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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1945:硝烟中归来

2005-04-29钟兆云

广州文艺 2005年8期
关键词:日本

钟兆云

日本投降后台湾回到祖国怀抱的这段历史对大部分人来说是陌生的,本稿用纪实的笔调展现了台湾回归的坎坷历程,在今天看来,有着耐人寻味的意义。

台湾的天就要亮了

1945年5月。山城重庆一派热闹气氛。

热烈的掌声和久违的笑声,在国民党中央党部礼堂洋溢,绕梁三匝后冲出门窗,随风追逐着蒲公英,浓浓烈烈地飘向四方。

自作国民党战时陪都以来,这个西南重镇难得一见青天白日,广袤的天空似乎总漂游着鬼魂一样涂有刺眼红膏药的铁鸟,三天两头叫啸着扎下一片片黑色的死亡阴影。7年挂零了,血光之灾常常不期而至祸不单行,只造得泪比雨多,欢声久假不归,人世间仿佛再也没有了笑容。

再没有比在累累创痛和血痕中浮现的笑声更动人心扉的了!久违的太阳探出了头,一扫天空和人们心中的阴翳。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大家都有理由高兴:抗战胜利在望,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戚戚的日子就要熬出头了!

抗日战场传出的信息,结合着这次国民党六大发出的元首之声,给了陪都重庆一个天大的惊喜!

在这次会上,蒋介石郑重申明的还有:“受日寇劫掠最早之台湾,重归祖国,始为我抗战彻底之胜利!”

1895年马关割台的条约积淀着耻辱与伤痛,浓缩了中华民族在那个悲苦时代的所有无奈和悲愤、灾难与浩劫。这无以复加的国耻,也激起无数仁人志士投入惊心动魄、可歌可泣的复台烟云中。

孙中山虽早蕴复台大志,但由于国穷民弱,尚无力量付之实践。带着孙中山的复台告诫登上国民党元首的宝座后,蒋介石也着实关注过台湾的命运。只不过,他花在台湾上的心思,与其“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共活动相比,如同九牛一毛。但台湾毕竟不是蒋介石一个人的台湾,海内外炎黄子孙,为了让这个“亚细亚的孤儿”早日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不惜流血牺牲,殚精竭虑。

台湾的回归历程,以其坎坷曲折,而更见悲壮、激越。

1941年12月9日,即太平洋战争爆发次日,中国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代表中国政府正式对日宣战:“兹特正式对日宣战,昭告中外,所有一切条约、协定、合同,有涉及中日间之关系者,一律废止。”据此,中日过去所订的条约当然放弃,日本通过战争强迫所签《马关条约》对台湾的束缚完全消失。

布告发布,海峡两岸莫不感奋。设于重庆的台湾革命同盟会据此发起复土复省运动,大声疾呼光复台湾,并向国民政府陈情,请求设置“台湾省”。

中国共产党积极支持和帮助台湾革命同盟会开展工作。为配合这场复土复省运动,《新华日报》特辟“台湾光复运动专刊”,号召“全体同胞,出钱出力,援助台湾的抗日”;重申:“对于台湾革命人士及革命党派,采取支持态度”的中国共产党人,今后必将“更加予以支持”,希望台胞在同盟会机构下,“更加精诚团结,集中力量,一点一滴地切切实实地工作”,“与在台湾斗争的同胞取得密切的联系”。这些舆论和意见,在鼓舞广大台胞的抗日斗志时,也给他们今后的活动以方向性指导。

但让人意料未及的是,蒋介石搁置了“设立台湾省政府”的建议。

虽然蒋介石曾一度表白自己未曾忽视台湾、要对日寇进行清算,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一直不见有多少施行。对国民党行动之迟缓,中国共产党曾加以批评,1942年4月5日的《新华日报》指出:“本来‘七七事变起后,中日马关条约在客观上就已失其作用。中国人民就应该积极援助台湾的革命。但是中国方面每每失之过迟,我们全国同胞都会觉得惭愧。”而蒋介石的“深谋远虑”是:德军正挥师斯大林格勒与苏联红军打得难解难分,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与日军厮杀,胜负也难逆料;而且又要进行反共活动,设立台湾省政府不仅为时过早,而且还无暇顾及……

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朝着有利于同盟国的形势发展后,开始筹谋抢夺抗战胜利果实的蒋介石,始才坚定了复台态度。1942年11月3日,他让外交部长宋子文在重庆举行记者招待会,指出日本所侵战之土地均应于战后交还原主,“中国应收回东北四省、台湾及琉球”。

中国共产党一直没有忘记备受日本军国主义蹂躏摧残的台湾。抗战胜利在望,中共中央对光复台湾更是殷切关注。1943年6月17日,《新华日报》发表题为《台湾,回到祖国来!》的社论,指出:“台湾的命运,决之于中国的抗战,台人的努力和各国人民对民族自决的尊重和遵守。”

1943年11月,蒋介石赴开罗参加中美英三国首脑会议,和美国总统罗斯福、英国首相丘吉尔为台湾归属问题定了调,一纸《开罗宣言》更为中国收复台湾奠定了国际法的依据。

开罗会议的确凿消息传到国内,举国振奋。在大陆参加抗战的台胞更是喜不自禁,联名向蒋介石驰电:“见报载开罗会议重大成功,台澎等地归还中国,凡我台胞同深感奋,如蒙鞭策,愿效驰驱。”

岛内的台胞,不久也从美军飞机空投的传单中,获知这一喜讯,有如“上天降福星”,悲喜交加,奔走相告,期待弃儿早日回到祖国母亲怀抱。一时间,台民们在岛内各处暗挂国旗,急学国语,以实际行动响应即将来到的接收。

蒋介石从开罗回国后,加紧筹划台湾的收复工作。1944年4月17日,蒋介石下令成立台湾调查委员会(简称“台调会”),隶属于国防最高委员会中央设计局,作为负责收复台湾工作的筹备机构,委派时任国民党中央党政工作委员会考核委员会秘书长兼中央训练团教育长、素有“日本通”之称的陈仪为主任委员。随着陈仪的走马上任,接收台湾的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1945年4月7日,经蒋介石批准,台调会和国民党党政军各机关主管人员每月召开一次联席会议,会商接收台湾事宜。

随着美军逼近日本本土和希特勒德国的覆亡,台湾光复已是曙光在望。血浓于水的骨肉情、同胞谊,在期待中下一场泪雨,痛痛快快地流尽苦泪,自是情理之中。

还是泪比雨多!只不过,在1945年夏天过后,这密密麻麻的雨脚,从重庆,从延安,从大陆,排列成千军万马之势,浩浩荡荡地飞向台湾。大陆在这头,台湾在那头,可两岸的炎黄子民都分明觉得:碧波荡漾的台湾海峡,在泪雨后展开了一道鲜艳瑰丽的彩虹桥。

欢庆中落下台湾武装抗日的最后一幕

继开罗会议为中国政府收复台湾定下基调后,1945年7月26日,中美英三国召开波茨坦会议,发表由美国起草、英国同意,邀请中国参加签署(后有苏联参加)的《促令日本投降之波茨坦公告》,公告第八条宣布:“开罗宣言之条件必将实施,而日本之主权必将限于本州、北海道、九州、四国及吾人决定之其他小岛之内。”

此时的亚洲和太平洋战场,日军的大崩溃已一览无余,台湾孤岛的日本军营凄然响起了四面楚歌。

1942年中途岛海战后,盟军对海上严密封锁,台岛又常遭受盟军飞机的猛烈空袭,使得台湾物资来源中断,生产设备和交通设施被炸毁,日本在台的战时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台湾的日本人再也不像过去那样神气了,总督署和其他衙门,夜幕初降便早早关门,单身上街喝酒寻乐的日本人越来越少。报纸上的“赫赫战果”、“堂堂入城”等标题,渐渐被“玉碎”等字样所代替。

台湾末代总督兼第十方面军司令官安藤利吉面对经常响起的空袭警报,心神不定,脾气暴躁。这空袭警报原先响在晚上,以后白天也有成群的盟军轰炸机前来投弹。隆隆的引擎声笼罩了台岛上空,凄厉的警报就像鬼哭狼嚎一样撕扯着人们的神经,最后炸弹落下,大地颤抖,许多地方化为奇形怪状的瓦砾堆,总督府也成了一片火海。

貌似强大的日本帝国主义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没落,所谓的“共荣圈”计划业已变成一堆无法重新收拾的碎片。但身为日本陆军大将,1942年任台湾军司令官,1944年任第十方面军司令官的安藤利吉还在困兽犹斗,他在总督府的一次讲话中说:“如果统治真正掌握了民心,即使敌人登陆,全岛化为战场,台湾人也会协助我皇军,挺身粉碎登陆部队。真正的皇民化必须如此。但是,相反地,台湾人万一和敌人的部队里应外通,从背后袭击我皇军,情形不就极为严重?”

安藤利吉在加紧“皇民化运动”时梦想它能开花结果,局势出现喜人的逆转,为他在历任台湾总督业绩的考核表上添一笔“光彩”。但无情的现实彻底粉碎了他的白日梦。

8月15日这天,一身戎服的安藤利吉根据预先通知,率一群穿戴整齐的军政要员,齐集总督府门前广场,面朝日本方向,聆听日本天皇裕仁的广播诏书。

广播里传来的是天皇略带哭腔的声音,幽灵似地在广场上空回荡:“告我忠臣良民,察世界之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朕决定收拾时局,接受美、英、中、苏四国政府联合宣言,接受投降条件……”

“完了,日本完了,台湾完了!”安藤利吉悲哀地摇了摇头,他整个身子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似地软瘫在地上,目光呆滞。天皇投降的谕令,推倒了他心中的精神支柱,良久才木然抬起一双泪眼,有气无力地对眼前捶胸顿足的将佐们说:“我们要服从天皇的圣谕。”他的话音刚落,便有数名军官拔剑剖腹,兵营里一片狼藉。

“日本业已战败,无条件投降,依照开罗宣言及波茨坦公告,将台湾归还中国……”裕仁的“玉音”通过无线电台广播,在台湾全省传开了。只是由于广播信号受到干扰,大多数台湾人并不知道,而有的台民以为又是鼓吹“圣战”的老调,而将收音机关掉。

8月15日这天,国民政府向中外发出行将接收台湾的公告:日本政府已答复中、美、英、苏四国无条件投降。依照规定,台湾全境及澎湖列岛应归还中国,本府即将派行政及军事各官吏前往治理。凡我在台人民,务须安居乐业,各守秩序,不得惊扰滋事。所有在台日本陆海空军及警察,皆应听候接收,不得逾越常规,危害民众生命财产,并负责维持治安。其行政司法各官吏,交通、金融、产业、教育各机关,亦应照常奉公,不得破坏毁损,舞弊营私。

也是8月15日这天的上午10时,蒋介石在重庆发表题为“抗战胜利对全国军民及全世界人士广播演说”,声称不念旧恶和与人为善是中华民族传统至高至贵的德性,中国将对日本帝国的八年侵略战争以德报怨。

蒋介石宣告的“抗战胜利”喜讯,风一般传遍重庆的街头巷尾,给了时在重庆的台湾少年连战特别感受。这位后来的中国国民党主席,半个多世纪后如是回忆9岁那年的印记:“我迷迷糊糊想睡觉,突然一阵巨响,我还以为又是轰炸,结果母亲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满面笑容地告诉我:胜利啦,胜利啦!外面都在放鞭炮,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啦!我抱住母亲,喜极而泣,我们真的赢了,我童年的梦想(按:指打败日本侵略军)终于实现了!”透过这段文字,完全可以想见连战母亲赵兰坤的激动神情。当年连震东谨遵父亲连横(台湾一代大儒)遗命,在儿子出生后为他取名“战”,让其背负父辈的使命。但赵兰坤感到让独生子“抗战一辈子”未免太沉重太辛苦,所以为他起号“永平”,意谓告别战火、“永远和平”。如今梦想成真,母亲既可以一脸阳光地把幼小的孩子拉出战争的阴影,年幼的孩子也不要每天倚门而望,担心身穿粗布军服的父亲(连震东授衔国民党少将)是否能平安回来,岂能不喜极而泣!

蒋介石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到台湾,结合着报纸的“号外”,“亚细亚的孤儿”们知道回家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岛民们多想用大声欢呼,用额首相庆,用喜泪纵流,来迎接这天大的喜讯呀!但在祖国还未正式接管之时,面对无所不在的“大人”(日本警察),一些台民难免心有顾忌,于是只好取消了这些惯常的方式。然而,每个岛民的脸上“都有无由掩饰的、因某种期待而发自内心的喜悦”。

身在大陆的台胞闻此喜讯,哪个不是喜泪纵流!1930年就离开台湾,投考军校后一直留在祖国大陆抗战的台湾青年刘伯文,在盼来抗战胜利这一天时,激奋之情难以言表。想自己自离开台湾,只身一人在大陆,一晃就是15个年头,与台湾家人也断了音讯往来,不知他们可都安好?时值中秋,圆月从东南方升起。“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泪流满面的刘伯文情不自禁地面朝明月方向跪下,向远在台湾的家人祷告。

日本投降、台湾光复的消息,也通过电波传到了日本,传到了海外,在普天下的炎黄子孙心中掀起了一股热浪。

相比于一些台民在祖国军队尚未正式进驻之下不得不含蓄的庆祝方式,爱国作家杨逵就无所顾忌了。这个因坚决反日而被殖民当局先后逮捕入狱10余次的台湾志士,在“皇民化运动”愈演愈烈期间,毅然离开喧嚣的都市,和他的“土匪婆”夫人一起经营首阳农场,表示宁可像伯夷、叔齐那样饿死于首阳山,也要反日到底。

杨逵没有饿死,他在不屈和自信中,终于迎来了“光明和幸福的一天”!

在这“光明和幸福的一天”到来之际,他和朋友们一番痛饮,在“漫卷诗书喜欲狂”中,开始筹划创办《一阳周报》和《台湾文学》月刊,以期迎接台湾的光复,并荡除殖民者的腐败气息。

与台湾人民欢天喜地期待早日回到祖国母亲怀抱的情况截然相反的是,殖民统治者伤心不已、哭声连绵,充当殖民统治工具的警察,争先恐后地化装逃匿起来。一年前曾和日军中的反战作家携手从事反战宣传的台湾进步记者周青,以文字立此存照:“日帝一宣布投降,过去不可一世、张牙舞爪的日本人,全都整天躲到屋里伤心流泪。他们出来购买日用品遇到台湾人时,就诚惶诚恐地避在路旁轻轻地走过去。看此颓态,既可恨又可怜。”

8月17日,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以联合国最高统帅第一号命令规定:“在中华民国(东三省除外)台湾与越南北纬十六度以北地区内之日本全部陆海空军与辅助部队应向中国战区统帅蒋委员长投降。”明确将严格履行开罗会议以来的有关国际承诺,台湾立即由中国接收的安排。蒋介石据此向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下达第一号命令:“在中国境内(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除外)、台湾以及越南北纬十六度以北地区,所有一切日本陆海空军及辅助部队向本委员长无条件投降。”

接收台湾的准备工作,随着抗战的胜利而加快了步伐。继批准成立异于大陆各省的特殊行政组织即台湾行政长官公署后,8月28日,国民政府特任陈仪为台湾省行政长官(拥有比大陆各省政府主席更大的职权)。9月1日,国民政府公布《台湾省行政长官公署组织大纲》,以陈仪为首的台湾省行政长官公署和台湾警备总司令部在重庆分设临时办事处、前进指挥所,正式开始办公。

根据陈仪的意见,台湾警备总部各处、室官佐,由中央政府各部机关调配,惟辖属特务团兵员由福建抽调组建,盖因闽台一家之故。国民政府并以中字第18号备忘录及其附件通知日本“中国派遣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将台湾和澎湖列岛列为第十五受降区,台湾日军投降部队为:10HA,8FD,9D、12D、50D、66D、71D、7SRS、76BS、100BS、102BS、112BS及澎湖守备部队。

9月2日,在停泊于东京湾的美国“密苏里”号军舰上,举行了日本正式投降的签字仪式。美、中、英、苏等9国代表,分别代表本国依次签字。《日本投降条款》规定:日本政府“兹接受中美英三国共同签署的、后来又有苏联参加的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六日的波茨坦公告中的条款”,“承担忠诚履行波茨坦公告各项规定之义务”。

9月9日,国民政府在南京原中央军校的陆军总部大礼堂,举行日本在中国战区的受降仪式。福建人、时任海军总司令的陈绍宽上将,作为国民政府主要代表,参加了这场举世瞩目的仪式,端坐于陆军总司令、受降主官何应钦上将右边。为取得受降仪式之经验,接收台湾临时办公室特派台湾警备总部三处处长林秀乐、副官处处长王民宁参加这个受降典礼。驻台湾的日本第十方面军参谋长谏山春树中将,作为投降代表之一,专门受命从台湾飞来。

受降仪式结束后,陈绍宽电令马尾要塞海军司令兼海军第二舰队司令李世甲,着手于日军驻台湾海军的接收工作。

台湾末代总督、日军司令官安藤利吉,接到冈村宁次“向中国军队投降”的电令后,心如死灰。此时日本第十方面军有不少台湾籍官兵,为了不让台籍官兵们看笑话,他决定在向中国军队投降前,先行让他们“解队”。在举行所谓“台籍军兵解队式”的当晚,安藤利吉还假惺惺地在台北东门町兵营设宴,以示“送行惜别”之意。

平时戒备森严、杀气腾腾的东门町兵营,今天却筵席相接,杯盘陈列。安藤利吉不改殖民统治者惯有的傲慢作风,让应邀出席的日本将校和台籍官佐分席列坐,以示区别对待。酒菜上来,日席上尽是洋酒佳肴,台席上却是劣质甘蔗酒和一干劣菜。台籍官佐见已宣布投降的日本人还如此骄横,个个怒火满腔。酒过三巡,一位台籍准尉借着酒兴,起身愤然道:“今日宴会,既是送行惜别,当尽礼尽欢,一视同仁。可为什么你们日本人饮的是上等洋酒,我们台湾人饮的却是劣酒?!”他环顾台籍官佐,大声道:“他们日本人死到临头,还如此贱视我们台湾人,至死不悟,是台湾人的就先退席!”言毕,就欲行离席。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的事了!安藤利吉被眼前的情景给愣住了,半晌没有讲出一句话。倒是坐在上手的日军大佐跳将出来,厉声斥骂道:“马鹿(日本语,憨呆之意),给我坐下!”

台籍准尉冷冷一笑,继而眸子里燃烧着怒火,以讥讽的语气道:“你以为你还有权指挥我吗?”

日军大佐一拍桌案,猛然起身,一双如虎似狼般的血眼一眨不眨地盯紧台籍准尉,再次喝令:“我命令你马上坐下!”

“妈的,死到临头还在作威作福!”台籍准尉怒不可遏,信手抓起一个酒瓶,用力向日军大佐掷去。“砰”的一声,酒瓶炸裂,玻璃碎片及菜汤溅了大佐及其身旁军官一脸。

日军大佐勃然大怒,骂声“老子毙了你”,当即从腰间拔出手枪向台籍准尉射击,准尉顿时被撂倒在地。

“我们和他们拼了!”台席上有人高喊一声,立时全都拔出手枪向日本席上射去。他们平时受够了日本人的压迫,此时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怒火。顷刻间,枪声大作,子弹乱窜,宴席演变成了战场,桌翻碟碎,血肉横飞,秩序大乱。安藤利吉不意有如此结局,他情知自己的威严已然无效,慌忙退避。这场短兵相接下来,日方死伤30余人,台方死伤20余人。

这起发生在宴会厅里的枪战,是日本骄横残暴之殖民统治的必然结果,也是台湾同胞武装抗日的最后一幕。自此后,再不容日本强盗在台湾为非作歹了!

世界总在变化。当年甲午战争的失败使中国失去了台湾,日本人拿着《马关条约》欣喜若狂地踏上了台湾的土地,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又给了台湾“物归原主”的机会,侵略者也恰是被一纸纸宣言和公告驱逐出境的。

永远被铭记的时刻

舰艇和飞机给台湾人民带来的似乎全是死亡的阴影。

《马关条约》割台后,就是这舰艇载来了荷枪实弹的凶残日军。尔后飞机飞到了台湾天空,也都与镇压、战乱有关,甚至盟军美国的飞机,在台湾天空扔下的也是炸弹。这几十年来,台民们害怕海上来的舰艇,恐惧天上来的飞机。

但1945年9月后,情况不同了,他们一个个不约而同地登高看天,临岸看海,他们在等待飞机和舰艇,等待从祖国大陆来的飞机和舰艇。

在台民们望眼欲穿的热烈企盼中,台湾的天空终于传来了飞机的马达声,海面上出现的舰艇再也不见了那刺目的膏药旗。

9月3日,台湾义勇队上校副总队长张士德(张克敏),受中将总队长李友邦派遣,携带国旗一面,搭乘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柯克上将的飞机,抵达台湾。次日,这面象征收复台湾的第一面国旗,在台北宾馆冉冉升起。看到台湾的天空第一次飘起青天白日旗,在场的中国人无不为之动容。

9月14日,中国空军第一路军司令张廷孟奉命携带中国国旗率员飞往台北,接收台北机场。飞机抵达台北时特意低飞了一圈,市民仰望天空,雀跃欢呼,声冲霄汉。

张廷孟一下飞机,就令前来迎接的安藤利吉降下机场上的日本国旗,并撤去所有日本殖民机构悬挂的日本国旗。安藤利吉允诺照办。太阳旗旋即在机场上空消失,代之以中国国旗。

机场内外台湾同胞不约而同肃立致敬,继而欢声四起。时隔多年,终见祖国国旗,怎不欣喜若狂!

10月5日,台湾省行政长官公署秘书长葛敬恩、台湾省警备总部副参谋长范诵尧,兼以“台湾前进指挥所”正副主任身份,率接收官员、随员及一个排的宪兵,先行飞抵台北松山机场。日军第十方面军参谋长谏山春树中将等数十人到机场迎接。

在10月5日这一天,台湾爱国进步人士于台中成立台湾人民协会,嗣后,农民协会、总工会筹备会、学生联盟等组织像雨后春笋般在全台遍地开花。

10月6日,葛敬恩率接收官员在原台湾总督府旧址举行升旗典礼。接着,他们与同时抵台的由美国军方代表柏格上校率领的40多名美方工作人员一起,对台湾军事、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进行系统的调查。同时,葛敬恩就台湾受降的具体事宜,以长官公署及警备司令部备忘录形式通知前日本总督安藤利吉,要求原殖民机构做好交接准备,“在陈仪长官未到前,一切行政司法等事务,仍由台湾总督府以下原有各级机关继续维持现状,并安定民心”。

7日,长官公署发表《告台湾同胞书》,宣告前进指挥所已把备忘录递交台湾总督,指挥所主要任务是“注意日方实施情形,调查一般状况,并准备接收工作,以待国军和行政长官陈仪上将前来履新……希望民众起来共同努力,才能迅速完成我们的任务”。

当台湾人民为台湾复归祖国而万众欢腾时,日本殖民者却仍不甘心失败,日军的气焰尚未消除,安藤利吉就扬言,要中国军队来台与日军较量较量,他还在幕后策划台湾独立的阴谋。

国民政府的接收官员在赴台前,曾接到台湾义勇队中将总队长李友邦电告:敌在台策划阴谋,日台浪人组织暗杀团,准备阻止我赴台接收人员及做种种破坏工作;目前台湾全部交通已编制为军用;积极秘密破坏军事设施;教唆无知台民和流氓浪人倡导“台独阴谋”等。

鉴于中国政府尚未正式接收台湾,台湾处于无政府状态,当时驻台18万日军又未缴械,随时可能发生变故,李友邦遂派台湾义勇总队暨三青团先遣队,冒着台湾海峡冬季不宜航行的危险,紧急抵台,以协助政府维护全省的安全及秩序,保护日产及敌伪留置物资,保卫台胞生命及财产,并摧毁由日本军方策动台湾士绅的“独立”运动。

台湾义勇队副总队长张士德率先抵台后,面对岛内复杂情势,专门组织治安服务队,维护社会秩序。台湾义勇总队暨三青团先遣队到来后,使得这支治安服务队力量增大,遍布全台。为了粉碎日方策划的所谓“台湾自治运动”,蒋介石也决定派遣重兵(6个师、20艘军舰、2个飞行大队)开赴台湾接收,坚决弹压负隅顽抗者及“台独”分子。

安藤利吉还算“识时务”,为了自己活命,不敢造次,勒令解散台湾独立运动组织,并通告台湾“皇民”们不得妄动,静候中国接收。

数天后,国民政府直属各机构驻台人员、台湾省行政长官公署和台湾警备司令部的工作人员及部分调派到台湾的驻防部队,分别乘坐美军的多艘军舰和10多架飞机,浩浩荡荡分批抵达台湾,加紧进行接收准备工作。

17日11时,陆军第七十军七十五师和海军陆战队一部,作为国民政府入台接管的先头部队,在七十军军长陈孔达(台北地区指挥官)率领下,乘坐美国第七舰队的10来艘运输舰和护航舰,以一字纵列劈波斩浪,浩浩荡荡,横渡风高浪大的台湾海峡。几米高的波浪不时涌过甲板,舰身上下左右摇晃,时时颠簸不停,情景蔚为壮观。基隆码头早已竖起日军白旗,日军官兵徒手整队,肃立不动,伴着长声礼号,以示恭迎致敬。基隆万千民众扶老携幼,打着“庆祝台湾光复回归祖国怀抱”、“热烈欢迎来台接收人员”等大幅标语,争先恐后围聚码头,箪食壶浆,热情相迎。

当中国军队逐次向宜兰、台北、淡水、新竹各要点推进时,30多万台民自发列队鹄立道旁,争睹祖国接收部队的仪容风采,不少人为抢占有利地形,竟彻夜露宿等候。从基隆到台北火车站长达80多公里的路途,一路都有台民欢迎,绵延不断。

他们中,还有张有义(即张克辉,现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台盟中央主席)和他的同学们,以嘹亮的歌声表达他们内心的欢喜。

欢迎民众时而鼓掌欢呼,时而高唱《欢迎国军歌》:“台湾今日庆升平,/仰见青天白日旗,/哈哈!/到处欢迎,/哈哈!/到处欢声。/六百万民同欢乐,/壶浆箪食表欢迎。”

跟随七十军赴台接收的薛人仰,如是叙述其所见景象:“10月17日,船抵基隆港外,静候约两小时,然后随领航员慢慢进入港内停靠码头,在临时布置的欢迎厅休息。基隆中学男女学生均身着制服,手捧盘装文蛋与香蕉趋前招待,态度非常亲切,满面笑容,如同欢迎亲人一般。薄暮时分,我们搭乘火车赴台北,民众夹道挥手鼓掌,或将庙中七爷、八爷顶出,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尤其在市郊,民众列队在山坡两旁。一般民众因为久经战乱,欠衣缺食,此时不顾衣衫褴褛,都倾家出迎。还有很多女人穿着祖母时期的宽边盛装,鸣炮欢迎,此种景象,终身难忘。”

10月18日14时,中国陆军第六十二军主力在军长黄涛中将(台南地区指挥官)率领下,于高雄左营军港登陆。

10月19日,海军第二舰队中将司令李世甲率参谋长彭瀛、参谋处长陈秉清、中校秘书长陈吉卢、中尉副官卢振乾等官员及特务排,乘“海平”号炮艇从福建出发,直驶基隆。接着即进入台北,以海军第二舰队司令部衔,在台北教育公会堂挂牌办公,开始对日本驻台1.9万余海军官兵及舰艇、军械、器材等的接收。

尔后,其他各支中国军队按既定方针,依次在台湾登陆,并逐渐推进。这些登陆部队虽然忙乱,有的服装还不够整齐,但莫不受到台胞大旱之望云霓般的热烈欢迎。正如台湾著名人士陈炘在欢迎队伍中所言:“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对祖国只有感谢,只有欢迎!”

可以说,台胞们欢迎的不是哪个党派的军队,而是来自祖国的军队。他们把前来接收台湾的祖国军队整体看作抗日英雄(应当说不少国民党军队确曾浴血抗日),由此表达衷心的敬佩和友善。游子重回母亲怀抱的喜悦,尽情展现在他们的脸庞。美国国务院在1949年8月发表的《美国与中国的关系》白皮书如是称:“五十年来当地居民一直在外国侵略者的统治下,因此他们欢迎中国军队,看作是他们的解放者。在日本人占领时期,该岛人民的主要愿望是和大陆的同胞再行团聚。”

中国第十五受降区受降主官、台湾行政长官兼台湾警备总司令陈仪,不仅是海峡两岸,也是中外关注的人物。

10月24日午后2时,陈仪率严家淦(公署交通处长)、包可永(公署工矿处长)等随员及美国陆军上校顾德理、海军上校凯尔,自上海虹桥机场起飞,4时许降落在台北松山机场。先期到达的公署军政要员和台湾各界潮水般涌向机场相迎,国旗、彩旗似海潮翻卷。当陈仪步下舷梯时,军乐大作,欢呼声和掌声响彻云霄。他检阅仪仗队后,与前来欢迎的人士热烈拥抱握手,互致问候。

离飞机百米外的一角,孤零零地站着一排神情沮丧的日本人,那是安藤利吉为首的日本军政头目。当看到陈仪脸呈胜利者的微笑走来时,一个个低眉垂头,显得十分尴尬。公署秘书长葛敬恩介绍后,安藤利吉强作欢颜,向陈仪立正敬礼:“欢迎陈将军。”

10年前,陈仪以福建省主席身份率福建代表团访问台湾,参观台湾殖民当局为“始政纪念日”40周年而举办的博览会。他此番率团,虽受蒋介石委派,并带有借鉴日本经济建设等目的,但在中日战火一触即发之际,又选择台湾殖民当局的“始政纪念日”前往,显得不合时宜,加上他以前的种种亲日行为,因此备受国民诟病。10年后的今天,不知是蒋介石的有意安排还是纯粹巧合,他又率团来到了台湾。不过,这次他却是以解放者和主宰者的身份来的。陈仪不想绕开这点,因此在机场休息室发表讲话时,特意主动提到了两次来台的经历,特别声明:“这次来台湾不同了,真是不同了,因为今天台湾又回归祖国了!本人奉国府命令来台湾,非为做官,而是为做事,为服务台湾而来,一方面为人民谋福利,一方面为国家求建设。切望各界密切配合,共同为建设新台湾而奋斗。”陈仪还进一步表示,自己做事及勖勉部属素来奉行六大信条,即:一不撒谎,二不偷懒,三不揩油,四激发荣誉心,五爱国心,六责任心。“今后仍当依此信念,努力建设新台湾”。

可以说,陈仪是抱着要有建树、有所作为莅台就职的。他的演说,被热烈的掌声一次次打断。

翌日——10月25日,晨曦初露时,台北各界人等纷纷涌来公会堂(今中山堂),都想亲眼目睹将要在这里举行的受降典礼,见证台湾新纪元的庄严一刻。

大钟敲了10下,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公署秘书长葛敬恩宣布:“中国战区台湾省接受日军投降典礼开始!”

礼炮齐鸣,军号嘹亮,气氛庄严而肃穆。

安藤利吉为首的日方投降代表,在中方少将陈汉平引导下,低首鱼贯入场,至受降席前站成一排,向陈仪行礼。陈仪命令他们在投降席就坐。安藤利吉当初在台湾一言九鼎,养尊处优,而如今却作阶下囚,心里哪是滋味。他的随行也是个个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日方投降代表到场后,陈仪起立,以庄重的声调宣读受降书:“台湾日军业于中华民国34年9月9日在南京投降,本官奉中国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奉转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中正之命,为台湾受降主官,兹以第一号命令交与日本台湾总督兼十方面军司令官安藤利吉将军受领,希即遵照办理。”

陈仪在第一号命令中说:本官奉令“接受台湾、澎湖列岛地区日本陆海空军,及其辅助部队之投降,并接收台湾、澎湖列岛之领土、人民、治权、军政设施及资产”。根据第一号令,安藤利吉即日起所有职衔一律取消,改称“台湾地区日军官兵善后联络部长”,受陈仪指挥。

安藤利吉微微点头应诺。台湾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柯远芬,把受降书与第一号命令交与安藤利吉。安藤利吉躬身接过,匆匆扫视一遍后,脱下白手套默然签字盖章。

这时,中外记者蜂拥而上,各种型号的照相机不约而同对准了安藤利吉,竞相摄下这万众瞩目的历史一刻。在不到一公尺的距离内,镁光灯闪烁,“咔嚓”声不断。安藤利吉大约是心里紧张及羞于战败,手指颤抖几至难以握笔!

安藤利吉毫无生气地表示:“对于本命令及以后之一切命令、规定或指示,本官及所属与所代表之各机关部队之全体官兵,均负有完全执行之责任。”随后,他解下所佩军刀,双手向受降官陈仪呈上,以示驻台湾18万日军缴械投降。

看到这位昔日骄横不可一世的日本总督把耻辱、悲哀和无奈全写在了脸上,参加受降的中国人哪个心情不快慰!这从未有过的喜悦,使许多人禁不住泪流满面。

日军参谋长谏山春树一言不发,把签了字的文本毕恭毕敬地呈交陈仪。经审阅无误后,葛敬恩宣布受降礼成,令日方代表退席。至此,日本将甲午战争后从中国窃据的台湾、澎湖列岛交还中国的一切法律手续均告完成。从此,结束了日本对台湾半个世纪的蹂躏。

接着,陈仪以台湾省行政长官身份,代表中国政府通过广播电台向台湾和全世界庄严宣告:

此次受降典礼,经于中华民国34年10月25日上午10时在台北中山堂举行,均已顺利完成。自即日起,台湾及澎湖列岛正式重入中国版图,所有一切土地、人民、政事,皆已置于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主权之下。此一极有意义之事实,本人奉命特向中国同胞及全世界报告周知。现在台湾业已光复,我们应该感谢历来为光复台湾而牺牲的革命先烈及此次抗战的将士,并应感谢协助我们光复台湾的同盟国家。

广播完毕,全体肃立,奏乐。短暂的受降仪式,却结束了台湾漫长的殖民地苦难历程!台湾正式归复中国版图,650万离散了半个世纪的弃儿,重新回到祖国母亲怀抱。为永久纪念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国民政府特将10月25日这个受降日定为“台湾光复节”。

陈仪发表广播讲话宣布台湾光复的当日下午,台湾各界在台北原日本总督府广场隆重举行庆祝典礼,欢庆回归祖国。

广场上人山人海,歌声、欢呼声、谈笑声,与锣鼓声汇成一片欢乐与喜悦的海洋。在蔽日的旌旗中,有绣着龙凤的旗幡,飘着长长的飘带,像是清朝时保存下来的喜庆时节使用的吉祥物。台胞举着这种具有中华民族文化特色的旗子来迎接回归,更烘托了他们胸怀祖国、喜庆统一之情。

做了半个世纪的日本二等公民后,终于又可以做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了,谁不热泪盈眶,谁不纵情宣泄内心的激动和狂喜!

关于这些欢庆场面,散见于台湾报章的文字有:“台北40余万市民……老幼俱易新装,家家遍悬灯彩,相逢道贺,如迎新岁,鞭炮锣鼓之声,响彻云霄,狮龙遍舞于全市,途为之塞。”“家家户户,欢欣无比,家家户户,祭祖谢神,向先民冥中告知台湾已归回祖国”,“兴奋与快乐的情绪,诚非笔墨所能描写”。

关于这激动的情怀,一位作家如是写道:“那个时候,我只想打开窗户,对着自由的天空长长地舒一口气……我看到一只彩色的鸟鸣唱着从窗前飞过,飞向很远的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鸟真的从窗前飞过,那是我重获自由的心灵在歌唱、在飞翔。”

走过漫长黑夜的人最渴望光明、自由和民主,诗一般的语言,表达了诗一般的向往。

1946年1月13日,台湾地区受降工作全部完成。国民政府在这天正式发布通告:“台湾人民原系我国国民,因受敌人侵略,致丧失国籍。兹国土重光,其原有我国国籍之人民,三十四年(注:1945年)十月二十五日起,应即一律恢复我国国籍。”

600万台湾同胞终于恢复了中国国籍,重新成为了真正的中国人,悲喜交集,无以言表!

祖国——中国,在台湾成了最具感召力,也最让民众珍惜的词。

两天后,郑成功祠后殿监国祠前的两株大梅树突然迎风绽放,花团锦簇,香溢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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