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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汰浴

2005-04-29本刊编辑部

上海采风月刊 2005年12期
关键词:浴缸浴室热水器

本刊编辑部

沐浴,北方人叫洗澡,广东人谓冲凉,上海人称汰浴。对于上海人而言,汰浴是高于生活的,它已经成为一种艺术,既体现着本位的文明意识,也体现着换位的相互尊重。更重要的是,汰浴的过程始终是犒赏身心的盛宴

混堂年代的快乐汰浴

文/黄振耀

混堂,是上海及苏南浙北对公共浴池或浴室的俗称。老上海公共浴室,许多人混杂合用一池,自早到晚水不更换,池水混浊浮腻之状可想而知,故名混堂。另据古籍记载,明代吴地浴室,前池后釜,中间有砖墙隔开,池底有管道与釜相通,釜下燃火烧热水与池中冷水不断交流混合,逐渐增温,成为浴汤,名曰混堂。但老上海浴室却没有一家用“混堂”来命名,大多用泉名或吉祥文字取名。上海人对于天津路浴德池、石门二路卡德池、普安路日新池、北京西路新闸路口大观园、淮海东路逍遥池这些知名老混堂应该不会陌生,在那居住条件极差的岁月里,混堂曾给人们带来汰浴的快乐。

浴室之风,兴于吴,而盛于扬州。在扬州人开的浴室里,常可见一尊壁龛供于进门处的账台后。龛内供奉着龙头凤颈的武则天女皇,龛门罩一红布,轻易不肯让人揭看。每逢腊月二十四祭灶时,浴室老板必要用香烛纸马头刀肉来祭祀一番,以保佑生意兴隆。这供奉很有出典:原来,在武则天之前,虽也有“体沐”之说,但只是家庭中的盆汤而已。武则天继位后,嬖宠群臣,每逢宴乐,必先与张易之、张宗昌、吉顼、宗楚客之流兰汤沐浴一番。久而久之,入浴室沐浴便成时俗,广为流传。

在上海,执浴室业牛耳者大多是扬州人。于1917年开张,设在天津路497号的“浴德池”在当时是上海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浴池。浴客多为达官显贵,士绅巨富,其主要技能工人、服务人员都是清一色的扬州人。

过去上海人住房普遍紧张,到了冬天洗澡就成了问题。少数家里有卫生设备的人家,要在家里洗澡,得先烧好几壶滚水冲在一个个热水瓶里。洗时把所有热水瓶里的、水壶里的水统统倒入搪瓷大浴缸里,洗的时候仍然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索索抖。所以上海人冬天都要上公共浴室去汰浴。

上海滩上最简陋的混堂就附设在老虎灶旁边,用一条细铅丝挂一块遮羞布,汰浴人就在这个帘子后面过一把洗澡瘾。在那地方滚烫的热水是尽用的。浴客把一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拎到帘子背后去,再拿一个有柄小木桶舀了热水往身上浇。去那儿洗澡的人,多数是踏三轮车、骑黄鱼车之类出卖苦力的外地人。

讲究享受的上海人有一句话叫做“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那意思就是早上起来要去孵茶馆喝茶,茶水一口一口灌到肚子里,不是“皮包水”吗?吃好晚饭后要去孵混堂,把身子泡在热气腾腾的大池内,当然是“水包皮”咯。这种懂得生活艺术的上海人是绝不会到老虎灶去“水包皮”的。他们要到比较像样的混堂去“孵豆芽”。既然有这么多人有这个需要,上海滩的大街小巷便有各色各样、档次不一的混堂在张灯营业。其中比较出名的有“浴德池”、“日新池”、“卡德池”等等。

我父亲小时候就常随他的长辈到“卡德池”去洗澡。它坐落在石门二路上,附近有一家友联炒面店,对面不远处便是育才中学。“卡德池”的几扇落地大玻璃门外有一个卖筹子的小亭。浴客来了都先到这个小亭的窗口买筹。小亭窗旁张挂着一张详细的价目表。最高级的有单人单间包房的盆浴。三楼与二楼都是大池,但浴资却不一样。如果浴时要擦背、浴后要扦脚,也要预先买好筹子。然后推开水汽迷朦的玻璃门与厚重的棉帘子,从一道旁边镶着大镜子的楼梯走上楼去。走到二楼或三楼,可以从左边一扇玻璃门进去,也可以从右边一扇玻璃门入内。两边的浴资是不一样的。这不一样主要体现在浴后的躺榻、身上披盖的毛巾、与大堂的环境略有不同,至于洗澡的地方则在同一处。

浴室师傅个个都是面带笑容、眼尖手快、见貌辨色的服务高手。当你买好竹筹踏进浴堂,木拖板、茶水、热毛巾如变戏法般地闪现在眼前,脱下的衣裤,浴工师傅动作神速,整理有序,轻轻一叉,稳稳地勾在高高的衣架上。浴毕奉还时绝不会张冠李戴。其手法的娴熟与准确完全是专业水准,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两个躺榻之间有一个中间竖着一面镜子两边有抽斗的小茶几。抽斗下的一个空档可以放浴客脱下来的内衣裤与带来的干净衣服。浴客把眼镜、火柴、香烟之类的物件放进小抽斗里,在腰里围上一条大毛巾,趿着木拖板,就可以去汰浴了。

汰浴的地方分里外两大间,里面都弥漫着缭绕的白雾蒸汽。浴客可先在外间旋开莲篷头,让激射的热水把自己的身体淋淋湿,然后推开一扇门,走进白茫茫一片的里间去。在浓浓的雾汽中,你可以听到哗哗哗的水声与嗡嗡嗡已经失真了的人声。瓷砖地上都是水,走路要非常小心,弄得不好就会滑一跤。在里面呆了一会,才渐渐透过弥漫蒸腾的雾气看到中间有一个小游泳池似的池子。有人挺着大肚子躺在水池的宽边上让别人替他擦背。有人受不了池水的高温,正坐在水池边喘气。池水下面有一级一级的台阶。刚刚下池时往往被水烫得不能一下子把身子完全浸入水中,只能先泼些热水在身上,一点点适应,再一步步用脚摸着台阶下去。那时候上海人一个冬天难得到浴室去洗几回澡,身上往往积着许多老垢,把身子完全浸泡在这样的高温池水中的确非常过瘾“杀渴”。池边不断有哗哗的干净水从几个口子灌入池中,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肯定也有几个出口把脏水排放出去,使池水始终保持循环。浴客是不准浑身擦满肥皂后入池的,所以大池的水面基本上看不到一点肥皂沫。由于受不了池水的高温与缺氧的空气,浴客在大池里浸泡的时间一般不会太长。体质差的人在里面时间长了,还会晕倒呢。

真正的汰浴,倒是在外间的一排排洗脸盆旁边。这时候浴客可以尽情地使用肥皂了。盆两边的冷热水笼头也是任凭浴客随意调节的。那时候为了去除身上的老垢还时兴用丝瓜筋抹上一层肥皂来擦身子。这种丝瓜筋若是用旧了的还可以忍受;若是还比较新的,擦到身上完全像一张粗沙皮,可真有你受的。反正哗哗的冷热水是尽用的,浴客自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洗耳朵,擦头颈,冲头发……唯一煞风景的是逢年过节浴客多时,你正一遍又一遍洗得起劲,旁边已不声不响站着一个手里拿着毛巾肥皂丝瓜筋等你洗完的人了。这时候你也可以佯装没看见,仍旧一味地洗下去,但思想上总归已经有了一层负担,觉得再怎么洗也不像刚才那么心安理得了。于是只好适可而止,让位给别人。

至于那排莲篷头的作用,大多倒是浴客在完全洗干净准备离去时,再到它下面去让热水浑身冲一遍,给自己获得一个功德圆满的感觉。

在混堂汰浴最舒服的时候是在洗完后回到大堂休息的那一段时间。当浴客浑身湿淋淋地回到自己的躺榻边时,一个服务员立刻会拿着一大把毛巾来到你跟前替你擦身子。这许多毛巾分红蓝两种颜色。红的是擦上身的,蓝的擦下身。服务员绝不会搞错。他递给你一块红毛巾让你自己擦头脸,同时用一块红毛巾替你擦胸背,再换另一块红毛巾替你擦手臂,然后再用蓝毛巾替你擦腿脚……全部擦完后叫你躺到榻上,他拿过两块大毛巾,一块让你横披在肩头,一块给你竖着从胸口一直盖到脚下。这时浴客通红着脸已经很累了,很自然地便闭上眼睛休息。有的人就此打起呼噜,沉沉睡去了。这时候那些拿着丫叉头的服务员还在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客人舒舒服服休息了一阵子,睁开眼皮看见大堂内毛巾在空中飞来飞去。服务员抛掷毛巾的本领如用到打篮球上准是百发百中的神投手。这时抽烟的浴客拉开身边的小抽斗拿出香烟与火柴,神情悠闲地点上一支烟慢吞吞地抽了起来。服务员会乖巧地一把茶壶与一个小茶杯送到他的小几上。在他握着小茶杯尖起嘴啜茶的时候,扦脚师傅拿着小板凳与一个工作箱过来了。他的工作箱上有一盏小灯,其灯光正好照在浴客的脚丫上。老师傅戴着老花镜,一手捏着浴客的脚趾,一手操刀,眯起眼睛专注操作的模样不啻一个外科大夫在做一个精细的手术。

浴客若在笃悠悠地喝茶抽烟之外还想嚼点什么,可以招招手把一个臂弯里挎着个竹篮的老头叫到身边来,给他几角钱,在他篮里拿一串冰糖葫芦、两个茶叶蛋或几块豆腐干、素火腿当点心吃。

每当元旦春节前,大堂里人满为患时,服务员会先接下进门浴客手里的筹子,然后把他让到一个已经有人的躺榻旁,叫他先脱掉衣服下池去汰浴,等到汰完出来肯定就有位子了。这时候服务员便会很殷勤地一遍又一遍给还在闭目养神的浴客送来毛巾,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揩脸揩身,揩到后来浴客当然心领神会只好示意服务员替他把吊在天花板下面的衣裤叉下来了。

总之,五十年代中叶的上海混堂就是这么一副模样。那时很少有两个浴客披着毛巾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大谈生意的景像,更没有如今桑那浴休息室里的那种轻歌曼舞表演。那时候,上海的混堂里只有一种非常质朴实惠的松弛闲逸气氛。

尴尬的过渡:从木盆年代到单位职工浴室

文/凌惠芬

老上海由于人们没有足够的卫生空间,洗澡在那时就成了件一星期才进行一次的比较奢侈的事情。

先搬个脸盆把头发洗干净,然后把屋子里的家什东挪西挪地腾空间,好放进平时竖立着搁在墙角的大木盆,再拎上家中所有的热水瓶和水壶到弄堂口的老虎灶去泡开水。先往盆里倒开水,然后细细地兑上冷水,待到温度正合适时人就可以进去了。遇到冬天怕热气散发得快,要用块薄塑料布像帐幔一样罩在木盆上。

因为在同一个盆里洗澡,没地方撤换脏水,自始至终人就泡在那盆水里,有时肥皂擦多了白白的一层泡沫就一直飘在水上,条件好的可以多用几瓶水,但其效果也只是冲淡原来用过的水,完全冲干净残留肥皂是不指望的。

洗完后的工序更是繁杂,要把木盆里的水倒掉就是件大活,女的气力小用脸盆一点一点地把水舀出来,男的力气大的一下搬起浴盆倒掉。有时看看水比较清的还能再利用一下,洗洗衣服或冲冲马桶。

我童年时关于汰浴的记忆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浸泡在大大的木制浴盆里的。

渐渐告别了用木盆洗澡一统天下的年代后,上海的一些单位开始提供给内部员工洗淋浴澡的条件,陆续有了些收费的公共浴室。体会到流水给身体带来的欢快舒适和便捷,没人再愿意在家中用那个笨重的木盆洗澡。在写字间或工厂上班的“单位职工”也寻着机会把亲属、孩子都带去洗澡。我就经常是被带进职工浴室“叉外快”的人。在中学时,要好的女同学还经常邀我去她妈妈工作的供电局汰浴,彼此交流些青春期懵懂的情感秘密。洗完后,我们总是去吃客生煎馒头和咖喱牛肉粉丝汤,我请客。

不过职工浴室去的人一多,随之带来的麻烦和隐私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

公共浴室间里的莲蓬头下要挤上很多人,往往是一个在擦肥皂另一个在冲洗头上的发膏,光条条的身子靠在一起。而且浴室里没有厕所,当人们要方便时就找个角落背过身,也算是避一避嫌,接着便堂而皇之的做起应该在隐秘的厕所里才可以做的事。有些女浴室里,母亲们为了图方便把自己的小儿子也带进来。年幼归年幼,性别终究还是有差别的。在那种场合真是一点隐私也没有。不过好像很少听说男同志把自己的小女儿带到男浴室汰浴的。通常是把自己的小女儿交给一个相熟的女同事,由她关照着带进职工女浴室。

另有些贪图小便宜的人还把替换下的衣服带到浴室去洗,很多浴室就在门口挂起牌子“禁止洗衣服”,但牌子的威力是远远不够的,看浴室门的大妈就得时不时把头伸进去看一看,是否有人在不自觉,换作现在,要你在汰浴,有人会时不时伸进头看看,那种感觉有多糟糕。

公共浴室在给人们带来清洁身体便利的同时也带走了人们的部分隐私,但无论怎么说,在这一“进化”上还是起了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洗澡总归是物质上的,隐私是精神上的,只有当物质能给精神一个土壤时,精神方面的才会渐渐发展起来。

热水器时代:从“玉环”、“万家乐”到“林内”

文/何菲

公房的兴建和煤气管道的进入家庭,是私家浴室兴起的两大重要因素。我家有热水器还是蛮早的,是在我上小学中低年级时,也就是八十年代中后期。那时我家的第一个热水器好像是南京产的“玉环牌”,小小的绿色铁皮外壳,还不是自动点火,是需要手按在一个按钮上,“嗒嗒嗒”几秒钟电子点火后出现一个蓝色的小火苗,再打开水龙头,轻轰一声,几秒钟后,热水就来了。玉环牌总是让人想到杨贵妃沐浴。当时热水器还远未普及,所以每逢我的姨妈们休息日到我家来玩,总爱汰把浴回去,脸洗得红通通的,据说是“老适宜”的。不过当时我家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缸,可我并不像长大后那么迷恋汰浴。尤其是冬天,虽有取暖器,但还是觉得冷热不均匀,每当脱衣服时总觉得冷,不过洗完后倒是很热,穿上棉毛衫裤,直接就钻进温暖的被窝里了,很是惬意。

后来我家搬了几次,每搬一次换个热水器。用“万家乐”时,热水器开始成为上海人、广东人、江浙人时尚生活的标志,“万家乐乐万家”的广告语耳熟能详。那时我正值青春期,从青春期时我就酷爱汰浴,因为从那时起我就具有了蛇样的美好身材和朦胧的心。读大学住宿时,我始终是我们寝室八个女生中汰浴最勤的,总是被她们揶揄。即使寒冬腊月,也会穿着拖鞋独自走十几分钟到浴室汰浴。浴室里往往是说上海话的女生比说普通话的多得多。我始终觉得汰浴不仅是肉体的洗涤,更是精神的滋润,有点小情怀的人必定有着酷爱汰浴的癖好。当时寝室里有个舟山矮胖女生,脚上总有股咸带鱼的味道,每半个月洗一次澡、每周洗一次脚,脸盆脚盆用一个、毛巾用一条,这可能与舟山淡水短缺节约用水的传统有关。

可就是这个其貌不扬、不修边幅的女生,却是我们寝室最早出嫁的。哈哈。也许上海人的喜欢汰浴也养就了挑挑剔剔的内心。

汰浴的舒适解决了以后,上海人开始追求家庭浴室的装修。从选择淋浴到盆浴,从浴缸的颜色,样式甚至到洗澡用具都呈现出多样性。私家浴室的时代不仅在物质上让人得到了充分的清洁和享受,还给人在精神上提供安全和快乐。最早的家庭沐浴主要是为了清洁身体、规避疾病,但随着城市基础设施和制造业的发展,让洗澡原本这个清洁身体的功能有了一种向享乐主义发展的趋势。

如今我用了好多年“林内”热水器了。无论冬夏,早晚各洗一次澡。有时在浴缸里放一块熏衣草浴盐泡澡,涂满焗油膏的头发上包裹着热毛巾,并为泡澡选择了最适合我此刻听觉神经的性感音乐——评弹。

汰浴的行为艺术

文/何菲

有两个女人分别为自己丈夫的洗澡问题恼火。

一个丈夫是新上海人,一天劳累回到家,他的上海太太让他先洗个澡再吃饭,而他说,一定要酒足饭饱之后才有力气洗。太太受不了他在餐桌上散发的汗酸味,两人相持不下,天长日久,洗澡问题成了影响夫妻感情的要害。

另一个丈夫是上海人,应酬颇多,偶尔回家吃晚饭,他的东北老婆备了家宴等在餐桌旁,丈夫却先要去浴缸里泡一泡,说这样洗去白天的烦恼解去疲乏,可以好好吃一顿。他老婆受不了精心烹制的饭菜受冷遇,两人相持不下,天长日久,洗澡问题也成了影响夫妻感情的要害。

以上两例,可看出上海男女对汰浴是何等的钟情和重视!

洗澡不再属于生活,它已经成为一种艺术。从前的物质生活标准定位在温饱问题上,穿暖吃饱就离天堂很近;现在,让哪个人少吃两顿谁也不会有多大意见,可要是让谁两天不洗澡,就一定坐立不安起来。尤其对于特别酷爱汰浴的上海人。

汰浴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汰浴的习惯既体现着本位的文明意识也体现着换位的相互尊重。

浴室是尘世中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浴缸使我们重温曾拥有过的母腹中的生活,如同沐浴神恩,像水母那样随波荡漾,耳中响彻宇宙洪荒时弥漫着的盲音——沐浴的过程真是犒赏身心的盛宴。当香薰灯的最后一缕蓝色烟雾升上屋顶之前,当一首老歌唱完之前,你会为自己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善于享受生命的人而感动。到底是上海人啊,连汰浴也比别人多洗出一些感受来。

SPA时代

文/何菲

浴室从字面意思来看,浴室原指的是“浴”的“室”,随着把越来越多的设备和功能搬进浴室,浴室的名字也应该契合时宜地发生变化。于是,SPA这个名字渐渐在上海流行起来。

关于SPA的起源,有一种传说:在比利时,有一罗马帝国时代即闻名遐迩的小镇“SPA”。镇中有一温泉,因泉水中含有丰富的矿物质和芳香精油成分,经常在水中泡浴,人就会变得特别舒畅,皮肤变得雪白光滑,身材会变得匀称、丰满,且能消除很多疾病。用泉水洗脸,能消除色斑,增加皮肤弹性与光泽,使皮肤变得又白又嫩。一时间,小镇成了“天使的故乡”,许多人不远千里慕名而至,连彼得大帝也带皇后及王妃们来此洗浴,以治疗疾病和获得美丽。久之,人们便称这种水疗环境和方法为“SPA”。

虽然SPA是从2000年才开始登陆上海的,但目前的SPA的消费却十分稳定。上海的大型SPA的规模大致在300~800平方米,宽敞明亮,有着国际大都市的大气。外滩三号的依云SPA是上海最豪华的SPA会所之一。

比会所大众化一些的,是现代化的洗浴中心。正如日本人有他们的一套沐浴文化,上海人的“汰浴文化”也自成一派。集餐饮娱乐于一体的洗浴中心,如今在上海正越来越受到市民青睐,既热闹又无厘头。通常只有在这样的大浴场里,我才爱看看俄罗斯大腿舞。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前几年一些大浴场在开业时常常通过派送免费洗浴票招揽顾客。如今已大不相同,不少洗浴中心甚至连广告也不做就门庭若市,因为上海人都乐于掏腰包前来消费。如此看来,“汰浴文化”已开始重新融入上海人的生活。

文/何菲

公房的兴建和煤气管道的进入家庭,是私家浴室兴起的两大重要因素。我家有热水器还是蛮早的,是在我上小学中低年级时,也就是八十年代中后期。那时我家的第一个热水器好像是南京产的“玉环牌”,小小的绿色铁皮外壳,还不是自动点火,是需要手按在一个按钮上,“嗒嗒嗒”几秒钟电子点火后出现一个蓝色的小火苗,再打开水龙头,轻轰一声,几秒钟后,热水就来了。玉环牌总是让人想到杨贵妃沐浴。当时热水器还远未普及,所以每逢我的姨妈们休息日到我家来玩,总爱汰把浴回去,脸洗得红通通的,据说是“老适宜”的。不过当时我家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缸,可我并不像长大后那么迷恋汰浴。尤其是冬天,虽有取暖器,但还是觉得冷热不均匀,每当脱衣服时总觉得冷,不过洗完后倒是很热,穿上棉毛衫裤,直接就钻进温暖的被窝里了,很是惬意。

后来我家搬了几次,每搬一次换个热水器。用“万家乐”时,热水器开始成为上海人、广东人、江浙人时尚生活的标志,“万家乐乐万家”的广告语耳熟能详。那时我正值青春期,从青春期时我就酷爱汰浴,因为从那时起我就具有了蛇样的美好身材和朦胧的心。读大学住宿时,我始终是我们寝室八个女生中汰浴最勤的,总是被她们揶揄。即使寒冬腊月,也会穿着拖鞋独自走十几分钟到浴室汰浴。浴室里往往是说上海话的女生比说普通话的多得多。我始终觉得汰浴不仅是肉体的洗涤,更是精神的滋润,有点小情怀的人必定有着酷爱汰浴的癖好。当时寝室里有个舟山矮胖女生,脚上总有股咸带鱼的味道,每半个月洗一次澡、每周洗一次脚,脸盆脚盆用一个、毛巾用一条,这可能与舟山淡水短缺节约用水的传统有关。

可就是这个其貌不扬、不修边幅的女生,却是我们寝室最早出嫁的。哈哈。也许上海人的喜欢汰浴也养就了挑挑剔剔的内心。

汰浴的舒适解决了以后,上海人开始追求家庭浴室的装修。从选择淋浴到盆浴,从浴缸的颜色,样式甚至到洗澡用具都呈现出多样性。私家浴室的时代不仅在物质上让人得到了充分的清洁和享受,还给人在精神上提供安全和快乐。最早的家庭沐浴主要是为了清洁身体、规避疾病,但随着城市基础设施和制造业的发展,让洗澡原本这个清洁身体的功能有了一种向享乐主义发展的趋势。

如今我用了好多年“林内”热水器了。无论冬夏,早晚各洗一次澡。有时在浴缸里放一块熏衣草浴盐泡澡,涂满焗油膏的头发上包裹着热毛巾,并为泡澡选择了最适合我此刻听觉神经的性感音乐——评弹。

汰浴的行为艺术

文/何菲

有两个女人分别为自己丈夫的洗澡问题恼火。

一个丈夫是新上海人,一天劳累回到家,他的上海太太让他先洗个澡再吃饭,而他说,一定要酒足饭饱之后才有力气洗。太太受不了他在餐桌上散发的汗酸味,两人相持不下,天长日久,洗澡问题成了影响夫妻感情的要害。

另一个丈夫是上海人,应酬颇多,偶尔回家吃晚饭,他的东北老婆备了家宴等在餐桌旁,丈夫却先要去浴缸里泡一泡,说这样洗去白天的烦恼解去疲乏,可以好好吃一顿。他老婆受不了精心烹制的饭菜受冷遇,两人相持不下,天长日久,洗澡问题也成了影响夫妻感情的要害。

以上两例,可看出上海男女对汰浴是何等的钟情和重视!

洗澡不再属于生活,它已经成为一种艺术。从前的物质生活标准定位在温饱问题上,穿暖吃饱就离天堂很近;现在,让哪个人少吃两顿谁也不会有多大意见,可要是让谁两天不洗澡,就一定坐立不安起来。尤其对于特别酷爱汰浴的上海人。

汰浴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汰浴的习惯既体现着本位的文明意识也体现着换位的相互尊重。

浴室是尘世中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浴缸使我们重温曾拥有过的母腹中的生活,如同沐浴神恩,像水母那样随波荡漾,耳中响彻宇宙洪荒时弥漫着的盲音——沐浴的过程真是犒赏身心的盛宴。当香薰灯的最后一缕蓝色烟雾升上屋顶之前,当一首老歌唱完之前,你会为自己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善于享受生命的人而感动。到底是上海人啊,连汰浴也比别人多洗出一些感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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