声袭击了

我居住的小城，雷电的光芒刺穿了

无数形状各异的窗口，有些人突然惊醒

惊恐万状的眼睛在恍若隔世的闪电的光耀中

寻找着藏匿在黑暗里的那些生动的面容

而有些人却一直沉睡着，他们听不见

一阵接着一阵突袭小城的巨大的雷声

他们在梦乡里像一片落叶一样飘荡着

他们身轻如燕，在无垠的天空里

自由地飘荡着，他们甚至还听见了

一声声来自远古的祖先的呼唤

、

然后大雨倾盆而下，然后珍珠似的雨滴

纷纷在大街上楼顶上墙壁上砸得粉碎

那些被雷声惊醒的人，他们仿佛

全身被雨淋湿，颤栗着龟缩在角落里

而雨滴根本没有接近他们

雨滴接近的是那些厚厚的尘灰

还有干裂的土地，还有雷声无法唤醒的

那些像落叶一样飘荡在梦乡里的人

是的，大雷雨在凌晨四点钟

突然在我居住在小城的时候

有些人陷入了恐怖的深渊里

而有些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惊雷的炸响和雨滴的冰冷

深夜响起电话铃声

这时候，窗外的夜风已经睡着

床上的闹钟已经睡着

而我醒着，我在睁开眼睛想念着

一个曾经走进过我的情爱世界的女孩

就在我享受着梦幻的花香的时候

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是谁在深夜里想起了我呢

我不想去接听这个电话

我讨厌所有深夜里想起别人的人

包括我自己。然而它一直固执地响着

还惊动了一只爬在窗玻璃上的壁虎

我真的不想去接听这个电话

无论是福是祸，等天亮以后再说

可是我再也没有心思想念那个女孩了

讨厌的电话铃声像一颗炸弹

炸碎了我充满花香的梦幻

也许我不应该装聋作哑

我应该愉快地接听这个电话

然后告诉电话那一头的人

我一直都在等待着他的电话

而且还要告诉他和我一起等待着的

还有一只整夜捕食蚊虫的壁虎

面对一眼枯井

站在桔红的黄昏里，面对着一眼枯井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是的，我应该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

还能看见倒映在水里的浣纱的村妇

然而枯井里已经没有一滴残留的水

那些荒草像老妇人的头发

搅乱了作为井的形象

我仿佛觉得我心里也出现了一眼枯井

并且同样长满了荒草

并且改变了作为井的形象

那些哗哗流淌的水，那些倒映在

井水里的村妇优美的身影

都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就没有人看见

它们出走时流下的泪水

然而，面对着一眼枯井

我已经无话可说，我已经感觉到了

在我的心里疯狂生长的荒草

而且我还感觉到了枯井后面

那些枯死的树，那些断翅的鸟

正在向我泣诉着悲惨的命运

也许，今天我面对的是一眼枯井

明天我将面对的是一个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