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组诗）

金所军

刺耳的声音

变成了速度

寒冷的坚硬的奔跑

一种不知所措疯狂的空气

为雪花的降临吹干了大地

吹得整个北方都奔跑了起来

几个月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那一年

把推门上学的弟弟

吹回了家

听着风声

发呆

年

小时候的理想

是当年

不是过去那个当年

也不是同一年的当年

是当官像当支书一样的

当个年

不过年

一过

就没有了

胡同

现在回去

还是过去的样子

记得有一年

冬天的胡同收缩成了

怪模怪样的乐器

西北风吹着

吹得胡同呜呜作响

吹得冬天声嘶力竭

吹出一种

令骨头和大地发冷的

声音

老 宅 子

老宅子消失了

像痛一样

曾经有过

现在无影无踪了

水井

天黑之前

水井在一棵老枣树下

晃荡着一桶水

天亮了

就消失了

我远远地看见

水井一路小跑

东躲西藏

赶着把最后一滴水

种进一首诗

唱戏

敲锣打鼓唱大戏

先敲锣

再打鼓

然后唱

或者先打鼓

再敲锣

接着唱

也或者

锣鼓喧天

同时唱

一年一度

过了年

就等着唱戏

煤 油 灯

已经三天了

想写一首诗

一首“煤油灯”的诗

记忆深处

一灯如豆

忽明忽暗

把白纸熏黑的灯

把时光点燃

思来想去

一直下不了笔

但我要先写下题目

然后谋篇布局

我要先写下一个字：

煤

再写一个字：

油

最后写下：

灯

我必须把这首诗

写成一首特别的诗

老枣树

还在老家老着

先开花再结实

见不上了

但一直在记忆中

硬朗地活着

现在

想吃个蛆枣

也要到超市去买

一巴掌

小时候

母亲端上热乎乎的

玉米面窝头、高粱面鱼鱼、豆腐渣窝窝……

我都忍不住要说：

不好吃！

总被父亲抽一巴掌

现在

儿子看着炖鸡、炖鱼、炖骨头……

也忍不住要说：

不好吃！

这时候

他也要挨我一巴掌

偷瓜

瓜熟了

去偷瓜

二小、三猴和我

（我没乳名）

一起去偷瓜

每年去偷

偷得手痒

大了，听说

看瓜的二大爷

瞧见偷瓜

就牵紧了狗

多少年过去了

心还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