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金表

卞永刚

当万寿区刑警队长陈然和一级警司王卅赶到出事现场时，现场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走下警车，从密不透风的人墙中挤了进去。

几个警察已经在距离现场几米远的地方拉上了防护绳。现场是一间小平房，一具幼小的女尸仰面躺在门口，一滩紫红色的血从她的身上流到巷道上。陈然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小女孩，十岁左右，穿着很朴素，颈部几乎被砍掉。“太残忍了。”陈然心里忿忿地说。

走进屋里，屋内一片狼籍，地上躺着四具尸体，到处鲜血淋漓。每个死去的人身上都被砍了几十刀，血肉模糊。据早来的黄警官介绍，两个岁数大的是这里的房东；那个中年妇女叫刘菜花，是在这家租房的四川民工。十六岁的少女则是刘菜花的大女儿，门口的死者是刘菜花的小女儿，凶手用的是一把普通菜刀。

陈然问道：“还有什么线索吗?”

黄警官报告说：“凶手是死者刘菜花的丈夫李铁仁。他杀完人后，鲜血淋漓地在大街上游逛，被行人看见后报案。我们抓住他时，他脖子上套着一块金表，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凶器上面的指纹，全部是李铁仁的，一切证据表明是李铁仁杀了他的妻子、女儿和房东夫妇。”

陈然说：“这家伙是个疯了吧，连自己的妻子儿女也不放过?”正说着，有一个警员带着一个民工模样的人来到他们面前。这个民工叫李风，是和李铁仁合租房屋的人。由于今天去工地上打工，躲过了这场屠杀，他说有重要的线索提供。

陈然他们就把李风带回刑警队做笔录。李风告诉他们，李铁仁和他是老乡，是四川西北山区人，由于家乡田地少，他带着两个女儿和妻子来到这个城市谋生。以每月一百元的房租在那对老夫妇家里租了一间房子。由于负担太重，有时连房租也付不起，幸好房东夫妇是一对慈善的老人，并没有催逼他们。三个月前，李铁仁和李风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找到一份做苦力的工作，李铁仁的老婆也在一富裕人家当佣人，两个人的薪水勉强能养活一家人。

就在上个月底，李铁仁在工地上挖地基，他的镐突然挖到一个非常硬的被黄土包成一个球状的东西。他用镐刨出来，就着土坑里的污水把它洗净，原来是一块金灿灿的怀表，表壳上镶嵌了十三颗红绿色的东西，打开盖子，居然还能听见怀表发出“嘀哒”的声音。凭感觉，这一定是一件宝物，李铁仁没有告诉给任何人，悄悄地把表藏在了口袋里。

过了几天，李铁仁买了好酒好肉在家里吃喝，还喊来李风作陪。李风问他是不是发财了?李铁仁告诉李风，他把那块表拿到“亨得利”钟表行里做过鉴定，是地道的金表，上面镶嵌的是红宝石和绿松石。“亨得利”的人当时要出五万块钱收购，李铁仁认为对方给钱少就没有卖。从那以后，李铁仁就辞了工地上的活儿，又怕别人打金表的主意，就整天把金表套在脖子上。自此后，平时性情温顾的他突然变得暴躁起来，经常无缘无故地打骂女人和孩子，想不到最后竟然杀了她们。

做完笔录，陈然又提审李铁仁。疯疯癫癫的李铁仁，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傻子，什么也没问出来，只好过几天请专家鉴定他是否有精神病。

陈然让王卅去证据科把金表取来看看，王卅在证据科里打好借条，当他的手指触摸到金表时，一股冷嗖嗖的感觉浸润了全身，但马上又恢复正常。

这是一块做工精致的老式怀表，表盖上镶嵌着打磨圆润的红绿宝石，是典型的欧式风格。上面的数字也是罗马数字，可以肯定它的出产地在欧洲。突然，陈然发现表盖的里圈有一圈花纹，他用放大镜放大，那些花纹是些奇怪的文字。

为了弄清这块表的来历和这些文字的含义，他决定去拜访市外国语学院的教授，并让王卅和他一同去。王卅却露出一副很尴尬的神色，对陈然说：“能不能明天去呀，我家里还有点事。”

陈然知道王卅的妻子陆茵茵这几天正和王卅闹别扭。听王卅说陆茵茵和他们公司的一个叫傅晓的经理勾搭上了，成天闹着要和王卅离婚。陈然是王卅的直接上司，当然知道他的痛楚。当刑警的妻子不容易，丈夫工作没规律，又有很大的危险性，妻子不仅要独守空房，还整天提心吊胆。于是陈然对王卅说：“好吧，金表就放在你那里，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在外国语学院门口碰头。”

第二天一早，陈然开车赶到外国语学院门口时，王卅已经等在那里。陈然发现王卅一脸的不高兴，便估计他昨晚和陆茵茵闹僵了，也不便多问，就和王卅直接找到了外国语学院的校长。校长觉得这像是斯拉夫的文字，就把教斯拉夫语的管房之教授请来。

管教授看了，说这些文字好像是波兰一个地方少数民族的文字，他也不认识。但管教授说他可以抄下来，在互联网上请教波兰民族大学的文字专家提可特教授。在管教授抄下金表上的文字后，王卅把金表收了回来。陈然对管教授说：“我们急着办案，请您尽快把消息通知我们。”

在回局的路上，见王卅沉默不语，陈然给王卅讲了几个笑话，想让王卅振作起来．两人聊着聊着，突然王卅一下子没了声。陈然见王卅面色铁青地望着公路对面的金贸商场，便顾着王卅的视线望去，只见陆茵茵正和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亲热地搂抱一起。王卅怒不可遏，嘴里骂道：“真不要脸。”陈然怕王卅惹出一些什么事端，一加油门，风驰电掣般地回到刑警队。

第二天上班，管教授来电话告诉陈然，金表上的文字提可特教授经过研究，认为那是波兰吸血家族波罗哥维茨家族的文字．但文字内容他还需要时间进一步破译，可能需要一周的时间，这些文字很可能和那个杀人案有关联。

打完电话，陈然发现王卅样子非常疲惫，闭着眼睛，嘴里还喃喃自语，便忙问和陆茵茵关系怎么样了，听到陈然的询问，王卅咬牙切齿地说：“那个臭女人昨晚连家也没回，我非杀了他们不可。”原来，昨天陆茵茵打电话给王卅说她晚上加班，不回家了。王卅不信，就去公司找她，结果陆茵茵果真不在公司。于是，王卅就以警官的身份套出了傅晓的家庭住址，在蓝天花园的傅晓的别墅外蹲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发现陆茵茵和傅晓从别墅里一起走了出来，俨然一对夫妇的模样。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陈然知道他们没戏了，就对王卅说:“这几天等管教授的消息，没什么大事，我放你几天假，去处理这件事。你们这段姻缘要实在不行了,你也别强求，顺其自然吧，世上好女孩多的是。”

王卅痛苦地挠了挠头，说：“可是我还爱她呀。”

王卅追陆茵茵追了三年才追到手。陆茵茵红杏出墙，最主要的原因是王卅没有时间陪她，让傅晓钻了空子。陈然无语，用手拍了拍王卅的肩膀，这是他能给王卅的最好的安慰。

一周一晃就过去了，管教授给陈然打来电话，说提可特给他来了传真，让陈然马上去一趟。陈然这时才想起来王卅有一个星期没有消息了，他就给王卅打电话，结果王卅的手机关机。找不到王卅，陈然只好一个人来到管教授那里。

管教授拿出提可特教授的波兰语传真，又拿出自己刚刚译好的中文材料交给陈然，陈然仔细地看了起来。原来，这块金表是波兰波罗哥维茨吸血家族的最后一代尼兰特伯爵所制，由于吸血鬼家族在波兰被人追杀，他们只好四处逃散。逃到法国时，家族只剩下他一人，他知道自己也不久于人世，就按照家族的密诀，制作了一块金表，上面镶嵌了十三颗红绿宝石，又用吸血家族的文字刻上咒语，“我以撒旦的名义将永世存活，诅咒人类的一切。”不久，尼兰特就被当地人抓住，把他钉在十字架上。尼兰特把怀表挂在胸前，被几个教士用锥木钉穿心脏而过，就在他死的那一刻，他的灵魂依附在金表上。尼兰特伯爵死后，一个农民把这块金表抢到手，但不久这个农民就狂性大发，杀死了自己一家人，自己也上吊而死。作为罪证，金表被警察局没收，但局长见财起义，把这块金表贪污。但不久他也是家破人亡，他把他自己一家人葬身火海……就这样，得到这块金表的人都全没有好结局．最后，八国联军侵略中国时，有一个法国士兵把金表带到中国，在天津时他狂性大发，杀死了十多个士兵，最后饮弹自尽，从此就再没有这块金表的下落。信尾，提可特教授警告，虽然这些事没什么科学依据，但保存金表的人一定要注意好自身的安全，切忌让尼兰特伯爵的灵魂控制人的情绪．看到这行字，想起了李铁仁的性情大变，陈然心里有种异样地感觉，他不由得担心起王卅的安全。

他匆匆地告辞了管教授，急急忙忙地来到王卅的家里，按了半天门铃，不见任何回应。一种不祥地预感涌现在他心里。这时，他的内部手机响了，局里通知他，说蓝天花园发生持枪杀人案，让他迅速赶到现场．他心里一激灵，那天王卅不是告诉他，陆茵茵的情人傅晓住在那里吗?

当陈然赶到蓝天花园的时候，首先见到的是躺在客厅里的傅晓尸体。十多个武装警察把王卅遁在二楼的阳台上，他正用手枪抵住吓得瑟瑟发抖的陆茵茵的头，他的胸前赫然佩带着尼兰特的金表。

看见陈然来了，王卅咧嘴笑了一下，说：“谢谢老哥给我送行。”陈然想劝说他放下枪，但王卅却摇摇头，不让他说话。

王卅对枪口下的陆茵茵说：“我们曾海誓山盟，生死在一起的，是吗?”说完，把头亲热地靠在一起。这时，他眼里充满了血红色的愁云，仿佛是金表里灵魂在向他召唤……接着，王卅就扣响了扳机。

陈然看见陆茵茵的头上喷出一滩血，接着王卅的头上也溅出一片红色的鲜血，就像一朵朵红花铺满了白色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