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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他,在上海的海上

2005-04-29胭脂砒霜

幸福 2005年24期
关键词:文竹项链

胭脂砒霜

这世间,所有的感情都像个碗。一旦摔破了,就没必要再黏回去……

暮色蔼蔼,夕阳垂挂。我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翻着相册。

薄薄的本子,里面的相片廖廖无几。而且,那些相片,无一例外照出了我没有表情的脸,冷若冰霜。

“怎么没见你笑过。”突然间就想起了亦扬的话,回忆接踵而至……

那夜,有半点星光。偶尔有黑色的海鸟掠过头顶的天空,寂寂无声。我仰躺在冰凉的甲板上,目光空洞。

我不会游泳,也不会开船。但是,当远飞把我一个人扔在偌大的游艇上,独自驾着小艇消失在无边的暗夜里时,我竟然没有一丝慌乱。我不想去管这船会飘到哪,反正船上有吃的,而且,我知道,远飞一定会找我的。

远飞是我的男人。更确切地说,我是他的女人,养起来的那种。所以,他今天说要我陪他出海,我二话不说来了,最后的结果仍是不欢而散。

这是第几次了……叹了口气,我站到船舷边。深夜的东海,黝黑深暗。海风带来浪花细碎地翻滚声,包围着我。心里有种无力的破败感,我与远飞,就如同这海这天,看不到边,也看不到明天。

这时,海上有艘小艇靠了过来,一个黑影在底下恳切地招手,说自己的汽艇坏了,让我帮帮忙。扔过绳梯,我把他拽了上来。

很男人味的一张脸。斯文且俊朗。他冲我温和地笑,说自己叫亦扬。还说我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突然出现,那种感觉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木头一样。

我只是随波逐流的浮萍,任由自己自生自灭。他居然把我当成了救命草,可笑。我不作回应,冷冷地走回甲板躺下。亦扬随后也毫不避讳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他不停地说着话,说沙漠,说海洋,说星星……

我虽然懒得吱声,但是亦扬的声音听起来很干净,很舒服。多了一个活人在身边呼吸的感觉让这个寂寞的夜多了份诱惑。

若是此时有流星,你会许个什么愿?亦扬俯身着看我,眼睛闪亮。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或许今夜星晨的一同隐遁,就是为了让我遇上这双明亮的眼。着了魔般,我说:男人。我想要个温暖的男人。

然后,亦扬的唇就覆了过来,温热且柔软。我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一切,顺水推舟。

清晨我回到家的时候,远飞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见我进来,他挂掉电话戏谑地说:“我迷路的小狗回来了?我还想让搜救队去找你呢。”

永远的远飞式关心,他就不会换种方式吗?我扔下包直接走进浴室。

身上还留有亦扬手指温热的触感。我甩了甩头,打开蓬头。水,哗啦地从头淋下。我不该记得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因为,在我属于远飞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我必须灭绝对除了他以外任何男人的绮想。

五月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斜洒了进来,暖暖地铺了一地。我坐在地板上,看着自己的脚趾在阳光中微微地蜷起。

远飞有好几天没来了。我,连同这个家都一样气死沉沉,看不到半点生气。突然间,就想买棵植物放在家里。

我驾着远飞送的宝马在上海的街道上乱转,经过很多间花店,却停不下来。我到底想要找什么,我也不知道。突然,路边一簇火红的天堂鸟出现在我的眼前,夺去我全部视线:阳光下,它尖尖的花瓣高昂在油润的绿叶上,生机勃发。就这样息了火,我走进这家名叫遇见的花店。

店里没人,桌上的留声机在放徐志摩的诗句:“你我相遇在黑暗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汇时互放的光芒。”

猛的,就想起了那夜与亦扬的相遇。他回归自己的方向了吗?我摇摇头,这家店真是奇怪,居然放这些东西。我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店面,不大,可是布置得却很温馨。小小的布椅靠在墙角粉色的窗帘下,毛绒的玩偶随处可见,还有许多星星饰品从屋顶垂吊下来,我想店主该是名女性吧。

“小姐要买花吗?”有男人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回头,没有预期的,又掉进了那双明眸。我们都愣住了,随后,亦扬的脸慢慢地明媚起来。

我说我想买棵植物,不会开花的那种。亦扬好奇,他说女人就像花朵这样精心照料才会开出美丽的花来。我却不然。开了花的花苞总是要谢掉,当它蔫烂成黑色的残瓣,谁还记得它曾经夺目的光彩?

目光落到墙角那棵瘦弱的文竹上,极细的杆,瑟缩着微黄的叶,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是,我决定买下它。

走时,亦扬把他的名片给了我,上面有他的电话号码。他说我遇到什么问题照顾不好这株文竹的时候,可以给他电话。

莫明的,心里有暗潮涌动。我点了点头,终究还是一言不发地开车绝尘而去。

周末,有人送了礼物过来,没有附卡片。我打开包装,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这种大手笔,除了远飞不做他想。

我打电话过去,他声音慵懒地说自己在家。电话那头有高跟鞋暧昧的声音,接着有一段时间悄无声息,等远飞再度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气喘。他说晚上要我陪他参加酒会,我冷淡地同意随即挂了电话。

我沉默地窝在沙发上,手机没再响起,估计他又揽着哪个暖玉温香激情一番去了。不过,这些事不是我该管的。

我爱过远飞,真的爱过,在很久以前,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可远飞说他很讨厌我。是的,像我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让人喜欢?只是我奇怪,这多年来,远飞结了婚,又离了婚,身边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鲤,他却一直把我留在他的身边。

也曾有过幻想,直到有人对我说:“像你这样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女人,想要得到远飞那是痴心妄想,你注定卑贱得只能做二奶。”这个人就是远飞的前妻。那天,在她的眼晴里,我看到自己颤抖的身影,像阴沟里的苔癣,卑微且污秽。从此,对面远飞,我脸上再无表情。

没过多久,远飞离了婚。我只当事不关已。慢慢地,我变得有些自闭,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见人,常常就是坐在沙发上发呆,什么也不干,脑子里一片空白。

远飞对于我的改变似乎并没放在心上,依旧每日在商场上打滚,在觥杯交错中猎艳。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女人也越来越多,偶尔想起,他会到我这过一夜。于是,我的心就在这一天天乏味的等待中悄然死去。

转眼间,时针指向六点。远飞的车子在楼下按响了喇叭。我把他送的项链连同盒子扔进了抽屉,换上一袭黑色露肩小礼服,配上一串玛瑙项链出了门。

车内,我安静地抚摸着这条项链,微黄的色泽,像灯光般温暖地垂在胸前。这是亦扬送的。那以后,我们就有了不咸不淡的来往。他知道我不喜欢见人,所以时常送我些小礼物,虽然没有远飞送的贵重,但是却让我很开心。身边,远飞面沉如水地打量着我的神情,最终还是没说话。

一路沉默……

到了酒会场地,远飞立即被一堆女人围了起来,我退到一边,看着远飞暧昧地与她们调情,手还不时在她们腰上游移,胃里有种酸涩开始翻江倒海。

我本该习惯了不是吗?怎么还是会觉得难受?莫非……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

天这么热,我却感觉一阵彻骨的寒冷由心而起。

“怎么我从没见过你笑。”亦扬的话里有种关切的味道。

我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冷冷地回答:“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十四岁的时候被继父强奸,十八岁的时候为了还家里一屁股债做了别人的二奶,一做就是七年。你觉得这样的女人拿什么力气来笑?”

然后,亦扬的手无声地伸了过来,握住我冰凉的指尖。

“骗你的。”我低下头去,故意忽略他眼里的疼惜。

我的过去,不堪得让我无颜面对他的纯静。有些事是命定的,我无从抗拒,就如同我无法抗拒亦扬踏入我贫瘠的世界。

“愿意跟我走吗?”亦扬的话让我惊慌莫名,我猛地抽回了手。

我预约的手术,排期在今天。在手术前,我想见亦扬最后一面的。

因为,亦扬的出现,像在我黑暗的航程上亮起一盏一盏明灯,或许这不是爱情,但是我就是不由自主地想靠得更近一些。我无法想像,如果我再放任自己这样沉沦下去,事情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还有远飞,他若是知道了……

心,瞬间凉至骨髓。

我要亦扬不要再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他。说完,匆忙离开。

开了车,我一路急驶。等我终于在医院外停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掌心全是细密的汗水。

我听从医生的嘱咐,机械地换好衣服躺上了手术床。我几乎是在知道自己怀孕的同时,就决定打掉他。不是我残忍,只是我不希望我的孩子长大后也像我暗无天日的苟活。

当明亮地手术灯打开时,我慢慢地闭上了眼陷入了一片黑暗,睡过去前,医生没有起伏的语调传入我的耳内:不痛。只要一针,醒过来,什么都没有了。不疼最好,因为疼痛让会人印象深刻。而我要的就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记忆,心无挂碍……

知道我拿掉孩子,远飞头一次对我动了手。

脸上热辣辣的一片。我倔强地捂着脸,看着放在他鞋架上那双红色的高跟鞋。

这是我第一次到远飞家里。果然不出我所料,永远不缺女人的远飞,就连他家也看得到别的女人影子。

“既然你讨厌我,又何必在乎这个孩子。”我别过头去冷冷地回答。

远飞狂怒地摇着我的肩:“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我从小不喜欢被影响,所以很讨厌会影响我的人。讨厌你影响我的心跳,进入我的视线里,妨碍我的思想。可你却对我那么冷漠,无论我怎么做,你都没反应,甚至连微笑都吝啬得不肯多给一个。你说,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愣住了。原来这一切,是远飞爱我的方式。可是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算是在炎炎的夏日里,我和远飞抱得再紧,也无法温暖对方的身体,更别说心。

或许,失去了爱情的身体,只能徒留冰凉的回忆。于是,我推开远飞说,我们玩完了。远飞颓然地坐到沙发上,狠狠地抽烟,问我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这世间,所有的感情都像个碗。一旦摔破了,就没必要再黏回去,就算你费尽心思地黏回去了,你还能很悠哉地享受用这个满是裂痕的碗盛的饭吗?我冷冷地笑,扬长而去。

我回到家开始收拾东西,水晶相架、琉璃娃娃、玛瑙项链……都是亦扬送的。亦扬今天打电话给我说,七天后他会在我家的楼下等我。如果我肯见他,他会带我走。如果我不肯出门,那他听从父母的要求留在上海娶妻生子。我看着这一件件礼物安静地躺在包里,突然间,心就变得柔软了,到时我会给他最想要的答案。

第七天,下着好大的雨,噼啪敲得玻璃做响。我在漆黑的窗子里看着亦扬就那样仰着脸在楼下站了一宿。心,像这个雨夜一样暗无天日。

天快亮的时候,我在窗前把个包包甩下了楼。再望出去,楼下空空如也……心底有种软软的凄凉。我笑了,就这样吧……

薄雾入侵,夜里的上海慢慢地染起灯红酒绿的色彩。转眼过了三个月,冬天就这样来了。我感叹着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回到屋内。茶几上,那株弱柔的文竹在射灯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很美。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我惟一没有扔掉的东西。摸摸它翠嫩的枝蔓,我又想起了亦扬。

上海这座城市真的不大,要遇见就可以遇见,但是要不遇见也可以永不相见。虽然我并没有刻意回避什么,但是,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亦扬。

原因很简单,在第三天的时候,远飞找人打断了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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